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山诡

140、塞云愁4

　　涌入堂内的人有顾长俞的暗卫，还有埋伏在李家附近的猊县百户所所兵。烟雾弥漫，众人什么也看不清，生怕被误伤，故而站在原地不敢动，可又怕被抓去，有些人便躬身钻到桌子下面。

　　李家自也有暗卫，对于烟雾这种把戏早就有准备，堂内天花上顿时洒下水来，好似下雨，不过一瞬就将烟雾消了个彻底。李善义的四个儿女皆会拳脚功夫，护在父母前头，而李善义与其妻退后几步，不等那些人到他身边，只见他身后的多宝阁如门般打开，二人往后一倒，多宝阁就关上。

　　猊县所兵拿了刀去劈多宝阁，殊不知多宝阁外瞧着是楠木，里面早已用石块钢板打底，机关不开，光靠人力是断断砍不动的。就算进了门内，怕是也找不见李善义踪影。

　　林舟渡知道，像李家这种没有官员作保的商贾大姓，宅内必设机关，供危急时刻逃命用。李善义进了暗阁，阁内还要再设暗道机关，最后不知通向何处。

　　不过这把戏他是见过的，早就请了擅长机关的巧匠来，分析了李家布局，勾画出几处暗道可能通向的地方，派人在那些地方把守。

　　李家的暗卫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训练有素的所兵，堂内剩下的人皆被生擒。李秉想要发响箭出去，却被拦下，这猊县以李家为首最大的几个商贾被困在此处，猊县剩下的人便似群龙无首，就等林舟渡前去。

　　“顺王殿下！李家之财可散，还求殿下保我们一命！”

　　“朝廷早已下了律令，暗售鬼头青者斩，连坐九族。你们此时收手招供，本王可向朝廷进言，保你们一命。”

　　李秉道：“殿下，李家平日顶多帮人办些事，可私售鬼头青这种大罪，李家真的担不得！还望殿下明察！”

　　顾长俞闻言，就冷笑一声，“死鸭子嘴硬，殿下莫理他，李家人不在，今晚我们就去端了那窑口，届时谁是背后的蠹虫自会知晓。”

　　到了晚间，街上人迹渐无，站在海港沿岸往远处看，只见海面墨黑，浪打礁石的声音显得比白日清晰得多。远处隐隐可见一座石堡，石堡上一杆高束，可若离近，便能发现这不是杆，而是一根巨柱，顶端有一瞭望台，铁索软梯从台上直顺下来。

　　这就是抚溟六镇之一在越州的沿海石堡，距猊县很近，和猊县之间相隔一港，名唤老万港。此港与老万山相邻，水路四达，是从海上出入越州的必经之处，故而周边全是白艚与几艘战舰，早晚都有巡船在海上巡逻。

　　四月之时，于外来船说正是顺风。正经海商的船是泊在老万港南边的金水门内洋，赵隶带人去查陆上窑口，林舟渡和顾长俞则是带了几个暗卫，上了一普通沙船。沙船跟着水师巡船驶向海中。

　　今夜寂静，沙船前面的巡船上是金水门守备，此人身上的甲冑常年不卸，腕间缠着护臂。他隔空对二人道：“今夜是个好天，海蛾子最喜欢捡这种时候过来，风平浪静的。”

　　石堡的光在夜里影影绰绰，巡船缓慢而行，忽闻有人呼道：“东北有异！”

　　五艘巡船齐齐往东北驶去，查几人运鬼头青的船是经过特殊改制的，目的就是为一个“快”字，行与于海上往来如飞，巡船离近便拿了铜吼高呼：“何人在此？速速泊岸！”

　　巡丁们都管查几人的快船叫“飞翼”，飞翼听到，却不顾巡船警告，加快速度往金水门去，一旦混入商船，巡船就再难追捕。金水门守备指挥着向其追去，却见后方驶来三艘蟹船来，他便大叫一声：“糟了！是蟹船！”

　　这些蟹船是最近查几制出的新玩意，专做保护飞翼之用，蟹船船身很大，两边配快桨五六十，能载水手六七十，船舷设铁网以御炮火，更配有火炮。这些蟹船的速度比巡船快一倍，不过几时就护到飞翼身边，向巡船开炮拒捕。

　　“娘的，猖狂死了！”金水门守备怒喝一声，遂下令道：“开炮！放箭！拦下他们！”

　　巡船上经过船厂改良，也是配了炮来，专御这些蟹船。巡船边击边追，无奈飞翼有蟹船护着，一溜烟就跑远，在海岸处消失不见，蟹船也不恋战，拖了巡船一会儿就打道回府，巡船追不上他们，只得赶紧往金水门驶，去寻那飞翼。

　　“在石窝那边停下，我们走陆路围捕。”顾长俞唤道，金水门守备就发了号令出来，巡船与沙船就近在石窝停泊，林舟渡和顾长俞上岸，从巡检司牵了两匹马，策马往金水门去。金水门沿岸有成片的塌房铺舍，晚间不开，都上着锁。

　　二人穿梭在塌房之间，不敢发出声音，海面上成片的船中，根本瞧不见哪艘是查几人的飞翼。再一转角，却见一人身影，顾长俞正欲出手，却听那人道：“子姜且慢，是我。”

　　在此处碰到赵熙舜是顾长俞没想到的，赵熙舜一身行商装扮，身后还带着一队人，看样子也是穿梭在这片等着抓人。

　　顾长俞暂不多问，只听赵熙舜轻声道：“我们追一批行脚的从陵州追到此处，这批人我怀疑是田中夫手下的，他们背后的人当在此处窑口坐庄，今晚必要将他们拿下。”

　　“方才海上又有人来，想来是打算于今晚和陆上行脚在猊县相会。”林舟渡道。

　　“来人了。”顾长俞从缝隙里盯着海面，倏然道。

　　众人敛声，隐在暗处，果然见海上有一船慢慢停下，正好停在两艘大船之间，挡住左右两边视线。紧接着，从那船上下来几个人，看不清装扮，但看那身型是查几人无疑。

　　赵熙舜道：“他们运货，应是先将船上的货卸下入塌房，再分几日从塌房内分货至窑口。且看他们往那个塌房去，和谁接应，我们心里就有底了。”

　　那些查几人开始从船上搬货下来，林舟渡几人又走近些，见果然来了两人与他们接应，这两人带着六合一统帽，是大聿人无疑。交涉几句，两人引着查几人往其中一处塌房走去，用钥匙开了门。

　　嗅到空气中鲜咸的味道，顾长俞暗骂一句：“果然是李家人，这间屋是放盐的。”

　　查几人搬完货后，两个大聿人给他们又开了间塌房，这间里面是理好的货，都放在太平车上，一推就能走。一行人暂不作声，只跟着查几人去，查几人谨慎得很，一路竟是边走边往路上洒盐粒，盐粒踩上咯吱作响，晚上又根本瞧不见，若不是赵熙舜曾在这上面栽过，带着他们绕道，几人兴许也要栽一回。

　　这条路竟是往顺义坊的路，这一带当归巡检司主管，他们这边光明正大推着太平车走在街上，竟无人来管，难怪他们方才在海上如此猖狂，想来是陆上早已打点好，上岸便是大功告成，只需想尽办法避开水师巡船。

　　赵隶就在顺义坊，此时也不知探查得如何了。这些查几奸商本是不敢私自入关的，但陆上人也不敢出海去买，就沟通了李家这种大商，让他们去打点官府衙役，相当于给自己找了靠山。而李家也靠这种方式壮大，行商各处都有，每走到一处，背上背的就是李家的声誉名义。

　　三人眼见他们进了顺义坊的钱店内，此时正是时机，顾长俞和陆上的人约好，以火耗子为信，他从怀中掏出火耗子来，点燃扔上天空。

　　这东西本是查几人发明的，没什么攻击力，就是听个响，故而查几人一见此物，还以为是同伴上岸被人追捕，发此信求援，故而都冲着火耗子的地方去。刚一过去，百户所的吴百户就带人将其围攻，查几人知道中计，又一看那两个大聿人也被抓到，顿时不抱希望，拼死突围。

　　这些商人哪能打得过所兵，不过多时就被抓住，赵熙舜率先带人进钱店去，将里面的人抓个正着，这钱店就是个幌子，地窖里储了不知多少货，就等着各州县行商来分销给各处的小窑口。

　　“顾子姜，再去叫些人来！今夜就将他们一锅端了！”

　　那查几人还来攻击林舟渡，用不着顾长俞出手，林舟渡几下就能解决一个，可见他这几月的小石兽不是白举的。他道：“先去巡检司，与此处就隔一条街。”

　　顾长俞拉了他的手，带他跳上房顶，往金水门巡检司去。这里设的巡检司没有专门的公廨，因为总共也就三十来人，一个铺舍就算是解决了。里面点着灯，说明是有人的，顾长俞正要敲门，却被林舟渡拦下。

　　细闻之，里面隐隐有谈笑声，还有嗑瓜子的声音。林舟渡一把推开门，厉声问：“巡检何处？”

　　里面的人吓得把瓜子壳山全挥倒了，稀里哗啦散了一地的瓜子壳。三十个弓兵，全聚在小房子里，顺义坊的打斗声足以引得这边注意，却一个出去巡视的都没有。

　　林舟渡和顾长俞皆是穿着常服，这些兵油子不认得二人，倒也不敢轻易糊弄，就问：“巡检大人出去了，二位是何人？”

　　林舟渡未答，只道：“顺义坊有查几人作乱，隔着不过一条街，你们听不见？”

　　“啊？”一人诧异，“虽然离得近，可顺义坊的事一向有百户所管，我们插手也没用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观，祝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