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热恋》楚十一

3、她没有资格介意

　　和好的契机是陆云祁。
　　那时，苏星禾除了教室、食堂、家里三点一线，空余时间还会到春先生那里学习大漆工艺。

　　这次吵架让她和姜也进行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冷战。
　　两个人碰了面连招呼都不打，心高气傲的苏星禾甚至装作不认识姜也，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都没给过她，总是气得她懊恼地在原地跺脚。

　　其实吵完架那天，回到家里冷静下来的姜也就想明白了，明白苏星禾恨铁不成钢的话语里对她殷切的期盼和对这份友情的重视，可她偏偏死鸭子嘴硬，一句软话都不肯说。

　　同样的，苏星禾也早早意识到自己对姜也说的话重了，虽然实际上是为了她好，可也真切地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然而年少时候气性高，哪怕知晓自己错了，也拉不下脸面来低头认错。

　　苏星禾是，姜也亦是。
　　二人就这样一直僵着，找不到破冰的时机。

　　直到陆云祁拜托她们帮忙构思一款闺密款手绳，说要以大漆工艺将其制作出来，至于为什么要设计这么一款手绳，他说得模棱两可，但聪明如苏星禾怎会看不出他的用意？

　　是以，她借着台阶就下了：“求我，我就答应帮忙。”
　　陆云祁做拜托状：“求你了，求你了……”

　　看着少年那真诚的模样，苏星禾内心的某一处好似缓缓塌陷了一角。
　　姜也亦不甘示弱：“你不用求我，贿赂贿赂我，一顿火锅加南街的珍珠奶茶就行。”

　　陆云祁拍拍胸脯：“小意思。”
　　“这么爽快？”姜也加码，“一杯不够，一周的奶茶！”

　　“你怎么耍赖呢？”陆云祁佯装不满。
　　“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少年咬咬牙：“行，一周就一周。”
　　“喂喂喂，当着我的面吃独食真的好吗？”苏星禾忍不住插嘴。

　　“都有都有，奶茶怎么能少了小师妹的？”陆云祁一碗水端平。
　　苏星禾傲娇道：“哼，这还差不多。”

　　那个夏天，因为这段小插曲似乎变得更加缠绵且难忘。
　　“当年真的多亏了你们家陆教授。”姜也笑了笑，“要不是他，说不定我们那会儿就绝交，老死不相往来了。”

　　“你想得美，我就是到了地下也会托梦给你，想着你的。”苏星禾笑着开玩笑。
　　“呸呸呸，大好的日子说什么呢，多不吉利！”姜也率先“呸”了三声，“快跟着我呸呸呸。”

　　苏星禾忍俊不禁，却还是配合她：“呸呸呸——这下行了吧？”
　　“这才对嘛。”正经不过三秒的姜也立刻又将八卦心思放在另一件事情上，“不过话说回来，你和你家陆教授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咱可说好了啊，我必须是伴娘！”

　　猛然听到“婚礼”这两个字，苏星禾的脸又迅速热了起来，连耳尖都隐隐泛着红：“应该不会举办婚礼吧……”
　　她从来没想过办婚礼这件事。

　　想必陆云祁更加不会关注是否举办婚礼，他们之间能够相安无事就谢天谢地了。
　　凡事减少期待，才不会徒增失望。
　　这是苏星禾成年后悟出的一条快乐法则。

　　谁知姜也一听，比她还要不平：“不办婚礼怎么行？！你答应我可不答应！我的好姐妹必须拥有最盛大的婚礼！”
　　苏星禾忍俊不禁道：“最盛大？多盛大才算最盛大？”

　　姜也思索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道：“总之起码要有一个像样的婚礼吧，不然你这婚不就结了个寂寞？”
　　“你看你，连个婚戒都没有。”姜也的目光扫向她的无名指，愤愤不平道。

　　婚戒吗？
　　苏星禾的目光倏地变暗。

　　其实是有的。
　　她只是没戴而已。

　　不过她不准备跟姜也解释太多，只笑了笑，无奈道：“姜小也，再给我们点儿时间吧。”
　　也许时间能够抚平一切。
　　或者，讨伐过往所有的罪孽。

　　在苏星禾准备离开咖啡厅的时候，天生忽然下起了大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风一吹，她微微瑟缩了一下。秋意渐浓，风雨裹着黄叶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就像她摇摇欲坠的心意。
　　一想到要回到那个只有陆云祁的家，苏星禾内心就忍不住惆怅。

　　见她踌躇，姜也开口道：“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苏星禾摇了摇头，笑道：“我叫个车就到了，很方便的。你快去忙吧，店里人越来越多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降雨，进来躲雨的人渐次多了起来。
　　“那好吧，到家了告诉我一声，我先忙了啊。”姜也交代道。

　　“没问题。”苏星禾点点头。
　　姜也这才放心地朝后厨走去。

　　此时，一道银蛇般的闪电划过灰色的天空，继而响雷炸在耳边。苏星禾起身朝门口走去的脚步一顿，恐慌感一瞬间包裹住她，让她愣在原地不敢动。

　　就在她愣神间，一只温暖干燥的手牵起她冰凉的小手，继而将她整只手包裹在温热的掌心中。
　　“你……怎么来了？”苏星禾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不可思议道。

　　她下了班没有直接回家，到了咖啡厅才发微信消息告诉陆云祁自己在哪里，但从没想过他会来。
　　“来接你回家。”陆云祁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温暖在两只手之间缓缓地传递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我记得你怕打雷。”

　　苏星禾莫名就觉得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落回了原处，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安全感。
　　安全感这个词向来抽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么简单的一个场景下就将它与安全感挂钩。
　　但事实的确如此。

　　她此时此刻就是真切地觉得自己被安全感包裹住，连心都变得滚烫起来。
　　陆云祁迈着稳稳的步伐，牵着苏星禾的手，将她带到电梯口，而后来到地下车库。

　　雨越下越大，雷声一直轰隆不停。往常这种天气，苏星禾都要等到雨停雷声止才敢外出，遇到不得不出门的情况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跑，可这次……

　　是她第一次在雷雨天气里，有个人如同天神般降临在她面前，牵起她的手，给她安稳的力量，带着她离开所有喧嚣……
　　她从没想过他还记得她害怕打雷。

　　车库昏暗的灯打在男人俊美的脸庞上，柔和了男人冷厉的线条，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温柔。
　　苏星禾看得心念微微一动。

　　见她出神，陆云祁以为她依然害怕，忍住将她搂进怀中的冲动，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上车回家。”
　　他忍下了那句“别怕，有我”。

　　他怕进度太快会吓到她，因此不敢拥抱，不敢轻举妄动，连安慰的话语都要三思而后行。
　　苏星禾察觉男人语气中不明显的温柔，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他已经转身替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她有些受宠若惊，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神情和动作悉数落在男人眼中，空气中有微妙的尴尬弥漫开。

　　苏星禾很快意识到自己过于客气疏离，不禁吞了吞口水，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陆云祁打断她的话：“没事，我不介意，先回家吧。”

　　上了车后，一路无言。苏星禾如坐针毡，怎么做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很少坐异性的副驾驶座，她总觉得这个座位很暧昧，是关系很亲密的人才会坐的，比如女朋友，再比如老婆……

　　虽然她现在的确是他法律上的妻子，但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侧头偷偷瞥了一眼正认真开着车的男人，又很快收回视线。

　　一个炸雷在这时突然劈开夜空，声音大到仿佛大地都颤了颤。
　　苏星禾的心也跟着迅速提了起来，手却好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覆盖住，瞬间安抚了她慌乱的情绪。

　　她再度侧过头。
　　男人依旧专注地开着车，车依然平稳地行驶着。

　　她的目光下移——
　　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正紧紧地握住她的，动作自然到好似做过无数遍。

　　他经常对其他女人这样做？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苏星禾猛地摇了摇头。

　　不能想这个问题。
　　探究另一半的前任是感情中的大忌，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资格介意。

　　陆云祁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人那么多，他有前任一点儿都不稀奇。
　　虽然这样想着，但她还是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并再次感谢：“谢谢陆教授的关心。”

　　闻言，陆云祁并未看她，视线仍旧平视前方，只是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些许：“还叫我陆教授？”
　　苏星禾：“……”

　　她被反问得愣住。
　　那该叫什么？
　　宝贝？亲爱的？还是老公？

　　“老公”这两个字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顿时就羞得脸颊发烫，心跳也变得紊乱起来。
　　她在自作多情什么啊？他怎么可能会让她叫这么亲密的称呼……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路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只黑色的猫，直直地撞向车头。
　　刺耳的刹车声随之响起，混着天边又一次炸开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