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热恋》楚十一

4、她害怕这种亲密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黑色的雨夜，轮胎与地面剧烈地摩擦，而后猛地停下。
　　因为惯性，苏星禾的身体骤然向前，又被安全带迅速拉回，后背重重地撞上椅背。

　　那只黑猫落在距离车头不到五厘米的地上，只差一点点就会被撞飞。
　　它暗绿色的猫眼在黑夜里微微发着光，似乎朝他们看了一眼，而后灵巧地窜进路边黑黢黢的草丛中，消失不见。

　　苏星禾被那双猫眼看得心头一跳，紧急刹车带来的恐慌和黑猫的诡异让她的手微微发抖，嘴唇也有些发白。
　　陆云祁也被突然窜出来的黑猫吓了一身冷汗，但好在他反应快，才没有让一条小生命无辜丧失。

　　冷静下来后，他将车停靠在一旁，打开双闪，确保安全后，立刻解开安全带去查看身边之人的情况。
　　“有没有撞到哪里？疼不疼？”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担忧，眉眼间也是少见的紧张。

　　惊魂未定的苏星禾机械般地摇了摇头：“没有，不疼。”
　　但她的神情和微微发颤的指尖出卖了她。

　　陆云祁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怕，只是一只猫。”
　　雨已经渐渐停了下来，漆黑的夜更显寂静。

　　他将车窗降下些许，雨后微凉的风吹了进来，轻抚着两颗跳动的心。
　　有了新鲜空气的注入，苏星禾感觉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总算彻底回过神来。

　　意识到男人的大手还在自己的背上，她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身子，赧然道：“我没事了，谢谢陆教授。我们回家吧。”

　　方才那个关于称呼的问题没有后续，她也就延续之前的习惯，继续叫他陆教授。
　　陆云祁拍她背的手顿了顿，继而温暖褪去，那只手离开了她的背。

　　他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事？”
　　苏星禾点点头：“嗯。”
　　车子重新启动，驰骋在雨后的暗夜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半个小时后，和公馆。
　　他们刚领完证不到一周，她本是不想这么快搬进他的家的，奈何……

　　想到医院里的那位，苏星禾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进门后，他们各自换了家居鞋，陆云祁如往常一般直接朝书房走去。

　　苏星禾站在他背后叫住了他：“陆教授——”
　　陆云祁顿住脚步，转过身：“嗯？”

　　“明天——”她抿了抿嘴唇，才继续说，“我们一起去看望楚老师吧。”
　　闻言，他心中微动，随之点点头：“好。”

　　她愿意跟他一起去探望楚老师，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见陆云祁要走，苏星禾又着急地叫住他：“等等——”

　　她踌躇半晌，才咬着唇道：“万一楚老师……”
　　不想见我。

　　这四个字哽在她喉咙口，没有说出来。
　　但她没说完的话，陆云祁每个字都听出来了：“楚老师很想念你。”

　　“真的吗？”
　　“嗯，别想太多。”他朝她走了两步，温热的气息随之移动，无端让她觉得安心。

　　她听见他又说道：“早点儿休息，晚安。”
　　“嗯。”
　　她到底是没有将“晚安”这两个字说出口，她不习惯这种亲密，或者说，她害怕这种亲密。

　　等苏星禾洗完澡躺在床上后，也不过才晚上九点钟。
　　现在睡觉有些早，她心里又想着第二天看望楚老师的事，没什么心情追剧或玩游戏，便想着找姜也聊聊天。

　　她拿起手机才发现它不知何时没电，自动关机了。
　　手机充电的时候，她百无聊赖地拿起放在床头的一本小说看了起来。

　　窗外树影摇曳，风雨有欲来的趋势。
　　要不是一道闪电划过，苏星禾依旧沉浸在精彩的小说情节中。
　　她握着书的手微微蜷起，努力压制内心冒出来的那一丝丝恐慌。

　　她比一般人都要害怕电闪雷鸣的天气，成年后才好转了些，但每逢这种时刻，一些不好的回忆总会不可避免地浮现，让她控制不住地从心底里发慌。

　　但她也只能找其他事情做，以此来转移注意力，别无他法。
　　就在她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是姜也发来的消息。
　　姜也也也：“苏小禾，快看！惊天大爆料！”

　　这条消息来自两个小时前。
　　那会儿她和陆云祁还在回家的路上，大概就是差点撞到黑猫的时候。

　　她接着往下看——
　　姜也也也：“啊，你都不好奇的吗？这不像你。”

　　姜也也也：“我忍不住了，我自己说，看这个链接！”
　　姜也也也：“你看了没啊？啊啊啊，你一点儿都不激动吗？”
　　姜也也也：“回我，回我，回我！”

　　链接点进去是嘉明大学论坛的一则帖子，标题为《惊！陆教授已婚！且拜托大家不要对他表白，原因竟是怕老婆吃醋》。
　　苏星禾的目光落在“陆教授已婚”几个字上面，手指微动，继而退出页面，给姜也回消息：“你的消息怎么比我还快？”
　　姜也仿佛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回复得飞快：“你是不是忘了我妹妹在嘉明上大学？这帖子都火到连我妹妹这个乖乖女都知道了好不好？”

　　哦，对。
　　她的确一下子没想起来这茬。

　　嘉明大学的论坛是半开放式的，有闲聊灌水区，自从她来到这里任教，姜也就注册了一个账号，美其名曰重温一下大学生活。

　　实际上——
　　姜也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了：“嘿嘿嘿，还别说，你们家陆教授那张脸长得是真的帅！”

　　没错，姜女士所谓的重温大学生活，其实是为了一饱帅哥美女眼福的。
　　姜也说的话她当然知道，她比谁都清楚陆云祁这个人有多好，不单单是那张脸长得好。

　　见她一直没说话，姜也又开口：“喂，苏小禾，你在听吗？你听得到吗？怎么不说话？”
　　“在听。”

　　“我还以为这破天气把信号都给弄没了呢。”姜也一边讲电话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帖子的评论区，乐得不行，“笑死我了，好多女生都因为你们陆教授英年早婚而心碎了……还是我姐妹厉害，把这么受欢迎的男人拿下了。哎？不对啊，你们家陆教授怎么没把你的身份公开，我看大家都在猜测女主角到底是谁……干吗啊？都结婚了还玩金屋藏娇呢？”

　　“是我不让公开的。”她觉得还不是时候，她对这段婚姻没有信心，不知道能走多远。
　　“既然是你的决定，那我支持你。”姜也明白苏星禾的顾虑，只能鼓励她，“反正我永远站你这边。”

　　她刚说完这句话，一声不大不小的雷响在天际，而后归于沉静。
　　“啊，等等，我该不会打扰你们——”姜也顿了顿才用了一个自觉比较保守的词，“温存了吧？”

　　苏星禾：“……”
　　有时候她真想撬开姜也的小脑袋瓜子，看看她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没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她最后无奈道。
　　“什么？”姜也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你们没睡在一起？”

　　“姜——小——也——”苏星禾语气里的无奈更甚。
　　“好嘛好嘛，我这不是担心你害怕打雷吗？”姜也给她出招，“要是真害怕了，别硬撑着，男人该用的时候就要用，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苏星禾敷衍道。
　　这时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姜姜，肚子饿不饿？”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秒过后，姜也的声音才再度传来：“我先不跟你说了啊，我这边有点事，祝你和陆教授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那边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苏星禾望着手机屏幕一阵发愣，而后彻底反应过来——

　　她的好姐妹有事瞒着她！
　　不过眼下不适合她探索真相，只能改天了。

　　姜也忙完准备关店门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一看外面才发现天上又下起了暴雨。
　　“幸好你来接我了，不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挂断电话后，姜也侧头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

　　江司墨笑了笑，温和道：“我的荣幸。”
　　姜也这心啊，就这么荡漾了起来。

　　眼前的男人生得好看，笑起来那叫一个让人如沐春风。在昏暗的车顶灯下，更显得他温润如玉，直教她看得有些呆住了。
　　要不是理智告诉她要矜持，要多享受享受暧昧，她只怕早就缴械投降了。

　　江司墨已经将车停在路边，雨刮器不停地工作着，风挡玻璃依旧水流如注，今晚这场暴雨在秋天里属实是难得一见。
　　男人温润的声音传入姜也耳中：“不好意思，刚刚见你有一会儿没说话，以为你讲完电话了，才打断了你。”

　　“不碍事。”姜也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她早晚会知道。”
　　“什么？”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比较小声，他没太听清。

　　“啊？没什么。我还真有点儿饿了，但是这雨太大了……”姜也望着模糊的车窗玻璃，有些苦恼道。
　　“如果你不介意尝尝我的手艺。”
　　“啊……”姜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她微微张开嘴唇的模样落入江司墨眼里便成了另一层含义：“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姜也打断他：“我明白，你不用解释。”

　　她内心隐隐有期待，又隐隐有其他担忧。
　　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她决定引“狼”入室。

　　如果他真的是“狼”，把她吃干抹净了，那她也不亏，毕竟他长得这么好看，她的心也早就沦陷了……
　　如果最后什么都没发生，那是不是足以说明这个男人还不错，值得她考虑长久发展？

　　他们这暧昧不清的关系也是时候有个定论了。
　　“走，去我家。”姜也故作镇定道。

　　因为她的这句话，车内的温度仿佛顿时升高了，男人原本温柔的目光也陡然变得有几分灼热。
　　但就在一瞬间，江司墨便恢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