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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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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东面宛央阁。
都说朝东为尊,朝西为卑。这宛央阁虽不是主屋,修缮的却十分的好,院落里还栽了许多女儿家喜欢的香味儿浓郁的花草,珠帘扬风动,吹的院落里尽是香气。
汤妈妈如今甚得卜夫人看中,成日走东串西,专挑一些平日的刺目事管。
洒扫的下人们多多敬而远之,若实在受了哑巴亏,却也不敢到处申冤,后院没有当家主母,只有两个贵妾,如今卜夫人正受宠爱,自然惹不起。
今儿又逮到一桩事——几个使役丫头传卜夫人的闲话,被嗑瓜子儿溜达的汤妈妈听了个清楚。老妇人两眼放光,呲着牙就闯过去将人逮住,扯到了宛央阁院子里,非要见主子平事不可。
一来可立个威风,二来也是想在卜夫人面前讨个彩。
沉香进主屋看了看,摇着头出来:“汤妈妈,卜夫人如今还未醒呢,如今殿下都宿在宛央阁,卯时方走,现下才辰时。”
一天到晚事不断,上赶着讨主子欢心到这个份儿上,真是不知廉耻。沉香翻了翻白眼。
汤妈妈闻言,哈着腰道不是:“怪老奴,怪老奴。也是没想着夫人辛劳!”
“那老奴……边在此候一候吧,有劳沉香姑娘了。夫人受咱们殿下看中,咱们下人也跟着高兴。”
好不容易攥着个能在卜夫人面前讨巧表忠心的事,怎好就此放过呢。
沉香蹙了蹙眉,这老婆子真是多事之秋,听不出好赖话啊?都说了夫人歇着呢,还上赶着挑事,真是榆木脑袋。
她撇嘴:“那行吧。”
汤妈妈打着哈哈道谢。
如此,沉香也不再搭理她,看着地上被小隶压跪着的犯了错的丫头,冷脸:“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敢编派我们夫人,掂量着自己小命!”
话不好听,一个胆子大的忍不下这口气:“我,我们是栖尘阁的人,凡事由我们单夫人定夺,你……你我同样是婢子下人,凭什么……”
“啪——”
沉香一个巴掌下去,拽住她的衣襟。
“你与我能比吗?我们卜夫人在殿下心理什么位份,这府里的人那个没眼见?我们卜夫人不知比你们栖尘阁的高出几个层来,你也有脸在这里叫嚣?”
这世道都是谁得脸谁横,单夫人早就不被摄政王殿下召寝过,如今这后院里只有卜夫人得宠,她单夫人院儿里的有什么资格争抢?
“呸,敢议论我们夫人的闲话,打死你也不为过!”
“你!”被打的丫头红着的脸不一会儿便要肿起来,含着泪珠子犯怵觑着沉香,被瞪了回去,头便不敢再抬起来。
这个丫头算是怕了。或许沉香是对的,单夫人都已经是旧人了,如今后院没有正妃。这新来的卜夫人方进府半年就已如此,倘若再过个几年,抬成侧妃也不好说。
丫头吸了吸鼻子,抹着眼泪。
只是替自己单夫人鸣不平,那卜长亭哪里好?针织女红琴棋诗画样样都不会,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殿下英明神武,怎可能是个贪恋女色的男人呢?
那卜夫人平日行事毒辣,嚣张跋扈。凭什么一进服就抢了单夫人的宠爱尊容?单夫人那样的红颜,为人宽和、性子温顺,定是斗不过这泼辣妇人的。
她撇嘴。
就连她们这些栖尘阁的下人,都要看着宛央阁人的脸色行事了,真是憋屈。
沉香瞪着一群丫头,拨了拨鬓发,转头对汤婆子道:“那这群贱骨头就交给你处置吧,若隔壁的人来闹,你记得拦着点,别叫那群人误了主子的心情。”
汤妈妈连连道好:“老奴晓得。”
……
宛央阁主屋,卜长亭倚在软榻上,长袖覆着手背,指节敲击着檀木板子,青纱帐中,苍白的一张小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青丝垂落袖边,一双眉目却活灵活现的流转,嘴角轻扬。
沉香端鱼匜进来,里头乘着羊 奶,上面飘着瓣瓣玫瑰,放进木架里,她撸了撸袖子,唤着榻中人:“主子,该养护手了。”
这些羊 奶是傅延特地圈下个郊外的庄子上养的羊下的,下人杂役每日卯时便会送进府里鲜 奶,西部进贡名贵花种尽数在摄政王府里,傅延也命人都将其栽进了宛央阁,为的便是给卜长亭养护双手。
卜长亭将手从袖子里拿出来,看了眼沉香。
沉香识趣的背过身去。
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看不得卜夫人养护手。
虽不知是为了什么,只知道卜夫人是十分在意这双手,平日定做的衣裳袖子长度要比寻常的衣袖长出一倍,整好将她的手遮了个全部。
她还没完整看见过夫人的手,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子。
卜长亭掀了掀眼皮,这才将手放进匜中。
这手虽白,却已诸多皲裂,关节处还泛着红,一眼瞧着便是做了多年活儿的手,骨节粗大,还生着倒刺,指甲也不圆滑,与她美人的气质毫不相符。
她抿着唇,闭了闭眼,不愿多看这双手。
囫囵着搓泡了三两下,便叫沉香将东西倒了去。沉香在回来时,长亭已从榻上下来了。她抬眼问:“方才是栖尘阁的人在闹?”
“……啊,是!不过汤妈妈……”
话还未落下,长亭便已蹙了眉:“吵了我休息,真是十分该死。”
“听闻那小丫头讲话十分不知所谓,我看她是活够了。”
她轻描淡写的说完,抬眉:“去,把那几个犯了事的打个二十板子,送回栖尘阁。”
板子是上了铁钉子的,这惩戒算是极狠了。
沉香闻言,先是一惊。
心叹卜夫人真是狠厉,那几个小丫头其实罪不至此,可这便要打她们个半死……
她交着手,畏缩的答了一声:“是……奴婢这就去办。”
卜长亭丝毫不在意打了隔壁的人单夫人会不会寻仇来,因她仗着殿下的宠爱,后院中人无人敢触。
……
屋外传来打骂声,而后便成了哭声,再一会也就都散了,院子里渐渐有静下来,只是一反往日有些死寂。
屋里,卜长亭合上眼,沉香将镶着金玉的冠子给她戴好,又理了理身上的锦绸:“主子,这套衣裳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