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向沉沦》长风烈

13、第 13 章

　　下午下第二节课大课间。
　　作为一天中难得可以放松的时刻，大家都走出教室透气。
　　或趴在护栏上和朋友谈天说地，或跑去操场遛弯。

　　正热闹的时候，校广播室传来一道磁沉又散漫的声音。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我是宁沥。”

　　不需要指明自己是哪个年纪哪个班。
　　就已经把所有同学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站在走廊上和金琛聊天的陈彦当下就惊了。
　　“我擦，沥哥什么时候去了广播室啊？”

　　金琛倒是没有任何意外。
　　“你忘了，沥哥不是说了要检讨。”

　　陈彦相当不理解。
　　“沥哥来真的？不就是一本破书，至于吗？”

　　金琛透过镜片看向不远处。
　　林葵正在和沈娇笑着聊什么。

　　“当然至于，你也不看看那书是谁的。”

　　金琛声音并不大。
　　林葵明明和他还隔着好几个同学。
　　意外的是，却听的清清楚楚。
　　她不由握紧了不锈钢护栏，脸上也莫名有点热。

　　沈娇用肩膀碰了碰她，一脸揶揄。
　　“小葵，我也觉得金琛说的有点道理哎，沥哥好像对你真的很不一样呦。”

　　林葵垂眸。
　　“你想多了，《天武传奇》是我们店里的绝版书，当时也是他上课偷看被收缴的，他当然有义务帮我拿回来。”

　　“是这样吗？”
　　沈娇并不信这个解释。
　　“听说高一的时候，咱沥哥课上玩手机，被学科老师收了，他教务处去都没去，第二天就买了个新手机。据说那旧手机都要七八千呢！你那《天武传奇》再绝版，也比不上那旧手机值钱吧？”

　　林葵搓了搓微凉的护栏，垂眸回她。
　　“《天武传奇》的价值不能用钱来衡量。”

　　沈娇耸耸肩。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还是觉得沥哥就是有点反常。”

　　这会儿周围还有其他同学也在议论宁沥。

　　听完他们的话，林葵才明白了沈娇为什么说。
　　宁沥平日里也有过一些违纪行为，可哪次他都没有低头。
　　在全体师生面前检讨，却是头一遭。

　　广播里，宁沥已经开始了检讨。
　　“各位老师同学，本人于今天下午物理课上私自阅读课外书违反了校规，特此做出检讨.....”

　　少年嗓音散漫，却并未敷衍了事。
　　检讨完偷看小说，本次检讨本该结束。

　　宁沥却又检讨起了以前他的一些违纪行为。
　　包括但不限于不穿校服、没有按规定打扫教室卫生等等行为。

　　明明有些行为听起来并不是那么严重。
　　他却言语犀利，把自己批的体无全肤。
　　对于自己的批判，可以说没留一丝余地。

　　通篇检讨中，他好像把自己塑造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极尽抨击。

　　陈彦惊得瞪大了双眼。
　　“我擦，沥哥什么情况？自己杀自己？”

　　金琛扶扶眼镜。
　　“想在光明顶手下拿回东西，总要付出点代价。”

　　林葵抬头，视线定格在教学楼一角的喇叭上。
　　她抓紧了护栏，指尖都捏出了白印子。

　　“......综上，就是本人的检讨，希望诸位同学引以为戒，惕励躬行，做一株无惧风雨的向日葵，朝阳而生，逐光而行......”

　　说到这，宁沥话锋一转。
　　“在这，我要为最特别的那株小葵花点歌一首，希望大家喜欢。”

　　舒缓的音乐传来，却引爆了整个校园。

　　“啊啊啊！沥哥居然会给人点歌？”
　　“小葵花？这什么绝世甜称，这还是我认识的高冷沥哥吗？”
　　“我的妈呀，点的居然还是我最爱的那首，沥哥杀我！”
　　“我怎么觉得沥哥之所以去检讨，就是为了点歌啊！”
　　“姐妹你真相了！沥哥居然要脱单，简直有生之年啊！”
　　“疯了，疯了，到底哪朵小葵花那么厉害，居然把咱们一中校草拿下了！”

　　周围同学议论的火热。
　　沈娇又凑过来调侃。
　　“说，是不是你这朵小葵花啊！”

　　“不是我。”
　　林葵垂眸否认。
　　她这生于污泥，嗜暗而生。
　　大概永远做不成真正的向日葵。
　　朝阳而生，逐光而行。

　　走廊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沥哥回来了！”

　　林葵闻声抬眸。

　　绚丽的夕阳下，身形挺拔的男生踏着漫天橘色夕阳，穿过人群，径直向她走来。
　　乌黑碎发下，潋滟的桃花眼里被秋风赠与温柔。
　　亮晶晶的，深锁住一整个秋天的美好。

　　近到眼前，她看到少年眸底倒映着另一个她。
　　置身于温柔的秋日，眉眼温和，唇角稍弯。
　　那些不堪，那些痛苦，好像突然间被掩埋。
　　消失的无影无踪。
　　岁月静好。

　　广播里男歌手嗓音缱绻。
　　不知不觉中唱到了最后。
　　“别怕，亲爱的，有我呢。”

　　林葵站在淡淡的皂角香里，脑海里重复着宁沥先前说的话。
　　有我呢。

　　这一刻，心跳忽然乱了节奏。

　　很多年后，林葵依旧记得这一幕。

　　有人说，每一个暗藏在青春记忆里的少年都是永恒的朝阳。
　　可在十六岁那年，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她却拥有了独属于她的夕阳。

　　那天，暮色姗姗来迟，晚风柔柔过耳。
　　本该是百花凋零的季节，却在一瞬，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都跑进了教室上课。
　　可关于宁沥以及“小葵花”的讨论却没有停歇。

　　有人似乎很敏锐，当下就猜出了这个人是林葵。
　　还在论坛上专门分析了这段时间宁沥和她的相处点滴。

　　为了支撑自己的论点，她还在论坛上PO出了体育课时，宁沥跟林葵要水的照片。

　　当时陆长风还在现场。
　　照片也是三人合照。

　　当下就被喜欢脑补的同学调侃成了“修罗场”。

　　林小葵是谁，只要宁沥不承认，谁也猜不出来。
　　可林葵、宁沥和陆长风上演修罗场却是事实。

　　一时间，帖子的讨论重心，不知道怎么就转移到了三人的关系上。
　　为此，还有闲出屁的同学在论坛为宁沥和陆长风发起了一个【谁是最佳男友】的投票。

　　林葵得知此事时，已经放学了。

　　沈娇向来八卦，更何况现在的八卦中心还是她的好闺蜜。
　　一放学，就拉住了林葵的帆布包肩带。

　　“小葵葵，先前我问你的问题，你可还没回答我，快说，你选哪一个？”

　　林葵叹了口气。
　　“你怎么也跟论坛上的人一块起哄？”

　　沈娇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哎呀，你就说嘛，大家讨论再热闹，也不如你这个当事人的回答更重要啊。”

　　刚从办公室回来的宁沥停在了教室后门。
　　他单手插兜靠在墙上，似乎也在等待着里面的回答。

　　架不住沈娇的厮磨，林葵只好回她。
　　“其实陆长风很不错，长得好，性格温和，原来我和他在一个班，班上很多女生都很喜欢他......”

　　少女干净的嗓音传出了教室。
　　宁沥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很快就结上了层层寒霜。

　　他舌尖抵了下腮。
　　就差把“不爽”俩字写在脸上。

　　其他同学经过走廊，都被他一身寒气给吓到了。
　　都不敢多看一眼，飞快的从他身边经过。

　　金琛和陈彦走过来，远远的就见宁沥沉着一张脸，满身寒意。

　　陈彦小声问金琛。
　　“谁又得罪咱们沥哥了？不会是刚才去办公室又被光明顶批了一顿吧？”

　　金琛也是一脸狐疑。
　　“问问不就知道了。”

　　宁沥这会儿臭着脸，陈彦到底没敢问。
　　他试探性的建议。
　　“沥哥，去打球吗？”

　　不等宁沥开口，金琛就回道：“打什么球？你忘了，刚才沥哥不说了要去一趟书店？”

　　陈彦连连点头。
　　“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

　　宁沥轻嗤一声，站直了身子。
　　“去什么书店，走，去打球。”

　　话音刚落，林葵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我承认陆长风很好，但如果真的要选的话，我觉得还是选宁沥吧。”

　　林葵的声音像是最好的暂停键。
　　生生拦住了宁沥即将下楼的脚。

　　宁沥阴沉的脸色倏地明朗了起来。
　　紧闭的薄唇也染上了压抑不住的笑。

　　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你们去打篮球吧。”

　　已经走到下面台阶的陈彦惊讶抬头。
　　“沥哥，你还有事？”

　　宁沥靠在楼梯口的墙上。
　　“我忽然想起来，老袁说了书单上的那几本书，他明天就要看到。今天我就不陪你们了。”
　　说罢，转身朝着教室后门走去，只留给俩人一个步伐轻快的背影。

　　陈彦一脸懵逼。
　　“这么善变，这还是我认识的沥哥吗？”

　　金琛走的稍慢些，所有也听到了林葵的那句话。
　　他拍拍陈彦的肩膀。
　　“淡定，你要学会慢慢习惯。”

　　“习惯什么？”

　　金琛扶了扶镜框，笑的格外慈爱。
　　“新同桌，新沥哥。”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沈娇终于放开了林葵的手。
　　“我就说嘛，你肯定不会胳膊肘往外拐，要选怎么也得选咱们沥哥啊！”

　　林葵无奈的笑笑，把水杯塞进帆布包。

　　沈娇似乎格外执着于林葵对宁沥的看法。
　　“不过，你刚才说了陆长风那么多优点，现在忽然选了沥哥，肯定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你同桌吧？”

　　林葵拉上帆布包拉链。
　　“如果非要一个原因的话，大概是宁沥点的歌更好听？”

　　触达人心的歌词配以舒缓的旋律。
　　她只听了第一次，就喜欢上了。

　　沈娇又凑了过来。
　　“所以，沥哥真是为你这朵最特殊的小葵花点歌？”

　　林葵清楚一旦沈娇得到肯定的回答，那肯定要不依不饶的脑部。
　　她轻咳一声。
　　“你没听他先前说，希望所有同学都可以成为无惧风雨的向日葵？不可能单独给我点歌。”
　　唯恐她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句。
　　“再说了，你看我哪儿特殊了？”

　　“能给沥哥当同桌还不算特殊？”

　　“那照你的逻辑，应该是他更特殊啊？不应该是我特殊啊。”

　　沈娇被绕懵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林葵提着唇角。
　　“所以他是点歌给自己听。”

　　“是这样吗？”
　　沈娇挠头。
　　“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沥哥自恋？”

　　林葵把课本收进桌洞。
　　“难道他不自恋？”

　　旁的不说，起码他对自己这个年级第一的名头还是很自恋的。
　　每次见到陆长风总要炸毛。
　　还张口闭口喊他年级四十六。

　　教室后门，宁沥刚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冷嗤一声。
　　“林小葵，撒谎不打草稿是吧？”

　　林葵回头，一时有些尴尬。
　　“其实自恋在心理学里是个中性词。”

　　谁敢说宁沥没有真本事？
　　他自恋有自恋的资本。

　　更何况，自恋也是一种自我欣赏。
　　只要不妨碍他人，又有什么错？

　　宁沥散漫的朝她走来，故意板起脸。
　　“可本人就算再自恋，也不会点歌给自己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