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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塞云愁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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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俞听了这话就被气笑了,当即不愿再指望这些巡检司的兵油子,转头对林舟渡道:“我们走吧,叫了他们也是过去添乱。”
“不是,你们谁啊?”那人追出来,“是百户所说那片地重要,抢了我们的活,咋还能怨着我们?你到底谁啊?”
“我是顾长俞,回去吧,莫再出来了。”
那人惊得跌了一跤,里面的人默了一瞬,就乱了起来,“顾侯,是顾侯,快叫巡检大人回来……”
二人业已走远,林舟渡对顾长俞道:“没事,巡检司不行,还有兵备道。”
兵备道是仓山按察使司下设的分道,既有监察之职,也有军方力量。这兵备道也设在猊县,离此处不远,二人过去叫了值守的人来,与他们说了几个钱店,兵备道的人就分头而去。
若说熟悉这县里各处的,除了这些时常在城内游走的人,就是县衙衙役。猊县知县早便候在衙内,等着配合林舟渡抓人。
回到顺义坊时,正巧见赵隶出来,这城内今夜翻了天,海上查几飞翼也被巡船扣下,查获所有鬼头青原叶。
“李善义可抓住了?”
赵隶骂了一句,“没,那老秃驴把暗道口开在渠里了,难怪我们守了那么些地方都守不到,他和他家内人早就顺着水渠游到河里跑了,那么老的人,也不怕死半路。”
顾长俞和林舟渡也不曾料到李善义能这么狠得下心,将暗道口开在城渠里去。不过李家被围,他们今夜是定翻不了身。
“李家被抓,能引出一批在城中作乱的查几奸商,一会儿县衙来人了,就让他们到各个窑口埋伏着。”林舟渡道。
赵隶应了一声,又问:“那眼下如何?”
林舟渡往北边望了一眼,“子姜与我到州衙去,许能碰到李善义。”
越州州衙设在猊县,正门前面是一座牌坊,专为这千年古郡而设。过了谯楼,行一段路,便到仪门,晚间正门不开,有衙役把守在仪门两边。
李善义的妻子乔岚今年也才五十多,她与李善义的年岁差了不少。州衙不在闹市,四处多是园林,正门不开,她却知道谯楼侧面的小门洞开着,行至仪门处,便被衙役拦下。
她今日从河里游上来,到早已备下的小院中换了身行头,丢了门包给那衙役,道:“两位兄弟,我有要事,要见彭大人。”
两人查了她身份,发现是李家人,也没多拦,让进去了。过了仪门,是一条长道,两边是东西科房,议事厅里果然亮着灯。
乔岚叩门,道:“彭大人!还请救我夫君!”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竟是直接灭了灯,乔岚眼里含着泪,继续敲门道:“彭大人,夫君出事,还请您念在平日与李家的情义上,一定救救他!救救李家!”
她这样狂敲不止,里面的人终于开了门,越州知州彭醴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点起了灯,里面还有一人,是彭醴身边的通判。
彭醴让她坐下,自己也揉着眼睛坐在一边,道:“李大娘子怎来了?”
乔岚道:“彭大人这么晚都不歇,定是知道顺王带人彻查李家的事了。夫君与我走暗道逃了出来,现在夫君躲着,只有我来求大人帮忙。李家此次在劫难逃,家财可舍,只求保住我们一家的命。”
彭醴揉着眉心,双眉拧紧,“李大娘子,这事你得去求顺王啊!你们李家生意上的事,本官怎么知道?谁查你们,你们就和谁谈嘛。”
乔岚一愣,遂道:“彭大人,夫君与您也算是相交多年,自打您上任,二人在一起品茗喝酒不下百次。李家靠您保着,才能有今日盛况,您若有事,李家也一次不曾推脱。如今李家出事,您不能坐视不理啊!”
那通判就对她道:“李大娘子,李善义能将生意做大,和我们知州大人可没关系啊!我们家大人每日事务繁杂,先前不过是因为公事才与李善义见了两面,何时就与他相熟了?”
乔岚顿时就明白,彭醴这是见祸到临头,打算和他们撇清关系。她不敢放弃,只能继续开口求人。彭醴只是苦苦劝她回去。话说到一半,却见一人急急忙忙推门进来,乔岚回头,见也是熟人,来的正是仓东道巡按胡本。
这个胡本是仓西人,到檀京做官,今年正好轮他为巡按御史,不能去仓西,就来了仓东。乔岚又是对他道:“胡大人!求您救救李家!”
胡本是来找彭醴的,不知乔岚也在,他一见乔岚,转头就往外走,边走边道:“真是的,有事忘在衙署了……李大娘子,李家有万贯家财,你不如去求求顺王,朝廷要用钱嘛,你缠着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啊!”
胡本口口声声都是和李善义不熟,他腿脚快,一下就溜了,乔岚追不上,只能返回头来缠彭醴。彭醴被缠得没办法,就到柜里去拿了一把银票出来,直往乔岚手里塞,道:“李大娘子,我手头就这点银子,差不多够还你了,我求求你快走吧!我和李善义真的不熟……”
门再一次被推开,火把的光将议事厅内彻底照亮,彭醴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银票散了一地。
林舟渡弯腰,拾起张银票来,捏在指尖,“将这三人带走。”
“顺王殿下!顺王殿下!”彭醴急了,“下官什么也不曾做啊!”
“去年年底,太皇太后清查吏治,你逃过一劫。可今日我来了,便是你的死期。”林舟渡站在厅中,身后是举着火把的所兵。
不过四个月,大聿各道官员大换,落网之人不计其数,却也难免有漏网的。彭醴和那通判被人押了下去,林舟渡则是看着乔岚开口:“李大娘子,李家之罪证据确凿,你主动招供李善义在何处,便可免你一死。”
“李家之罪既已坐实,顺王殿下何不直接抄了李家?”乔岚自知在劫难逃,收了眼泪,对林舟渡道。
而顾长俞在此时进来,走到林舟渡身边,低声说:“李善义知道我们要来,早就将手里钱财藏得严严实实。烨岚去搜李宅,连本流水账都找不到。”
乔岚就算听不到,也知道顾长俞说的什么,她也不说话,冷眼瞧着林舟渡反应。这种要财不要命的疯子他从前也碰上过,甚是麻烦,不过李善义此人的狡猾与大胆当是数一数二。
“既然李善义不愿出来,就先从李大娘子和李家四子审起,每日审到什么程度、用了哪些刑,都一一写清,在城内贴出来。”
“好。”顾长俞应声。
“对了,李家孙辈的孩子,有几个也十来岁了,凡是跟着父母做过生意的,皆要审。”
乔岚终是忍不住,赤着双目道:“顺王殿下!李善义虽是我夫君,可生意上的事他从不与我多说,我根本不知他将钱物转移到何处,你若要问其它的,我定都招了,可钱财一事,你就算要了我的命,我都说不出!”
林舟渡不与她多说,只叫人来将她带下去。猊县的天亮得早,不过卯初,天光即白,在金水门沿岸的广场上,绑着共有五十来人,跪在广场中央,整整齐齐跪成两排。巡检司的人和衙役围在场外,拦着梐枑,里外三层全是围观的百姓。
而在金水门港口,今日海面寂静,海上桅樯林立,除了正常停泊的商船外,外围是五艘水师巡船,桅杆上一面黑金旗,郑重绣着“大聿”二字。这旗是今年抚溟六镇船厂新制的,上面的金黄绣线不曾经历过什么风吹日晒,崭新生辉。
正中包围的,则是昨晚查几人被截下的飞翼。
这五十来人中,有查几行商,有大聿贩售鬼头青的奸商,更有查出的包庇查几人的官吏衙役。广场西边是一个站台,上面站着仓山按察使,此人一身官服严整,头戴梁冠,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站台旁边有一根梅花桩,桩前码放着数百箱鬼头青原叶。这一箱又一箱的叶子堆得有那根梅花桩一般高。而用来盛放叶子的木箱外浅浅透着一层青绿色,远看像是苔藓,可颜色要比青苔更深些,如沉淀了多年的污垢,搬动时扬起的烟尘都泛着青灰。
“大聿律法定,凡私通查几、私售鬼头青者、隐瞒不报者,就地而斩。”仓西按察使出声,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当是运了内力,使得在场的人都能听见。他看向林舟渡,“顺王殿下,若查过无冤,便在此行刑。”
林舟渡站在那站台对面,微微颔首,“行刑吧。”
天上海鸟盘旋,苍穹青灰,人们紧紧瞧着这边,跪着的人中一片哭喊叫冤,那些查几人包着的黑巾也散开,正甩着一头长发挣扎怒吼。就在这时,忽闻海上传来一声不大标准的大聿话:“顺王殿下,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