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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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珉和一脸懵懂的被纪渊带出府衙。
刚走出府门,她反手一把拽住拉着她的纪渊,“你就这么走了?”
纪渊侧过头来扬唇露出一抹笑,“莫非你还想留在这里同他方廷玉再多说几句话?”
话没说完,珉和就被他拉了一把,往前踉跄了两步,纪渊带着两分调笑的眼神几乎近在眼前,珉和鼓了鼓脸,不甘示弱地望了回去,“那位今大人……”
“你不必管他。”纪渊转头拉着珉和继续往前走。
“他说的那些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他就算把折子递上去,那些人顶多也就是参我几次罢了,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珉和一时之间被他张狂的两句话噎的想不起来自己想说什么,“你……你就不怕回头连书院先生这一处事都丢了?”
纪渊骤然停了下来,珉和一时没反应过来便直直撞上了她的脊背。
可她还没来得及观察发生了什么,就被纪渊连手带人拉到了府衙旁边的弄堂里。
外头一颗不算粗壮的矮松,连带着几捆绑到一处秸秆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珉和透过秸秆的缝隙好奇地往外头望了过去,什么事情能让刚刚还那么张狂的纪先生这会儿还要避着人走了?
只见外头原本还很是平静的街巷里,突然多了许多脚步声。
几个身穿丝织罩衫,看起来就身宽体胖的男子,领着一伙儿穿着普通的或是家丁,或是伙计模样的人气势汹汹的就走了过来。
两个原本守在州府门外的皂隶根本拦不住这么多人。
拦了两个就有更多的人冲上去敲响了府衙的大门,“啪啪啪”的敲得十分不客气。
里头先前那个将珉和他们带进府衙的人才一开门,就被几个家丁冲的倒退了几步。
那些个伙计将先前领头的那三个胖子围在了中间,那个穿着水绿色长褂的胖子率先仰起头,开口豪横了两句,“叫你们赵长史出来!”
那个先头被推开的小吏苦笑了一下,“陈掌柜,咱们长史不在府衙呀……”
那个水绿色胖子,也就是陈掌柜被噎了一下,当即又道:“我不管你们谁在,叫你们能说得上话的人出来!”
陈掌柜话音方落,珉和就听见了方才那个今培风的声音。
“陈掌柜……”今培风声音微顿,扫了一眼他们带来的众多伙计,“不知陈掌柜今日这般来势汹汹,不知所为何事?”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府衙办事,难不成就是这么办的吗?”
“我们在晋州经商这么多年,别说酒牌了,就连官府的酒单都没瞧见过,如今你们就这么简单的把酒牌给了一个年纪轻轻,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就是!”
“别说我们这边过不去,就连我们晋州这么多的老酒客,都过不去!”
“难不成在你们当官的人面前,我们这些干了这么多年的商户,交了这么多年的税款,连这队都排不上吗?”
那几个胖子一唱一和,就把今培风连带着晋州官府一起架了起来。
这几个人这些话一出,珉和就知道,这八成又是方廷玉留的后手。
他若是没能把晋州的酒牌拿回来,这些盘踞晋州多年的老商户,就会是他诘问官衙的另一手段。
毕竟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即便方家不做官家用酒了,怎么说也该排到他们了。
哪想到如今还能被十六七岁的她这么一个小丫头截了胡。
珉和扒拉着秸秆,盯着外头围着官衙的那群人,大致把事情想明白了。
只是她这头还紧盯着外头的动静,被人紧紧扣着的右手就被人往后一拉,靠近纪渊那侧的耳朵被他一轻一重地捏了两下。
他温热的气息就洒在她的耳侧,“放心,就算你家夫君不做书院先生了,养你也绰绰有余。”
珉和被他的气息一下子打乱了呼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接的是方才躲起来之前她问的那番话。
珉和咬着牙道:“你方才还说要做我的权与势!”
一抬头,珉和就对上了纪渊带着几分蛊惑的黑眸,正静静地瞧着她。
“嗯,夫人说的是,看来我还没法轻易卸下肩上的重担啊。”纪渊盯着她的眼眸里逐渐泛起一层层笑意,“如今我还得养家糊口了。”
珉和的眼睛一点点瞪大,然后就被纪渊拉了一把。
她整个人被纪渊拉着往弄堂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珉和这才记起来,官府门口还有一堆人呢,“刚刚,那些人明显是方廷玉找来的,你不管了?”
纪渊拉着珉和的手径直往前走,绕过几堆杂物拐出了弄堂接着道:“那是他们官府的事,同我们有什么相干?”
珉和:?
这明明是因为他们才有的这事?
他也不怕这火烧大了,连带着他们两个一起烧了……
显然纪渊并不这么想,他果然是半点没管那些事,带着珉和绕道就回了酒肆。
这日之后,纪渊就连书院也不去了,彻底的就在酒肆同对面两处跑。
不同的是,如今似乎多了许多伙夫一样的人,每隔几日便挑着一担箱子进了对面院子。
偏偏每回珉和问他,他都回答的十分敷衍。
而那位原本还躲着纪渊的苏公子,如今也不躲了,在四月末的这日,他带着他那个十分死板固执的仆从就踏进了酒肆。
苏燮一来就坐到了纪渊的对面。
只是就如同纪渊无视了他一般,苏燮第一时间也没有同纪渊搭话。
反倒是冲着正在里里外外忙活的管牧招了招手问道:“你家那位小东家呢?”
管牧手里捧着外头茶摊子上刚刚收回来的几个茶碗,往后院里头望了望:“和姐……和姐还在琢磨那张纸呢。”
“那张纸?”
苏燮神色一凛,显然是来了兴趣,“什么纸,值得宁小东家这般费劲?”
管牧脸上一点点爬上了尴尬之色,说起来那张几折的宣纸拿回来,他也翻了好几遍,可愣是没看出来上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密密麻麻地写了好些米粮,水果,花草药的名字和地名,还有些奇怪的数字,然后又划去了好些看不清的文字。
“你别问他了。”
珉和原本是拿着自己新写下的一张小条准备去药铺里抓点草药,却不想正好听见苏燮的问话,就顺道将那纸塞进了管牧手上,“说不准,那便是你要的东西。”
苏燮给珉和倒了一杯酒,殷切道:“这么说,在下想要的东西,能拿到了?”
珉和叹了口气,将苏燮递过来的酒拿在手中,“恐怕不能。”
苏燮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珉和盯着手中颜色清亮的酒液,“我这一整个月将那上头的方法试了个遍,虽然酒曲并没有全然完成,但那上头恐怕连半成品都算不上。”
苏燮这会儿回过神来笑了笑,晃了晃自个儿手中的杯子,“宁姑娘可是宁老唯一的传人了。”
珉和抬头瞧了他一眼,“那倒也不是,珉晨不也是我阿爹的传人吗?”
苏燮被噎了一句,转头横了纪渊一眼。
纪渊拿着书册,十分不走心地回了一句,“你不必管他,他什么也不懂,你就算拿着你去年藏下的酒出来给他喝,他也未必喝的出来。”
苏燮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被这俩人噎的脸都红了,“好好好,姓纪的,你这么说话,难不成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了吗?”
纪渊放下了书,从他进酒肆以来第一回拿正眼看苏燮:“哦?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苏燮盯着他气了半晌也没想出来他能拿他怎么办。
关键是这家伙几年前为了回晋州,连身上的官职都辞了个干净。
苏燮被纪渊气的笑了一声,幽幽地道:“你最好是别有求于我。”
“燕京诸事繁杂,”他转而看向珉和,“我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同宁姑娘告辞,若回头宁姑娘手底下的酒酿若是有了消息,大可以叫李文随时传信与我。”
而苏燮说完这几句果真带着那个一板一眼的侍从离开了酒肆。
*
珉和手底下的酒酿离完成还有许久,可这一阵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晋州城里突然传开了一个消息,说是十几年前先帝寻了好些年的美酒如今就在宁家的酒肆。
而谣言越传越离谱。
等管牧带着新消息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变成了——
宁家的女郎即将要同书院的纪先生成婚,那美酒就会在女郎的婚礼上由新嫁娘亲自开坛,这才是刺史李大人将酒牌授予宁家的真正原因。
珉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苦恼地盯着面前的一小坛子酒。
这坛子里头便是晋州传的沸沸扬扬的美酒的……其中之一,还有好多坛如今正藏在后院的地窖底下。
先前地窖里的酒酿被方家人打碎了大半,那几个小坛子被珉和用新藏下的酒被珉和遮掩了起来,索性埋到了新酒坛地下夯实的泥土里。
这是唯一一坛被她起出来的。
听到管牧绘声绘色的给她形容,珉和陡然站了起来,连这小坛子酒都不想管了。
“你打哪听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定下了即将要成婚的婚期。
管牧的眉头惆怅地纠结到了一起,“如今外头那些商行坊市里都传遍了,这些还是金老头儿告诉我的,他说如今晋州所有对酒有兴趣的文士和富商都等着接和姐你和纪先生的婚帖呢。”
珉和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酒方的事情。
更遑论手上这些连阿爹半成都没有的酒酿。
这事情总不能是方廷玉传出去的?于他有什么好处?
除了有更多的人对酒和酒方虎视眈眈,对方家根本没有任何好处,除非他破罐子破摔。
但以珉和对方廷玉的了解,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会这样做。
但话又说回来了,自那日之后,那些酒商大脑府衙被那些皂隶驱赶离开,方廷玉便没有别的动静了,要说他就这样死心了,珉和也是不相信的。
珉和甩了甩手就朝外头走去,她准备再同金老头仔细问问这事。
可走到铺面上时,看着好整以暇坐在窗口的纪渊,珉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事情,该不会是纪大先生传出去的吧?
珉和眯了眯眼睛,坐到了纪渊的对面。
对面支着一只脚,手里捏着一本书,靠在墙上的青年看见珉和突然坐到了他对面,勾起唇笑了笑,“怎么?宁小东家如今终于有空闲暂且理会一下我这个未婚夫了?”
纪渊直直地望着珉和,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意。
珉和被他看的耳朵泛红,却还强撑着拍在桌上质问他,“是你传出去的吧?”
纪渊笑意加深,“什么?”
“外头的那些谣言。”
纪渊伸出一手勾着珉和拍在桌上的小手,眼神却越过珉和的肩头落到了她的后方。
珉和略微一怔,顺着他的视线刚想转头,就听到酒肆门口传来有什么东西沉闷的落地声。
珉和还没转头,撑在桌上的手就被纪渊顺手一勾,珉和一下没撑住整个人都快落到身前的食案上。
纪渊那张惑人心神的面容几乎近在咫尺。
纪渊另一只手捏了捏珉和的俏脸,旋即笑着捏住了她的下巴,“小东家来的巧。”
“如今东西到了,”他的脸一下凑得更近,“正巧试试。”
珉和被他的话说的一怔,下意识问道:“什么东西?”
“咔哒”一声,纪琛板着一张脸将地上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了珉和身边就转身离开。
雕刻着精致百合花的红木托盘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一身新的青绿色的嫁衣,露在最上头的一面露出了金线绣成的百鸟朝凰的一角,嫁衣上的革带被叠在嫁衣旁边。
珉和一怔,倏然望向纪渊,眼里还有难以掩饰的震惊。
纪渊托着她下巴的手改成轻轻勾住她耳后垂下的发丝,“如何?小东家可愿同我成婚?”
珉和原本只是耳朵上的殷红一点点泛到了脸侧,她忍不住抬了抬头,将自己的发丝从那人的手中滑出,另一只手将自己撑了起来。
珉和陡然气势汹汹地低声质问道:“所以,那些谣言果然是你传出去的!”
“所以,小东家何时准备将新嫁娘的嫁衣穿予我看?”
那人的手还不死心地朝她头发勾来,珉和只得用自己唯一一只没被他拉住的手猛地一把将他作乱的手拉了下来。
“你要是不想说,我就去问纪澈。”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早就摸清了,纪琛一向是个油盐不进的。
但是纪澈,这个家伙吃软又吃硬,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拿东西诱惑,他转头就能把纪渊供出来。
纪渊无奈地笑笑,反客为主地将珉和两只手都勾到了手心里,“那些事不过是顺便罢了,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如今,最至关紧要的还是,小东家可愿嫁?”
珉和傲娇地抬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