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1、第 91 章 ...
-
那日过去之后没几日的功夫,几乎整个晋州都传遍了方家要败落的消息。
不为别的,就为了县衙上头收了方家的酒牌一事。
珉和就是在这时候收到了县衙礼房的传讯,说是有事同她相商。
不出意外便是先前晋州礼酒那桩事情了。
珉和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拎着坛子酒准备上门拜访,还没走出门,就被正斜靠在门边的纪渊勾住了手指。
纪渊垂眸看着她,勾着她的手指轻轻地撩拨了几下,“府衙的人找你?”
珉和无语了片刻,那个前来通传的人这会儿还在门外等着呢。
离纪渊也没几步路的距离。
“有府衙的人跟着。”她捏了捏纪渊的手指。
纪渊垂下眼扫了一眼她的手,旋即笑着说,“这可是青天白日,宁姑娘。”
珉和气的当即甩开了他的手,也不看看是谁先动的手,怎么他还有理了。
甩开那人珉和就径直跟着门口等着的那个皂隶径直回到了府衙。
瞧着府衙门口朱红色的大门,珉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回来这里同上一回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顺着那个皂隶手指的方向推开了正堂侧边一处半开着的小门,里头隐约有声音传出。
她推开门的刹那,里头的人声陡然安静了下来。
坐在车舆上的方廷玉面色苍白,转过头来打量着珉和好几眼,随后转头同礼房的今大人说道:“看来今大人果然是半分都等不及了。”
“从我方家收走酒牌没几日,今日便要将东西给着他人了。”
那位被唤作今大人的青年原本正拿着朱笔在卷册上写批注,听见方廷玉的话抬头扫了一眼他人,旋即转头对着珉和说道,“宁姑娘来了,请坐。”
“府里的流程其实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想着不如早些将酒牌发给你们,你们也好早做准备。宁姑娘稍等,我已经叫人去取了。”
方廷玉闻言,手指在金大人面前的桌案上轻轻敲了两下,“今大人果真是不给我方某面子吗?”
今培风闻言手指微顿,原本写写划划的朱笔陡然停了下来,看向方廷玉的面上神情多了几分笑意,“不知方公子要我看你哪方面的面子?”
方廷玉面色微冷,站在门口的珉和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方廷玉转过头来看着珉和,神情彻底冷凝了下来,“宁小东家在笑什么?”
珉和学着纪渊的样子靠在了门口,揣着双手道:“我在笑,这里怎么说也是一府之衙,怎么方大公子一进来便要人家给一个惯会犯罪的人面子?”
方廷玉眯了眯眼睛,显然听懂了珉和的意思。
说实话,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那帮人有那般废物,能叫一个姑娘一个小孩儿全身而退,几乎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真是白费了他费尽心思将那帮人养在暗处养了那么多年。
只是他虽然知道,但是显然是不能承认的。
方廷玉笑了笑,又作出了他一贯温润的模样,“宁姑娘在说些什么?”
“我方家虽不及谢家那等清流门楣,但也是在晋州经营百年的大户,又何来犯罪之说,就连今大人都是明白的,我方家虽在官场上缘分不深,但每年的开仓放粥也是定然不会有些许错漏的。”
“姑娘莫非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
珉和如今都遭到他遣人截杀了,更是半分脸面都不会给他留。
“是不是误会你我心里都清楚,”珉和笑着看他,“我前些日子才听闻晋州城外似乎多了一伙盗匪劫道,刚巧我同阿牧回镇子上,听说那伙盗匪刚好是在我们出城那时出现的,那日之后也没再见过了,莫不是你方家……”
方廷玉轻笑一声,“我晋州向来没有盗匪流寇,宁姑娘你说遇见盗匪,可如今完好归来,难不成那些盗匪也有几分慈悲之心?”
“看来方大公子对我能全身而退实在是有不少怨言,”珉和冲着他龇了龇牙,“得亏了谢家家主,寻了个家仆前来,若非如此,我们还没法避开那伙盗匪呢。”
那日她确实得亏着谢成他们的出现和放水,才逃脱了方家的截杀,要不然以方廷玉的手段,只要他们两个落在那伙人手里,只怕现在就只剩两具尸体了。
方廷玉叹了一声,“看来是我误会姑娘了。”
“可即便如此,若晋州城外果真有盗匪出没,姑娘也实在不该误会那盗匪同我方家有关,此事事关重大,姑娘只凭空口白话,只怕府中的各位大人也绝不会偏袒姑娘。”
珉和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她笑吟吟地开口道:“是呀,”她气口顿了顿,“可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盗匪同方家有关了?”
“那日也是我同阿牧运气好,可我想说的是,如今就连晋州城外都有盗匪了,你方大公子将那犯事的方廷均送到那么远的地界,要是遇着更穷凶极恶的盗匪那可如何是好?”
“难不成方大公子以为我想说是你勾结了那伙贼匪?”
珉和装作惊讶的样子捂住了嘴看着方廷玉,看的方廷玉沉下了神色。
就算今天没法拿方廷玉怎么样,她也要好好恶心他一番。
方廷玉的手轻轻地勾过车舆的扶手,瞥了珉和一眼,转瞬之间就收整好了情绪,“看来果真是我误会小东家了。”
“只是我三弟虽犯了错,但在他认错之前我方家当然也不会叫他出事,自然是请了人好生护送他的。”
一直没开口的今培风突然嗤笑一声,“方大公子,人家说的是你家的方三公子犯了罪,我自然是不方便给你这个面子了。”
方廷玉当然知道,他又不是个傻的,从珉和说出她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就听出来了。
只是他不想拆穿而已,但没想到这个今培风果真是半点面子不给。
这会儿方廷玉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看来今大人果真是对刺史大人忠心耿耿。”
“只是今大人可有想过,你今日这般轻易便将酒牌给了出去,可有想过,他宁家不过一户外来的商铺,立足晋州也不过半年之久,没有根基,没有人脉,没有权势,晋州随便一个酒户出手,便能将他们压得死死的,他们甚至保不住你礼房如此轻易发放下去的酒牌。”
“到时候就算他们供上了礼酒,若是丢了酒牌,难不成今大人是想跟他们宁家一同承担吗?”
事实上,珉和毫不怀疑,方廷玉能说出这番话,便已经做好了暗地里做手脚将酒牌或偷或抢这样的决定了。
她脸色同样难看,她虽然十分讨厌姓方的,但不得不说这人说的有道理。
她在晋州没有根基,贸然就接了这么大的一个活儿,谁看着不眼红啊。
就算那些其他商户没有方家这般没底线,也不代表着他们就不会在其他方面给他们下绊子。
“权势这种东西,也只有你方家这般吃力不讨好几十余年,却还在原地踏步了。”
方才被人合上的礼房大门被人一把推开,纪渊噙着笑扫了一眼车舆上的方廷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晋州,我便是她的权与势。”
纪渊才一进门,就将站在门边的珉和一把拉了过来。
在宽大的麻袍遮掩之下,纪渊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揉搓着珉和的手腕。
粗糙的触感从珉和柔嫩的胳膊上传来,珉和怔愣地看了他半天。
纪渊加重了几分力道,旋即微侧过头,拿眼神轻轻瞟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和调笑。
珉和猛地反应过来。
对面的方廷玉眉头微微蹙起,但那双玉白的手却紧紧抓住了车舆的扶手,就连指尖都掐地泛白,“纪大人,我没记错的话,您如今可还是在孝期?”
“莫非您宁可枉顾纪老先生的德修,枉顾我大樾百年的孝道,就为了这样一个女子?”
方廷玉紧紧地盯着纪渊,似乎要从他的眼底辨认出些许的犹豫,只要有片刻的犹豫,他便不可能完全站在珉和那边。
纪渊嗤笑了一声,“方廷玉,是谁给你的错觉,觉得我是我家里那个老头子乖乖听话的好儿子?”
“我纪渊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被这些破旧的规矩束缚的人,我给老头子守孝,只是因为我想而已,而且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一个好人。”
旁边一本正经拿着朱笔的今培风听到纪渊的言论,手下的笔都顿了好久,然后从旁边的书册里抽出一张空白的纸,“纪大人,虽然您如今已经算不上朝中官员,但是半途出孝这件事情,也不算是小事了,我会如实上报上去的。”
纪渊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只盯着方廷玉道:“怎么?方公子可还有别的事情,我今日心情还算不错,能给方公子解一解惑。”
正巧礼房今培风手底下的小吏这会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两块前不久刚从方家收回来的酒牌。
纪渊顺手就将那两块酒牌拿了过来放进了自己手中掂了两下。
“若是方大公子想动手,尽可试试,看看你折多少人……”他冲着方廷玉晃了晃那两块酒牌,“能从我手里拿到这些东西。”
方廷玉一声轻笑,“看来纪大人是打定主意,要做那不可为之事了。”
纪渊也不接话,嘴角噙着一抹笑,扫了他一眼,“看来方大公子是没有其他问题了。”
他一转头,就带着那两块酒牌和珉和一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