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员在横滨》落泽叶

9、第九章

　　【1】

　　“滴答——滴答——”

　　伊森与中原中也来到了横滨的下水道口。

　　抬眼望去，那里面满是错综复杂的管道，铁腥与水锈味混合在一起，极致腐烂的恶臭四处弥漫。

　　两位面对残肢断臂也能面不改色的体术大师，明显的犹豫了。

　　中原中也：“恶...下水道里怎么能臭成这样？这里面该不会还有排污管道吧？”

　　调查的环境太过恶劣，连身经百战的调查员都有些受不了。

　　“中也，要不我们还是...”

　　“什么人！？出来！”

　　中原中也目光一凌，带着红光的碎石从他手边呼啸而出，砸中了不远处的角落。

　　“小心，小心点，可不要对即将给你们提供帮助的人恩将仇报。”

　　角落里传出软绵绵的少年音，接着便钻出了一个显眼的太宰治。

　　白色衬衣，白色绷带，斯斯文文，看着就像一个路过的无辜学生。

　　中原中也的直觉在疯狂警报，他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只比自己矮一点的少年，总感觉有点奇怪。

　　一个普通的学生，会路过这么偏僻的下水道入口吗？而且他身上的衣服怎么破破烂烂的？被剪刀剪过了？

　　“喂，你是谁？帮助我们是什么意思？”

　　“中也！”伊森有点兴奋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被螃蟹夹走的猫！”

　　中原中也：“哈？”

　　“过分。”太宰治掏出了三个防毒面具，“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来的装备，我才不会像某些笨蛋一样，连基础的调查都不做。”

　　中原中也觉得，发出疑问的自己在两个自说自话的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向伊森问道：“你朋友？”

　　伊森摇了摇头。

　　“是债主！”太宰治气呼呼道：“那个家伙卷走了所有的螃蟹，还把我扔给一个罪犯，那明明都是我摇来的螃蟹！”

　　中原中也：嗯？

　　“你知道吧，那个家伙就是个走私犯，那些螃蟹只是掩人耳目的东西。”太宰治的眼神里一片漆黑，“把柔弱的我一个人丢在那里，是想让那位司机先生杀我灭口吗？”

　　中原中也：嗯？？

　　“怎么回事？你刚刚给我吃的烤螃蟹是哪来的？”

　　伊森眨了眨眼，碧色的眼睛里满是无辜。

　　“是一位好心的司机先生给我的报酬。”

　　中原中也倒吸一口冷气。

　　上一次被伊森称为好心的先生们，已经全都嵌在仓库的墙缝和地砖里了。

　　“哼。”

　　太宰治看着调查员的拙劣演技，没有多说什么，抬手就把防毒面具丢给了两人。

　　“你看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羊之王。”

　　“喂！你...！？”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宰治毫不犹豫地滑入了下水道口。

　　“他到底是谁啊！？”

　　怎么行事作风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伊森仔细思考了一番，回答道：“是被螃蟹大神眷顾的猫咪。”

　　中原中也：“你说人话啊！”

　　【2】

　　“滴答——”

　　廉价的防毒面具中升腾起水雾，模糊了视线。

　　耳边传来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中原中也在臭死和憋死之间，进退两难。

　　湿滑的地面有几个七扭八歪的脚印，脚印的痕迹很新，显然是刚刚那个绷带小鬼踩出来的。

　　“中也怎么知道关于水的线索？”

　　伊森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有些轻微失真，中原中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自觉地远离了这个大个子几步。

　　等拉开了距离，他又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远离？

　　“中也？”

　　“唔...是我的同伴们，稍微和他们聊了一下。”

　　虽然聊得不是很愉快。

　　中原中也一副的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依旧对羊的未来充满了迷茫。

　　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帮助同伴们，只能尽力为他们提供更多的资源。

　　“怎么了？是和同伴们闹矛盾了吗？”

　　伊森安慰他道：“没关系的中也，如果是同伴的话，一定能马上和好，同伴可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比旧印和撬棍还要重要。”

　　虽然不知道旧印和撬棍是什么，但中原中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安慰，认真地道了谢。

　　“谢谢...我只是不知道，以后该做些什么。”

　　“中也多大了？”

　　“我成年了！”中原中也不动声色地垫了垫脚，“已经18了！”

　　“才18岁啊，要不要考虑去上学呢？”

　　伊森又回忆起了那个东方的大国，他在那里外派留学的时候，差点没被当地人给卷死。

　　18岁？正是拼搏考试的好年纪啊！

　　“上...上学！？”

　　中原中也惊呆了，这是什么神奇的选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只小羊的人生规划里出现过！

　　“是啊，识字读书，提升自己，认识这个世界，去和历史长河中的那些伟大灵魂对话。”

　　伊森的眼中露出了几分怀念，“人类的文明不就是这样传承下来的吗？”

　　中原中也有些茫然，人类文明的传承？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而且去上学的话，多少也能学到一技之长养活自己吧？如果有厉害的学识，还能提升社会地位，变成一个受人尊重的人。”

　　中原中也捕捉到了关键词。

　　养活自己！受人尊重！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上学...上学...”

　　擂钵街的孩子，也能去上学吗？

　　【3】

　　两人兜兜转转了许久，终于在复杂的管道迷宫中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多亏了太宰治留下的脚印，以及伊森那堪比猎犬的追踪技能。

　　“呼...呼...”

　　中原中也看着不远处的亮光，有了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摘下面罩，轻轻呼吸了一口，差点没被毒气般的恶臭直接熏死。

　　“呕...喂，你没事...！？”

　　中原中也抬起头，顿时瞳孔地震。

　　黑暗中的那一片乳白色光源，竟然是一团无比巨大的白色怪物！

　　和他在小羊们身上看见的一样，肥腻，肿胀，苍白，静静的盘踞在布满青苔的墙壁上。

　　而那个奇奇怪怪的绷带小鬼，此时此刻就站在白色的肉墙面前。

　　中原中也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看到太宰治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向着那个诡异之物伸出了缠满绷带的手。

　　“小心！”

　　一颗橙色的炮弹，一马当先攻了上去。

　　太宰治回过头，眼底是一片浓重的渊黑。

　　他慢吞吞地后退一步，与飞身而来的中原中也擦肩而过。

　　“真是个笨蛋。”

　　“中也！我来啦！”

　　伊森抽出了匕首，嗷呜一声也跟着冲了上去。

　　银色的寒光切碎了空气，掀起了阵阵风压。

　　已经退出去好几米远的太宰治理了理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发丝，满脸的嫌弃。

　　“还有一个疯子。”

　　[————！！]

　　无声的哀嚎震荡着空气。

　　中原中也与伊森配合得十分默契，包裹着重力场的碎石与锋利的刀刃轮流输出。

　　白色的怪物被打得节节败退，泛着寒光的刀刃快速切割，淡红色的浓汁四处喷溅。

　　几人高的白色怪物像是一团任人宰割的烂肉，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中原中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未免有点太轻松了？

　　伊森斩断了怪物几乎四分之一的肢体，腥浓的血液又一次喷溅了出来。

　　中原中也快速躲开，那血液竟然持续不断，像高压水枪一样喷向了远处的太宰治。

　　“喂！快躲开！”

　　白色的怪物动了，剩下的肉块快速伸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太宰治面前。

　　替他挡住了那堆喷射而出的血液。

　　“什...么？”

　　中原中也愣住了，攻击的动作也随之停止。

　　鸢色的漩涡吞噬了所有的光，太宰治死气沉沉地注视着眼前那片苍白的肉墙。

　　为什么又要救他？

　　[孩子...走...]

　　“噗——！！”

　　金光闪过，雪白的刀刃斩开怪物的躯体，利落的一刀两断。

　　中原中也：“喂！你干什么！？”

　　伊森收起了绞杀异常的匕首，观察着那堆被自己劈成两半的东西。

　　“中也，不要被迷惑了，那是怪物，是异常，是不可接触的存在。”

　　“可是！”

　　“不要试图去理解，那只会让自己陷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伊森手起刀落，又一次切开了隐隐聚合在一起的怪物。

　　他的脸上是中原中也从没有看到过的表情，永远笑眯眯的大金毛，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一旁的太宰治幸灾乐祸道：“我就知道，一个装成人的怪物。”

　　[————]

　　不可聆听的嚎叫贯穿了众人的耳膜。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都闷哼一声，捂住了耳朵。

　　被劈成四份的白色怪物不断翻腾，在污水中掀起水花。

　　腥臭的污水像粘合剂一样，不断粘黏它裂开的躯体。

　　中原中也看到金发的调查员收起匕首，从怀中掏出一本古旧的书籍。

　　那书本的外表破旧又细腻，没有任何标题，看不出材质。

　　“哗啦啦——”

　　书本无风自动，停留在了某一页。

　　调查员捧着无名之书，虔诚地唱起模糊的赞歌。

　　圣洁的咏叹调在寂静处响起，耀眼的光芒在污秽的下水道中绽放。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睛。

　　眼前一片白茫。

　　只有怪物凄厉的哀嚎回荡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