《调查员在横滨》落泽叶

10、第十章

　　【1】

　　苍白肿胀的怪物如同雪花一般消融在光芒中，水坑里留下一堆散碎的人类肢体。

　　浓烈的恶臭逐渐散去，屏住呼吸的几人松了一口气。

　　太宰治静静地蹲在那一滩水渍前，荡漾的水波逐渐拉伸，睁开了一双双淌着血泪的细长眼睛。

　　少年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一下那些漂浮在水面的眼睛。

　　“哇！有掉落！”

　　一只大金毛冲进了水坑，水花四溅，水面被搅得一团乱。

　　血色眼睛骂骂咧咧地消失了。

　　太宰治：......

　　嘴角崩紧，想要打狗。

　　伊森高兴的从水里捞出了几个金灿灿的东西，是金色传说！

　　中原中也皱眉问道：“那是什么？”

　　那些泛着金光的碎片，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怪物的身体里？

　　伊森笑道：“这是敌人掉落的战利品。”

　　中原中也看着伊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突然升起了一股巨大的荒谬感。

　　“人类是不会掉落战利品的。”

　　“对啊，所以它们是怪物。”伊森喜滋滋地把战利品捧到中原中也面前。

　　“是非常稀有的金色品质的施法材料，中也先挑。”

　　金发的男人半蹲在自己面前，捧着一堆来历不明的东西，碧色的眼睛里满是热切。

　　像一只叼着人类断手回来，摇着尾巴邀功的大金毛。

　　中原中也心里的不真实感更重了，他觉得这几天的调查行动简直是个笑话。

　　白濑说的对，自己怎么会这么蠢？一个陌生人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什么毁灭城市的大阴谋，太可笑了。

　　他也许就是个觉醒了不知道什么异能力的疯子。

　　“喂，你是在利用我吗？是你把这些人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伊森眨眨眼睛，不明白中也的眼神为什么突然变了。

　　他们不久前还一起吃了肥美的盐烤螃蟹啊。

　　那种疏远而警惕的冰凉，不应该出现在那双明媚的眼睛中。

　　伊森微微瞪大了眼睛，碧翠的眼底如同初春的湖面，清澈又无辜。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他刻意补充道：“我最喜欢中也了。”

　　想要一直看着中也的眼睛，比天空更加澈蓝的眼睛，对自己露出温暖的笑意。

　　中原中也有些烦躁，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相信这位奇怪的调查员。

　　“我的同伴们呢？他们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伊森眼巴巴的看着中也。

　　“中也，同伴是非常重要的，必要的时候应该为他们解除痛苦。”

　　中原中也一惊，反身就走，伊森连忙收起战利品跟了上去。

　　“中也，等等我...”

　　“够了，别跟着我，我和你不熟！”

　　中原中也的身影消失，一只大金毛可怜兮兮地蹲在原地。

　　一旁的太宰治呱唧呱唧鼓掌。

　　“精彩，真是精彩。”

　　素白的手掌往伊森面前一摊，“我的份呢？”

　　伊森把头一撇，没有输出的人没资格分战利品。

　　他掰着手指仔细回想，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惹中也不开心了。

　　太宰治收回了手，他其实也不是真的很感兴趣，那些从烂肉里掏出来的东西。

　　“刚刚那些是什么东西？下水道的哥斯拉？”

　　“那是异常。”伊森脸色一正道：“是人类绝对无法理解的存在，最好马上忘记。”

　　“无法理解的存在...那不就是神明吗？”

　　伊森一惊，跳起来就想给太宰治来一记理智修正拳。

　　“你做什么？”

　　太宰治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那突如其来的一拳，猛烈的拳风刮得他脸皮作痛。

　　不出他的所料，那位像阳光般耀眼的调查员先生，又一次微微撩开了伪装的皮囊。

　　大金毛敛起笑容，露着獠牙嗅探着诡异的气息。

　　确定太宰治没有遭受任何污染，才重新扬起笑容。

　　伊森笑道：“我只是怕你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而且神明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哦。”

　　太宰治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脸皮。

　　撒谎，这家伙明明是一副虔诚者的姿态，怎么可能不信仰神明。

　　“好吧，疑似在唱诗班兼职过的调查员先生，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彻底消除了吗？”

　　伊森回过头，属于人类的残肢断臂已经随着水流消失在管道中。

　　“已经结束了，水域有自净的能力，接下来只要交给这个城市自身的循环系统就可以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假话，任务内容没有更新，也没进入结算阶段。

　　伊森只是不想让这个幸运的小家伙再掺和进来。

　　有时候太过幸运也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越多，也将更快的滑入深渊。

　　幸运的偶然往往就是一切不幸的开端，是命运的异常瞩目，也是陷入致死疯狂的源头。

　　太宰治没有说什么，捡起地上的几个防毒面具，气呼呼的走了。

　　伊森摸摸脑袋，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话术又失败了吗？”

　　调查员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2】

　　“滴答——”

　　“噗通——！”

　　新鲜的尸体被丢入了下水道。

　　破碎的白色厨师服上沾满了污渍。

　　水波晕染，泛起点点猩红的涟漪，难以言喻的腐败恶臭又一次弥漫开来。

　　咕咚咕咚....污浊的墙壁内挤出了白色的脂肪，像半凝固的猪油一样包裹着新鲜的尸体。

　　[我的...孩子...]

　　【3】

　　太宰治又带着一身臭味回到了小诊所。

　　“太宰君。”森鸥外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你跑哪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太宰治嗤笑道：“去看了一出好戏，一头伪装成狗的哥斯拉在逗弄一只蛞蝓。”

　　森鸥外：“？”

　　年轻人的兴趣爱好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你恐怕得快点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了。”

　　森鸥外整理着手中的体检报告，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猩紫色的眼底。

　　黑发医生的语调几乎要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们该去见首领了，太宰君。”

　　太宰治敛下了所有表情，他知道，时间到了。

　　【4】

　　黑发的医生带着黑发的少年进入了港口Mafia。

　　稀少的守卫对两人微微欠身。

　　一路畅通无阻。

　　森鸥外一脸唏嘘。

　　“那位闯入横滨的异能力者实在太狡猾了，居然牵制住港口Mafia那么多的部队。”

　　太宰治想起了那只又疯又傻的假狗，沉默不语。

　　电梯一路升高，楼外已是一片日落黄昏的景象。

　　群鸦啼鸣，冰冷的寒意一点一滴侵入身体。

　　刚把自己洗刷干净的少年抽动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腥臭味道。

　　太宰治：...不会吧？

　　首领室的门口，守卫恭敬地为森鸥外打开了大门。

　　“森先生，首领已经等候多时了。”

　　森鸥外点点头，带着太宰治进入了首领室。

　　守卫们眼观鼻，鼻观心，对此视而不见。

　　昏暗的室内，空气依旧浑浊。

　　“森...医生...”

　　首领躺在厚重的床幔后，气若游丝。

　　苍老而急促的喘息，带着浓重的腐朽味道，熏得太宰治忍不住后退。

　　森鸥外撩开了床幔，执掌港口Mafia的暴君终于重见天日。

　　他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勇武，全身都像是被放掉了气的气球，完全干瘪了下去。

　　凸出眼眶的浊黄眼球直勾勾盯着森鸥外。

　　“酒...给我酒...”

　　“首领大人，您忘记了吗？您的喉咙被划伤了，不能吞咽任何刺激性的东西。”

　　“划...伤？杀，把他们都...杀...”

　　黄浊的眼球里爆出一阵凶光，像是垂死之兽的绝命挣扎，企图咬死任何不恭敬的以下犯上者。

　　“他们已经死了，首领大人。”

　　“您的厨师，您的医生，您的护卫，还有忠心耿耿的港口Mafia成员，和那些无辜的横滨民众，都已经死了。”

　　森鸥外站在一堆正在喘息的枯骨身边，勾起了血腥的笑容。

　　“你...森...鸥外！”

　　“该轮到您了，首领大人。”

　　刺目的寒光一闪而过，苍老的怒骂声戛然而止。

　　“咯...唔...咯...”

　　首领的喉咙被锋利的手术刀割断，血液四处喷溅。

　　老首领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自己的鲜血呛住了声音。

　　他死死拽住了手中的红围巾，眼里闪过了几分明悟，继而转为滔天的愤怒。

　　那副苍老又干瘪的身体中涌出了源源不断的鲜血，带走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森鸥外举着鲜血淋漓的手术刀，眼中也渗出了血色。

　　“太宰君，请过来吧。”

　　这是他防止其他异能力者插手的底牌。

　　太宰治看着面前的荒诞场景，漆黑的眼神仿佛已经死去，他的灵魂脱离了身体，被不断喷溅的血腥味浸染，变得一片血红。

　　正当他要抬脚向前时，一道更宽阔刺眼的寒芒划破了空气。

　　那是一柄巨大的镰刀。

　　“什么！？”

　　森鸥外瞳孔一缩，他几乎在瞬间就明了了一切。

　　爱丽丝！！

　　金发的女童踩着森鸥外的肩膀，极速挥舞出武器。

　　老首领的头颅被完整的砍了下来，布满血液的狰狞笑容凝固在脸上。

　　“噗通——”

　　鲜血浸满了昂贵的手工地毯。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看着滚落在脚边的两具无头尸体。

　　“...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