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欢颜》花夜朱砂

77、万箭穿心

　　很快，随着有关镇北军的一切彻底消失后，局面顷刻间，彻底转变

　　叛乱者没了可以依仗的兵将，只留下孑然一身，而帝王依旧站立高台，冷眼看着长阶之下，始终神情淡淡的操控者

　　视线触碰之间，烽烟四溅

　　这一刻，无关国事，只余私怨

　　沈邺看着立于身前不远处的太后，扶在白玉石上的骨节青筋暴起，却依旧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母后，心愿即了，也该回去了”

　　话落，空气中无人应答，颜琊站在最前，背对着所有人，眼含悲伤的看着立于风雪之下的人

　　无力，苍凉，悲愤

　　但最终沦为一片死寂.......

　　岑微之在那道目光之下，缓缓轻笑，太后同样回之微笑，很快转身，未曾看过一眼身旁的沈邺

　　只留下一句话：“皇帝，因果有循，好自为之”

　　因果有循

　　沈邺身形徒然踉跄，在身后怀一快速的搀扶下，重新站稳，有些急切的咳嗽的低低响起，最后衍变成嘲讽的嗤笑之下

　　他想，今夜的雪还是过于凉了，连血液都察觉不出有丝毫的暖意，体内未消的毒液依旧在叫嚣，心脏被扯的生疼

　　但帝王的声音却更加凉薄，眼底的杀意已经凝成实质

　　“岑微之，活着不好吗？”

　　既然已经活了下去，为何不在躲得远一点，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岑微之对于他这一句没有什么感情的发问，有些觉得讽刺，“圣上亲自下的毒，自也该知道，有没有今日一遭，岑微之都活不久了”

　　此刻，手中的匕首仿佛成了唯一的温度，上面镶嵌的宝石在雪夜下，隐隐发亮

　　“呵呵”阴鸷的笑声满是讽刺，沈邺神情诡异，明明身居高台的人是他，却偏偏又更像是从地域中逃出的恶鬼，“朕知道，她会救你，所以朕便要你...生不如死”

　　“蛊毒日日啃噬你的血肉，不断滋生，痛苦一日深过一日，直到人非人，鬼不鬼，面目全非，死到是成了解脱”

　　“圣上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神情平静，无波无澜

　　沈邺想，若是他未曾觊觎不该他的东西，他们二人应该会成为很好的君臣

　　他本就是状元郎，若无其他，他会在朝堂上一步步迈进，最后权势加身

　　“既如此，便死吧”

　　令下，局定，四周数不尽的弓箭架起，万箭穿心可见一般，只带圣上最后示意

　　“圣上，娘娘不见了”

　　慌张的声音瞬间将本已定下的局面打碎，禁军统领带着伤逝出现

　　沈邺本就不稳的身体紧绷，他想要他们闭嘴

　　但来人却不敢有片刻迟疑，直接跪在地上，禁军统领声音不稳，但依旧咬牙道，“圣上，鬼城还有一批人，暗中潜入到皇后娘娘那边，属下过去之时...”

　　头顶的视线阴凉入骨，连身上无数致命的伤口都快要冻结

　　“皇后娘娘...已经不见了”

　　“是吗？你难道想要告诉朕，在全部禁军守卫之下，却依旧挡不住几个鬼城之人，朕的皇后，在你们的看守之下，被人带走了...”

　　禁军首领冷汗连连，“是属下护卫不利，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憋在胸口的淤血随着音落喷出

　　“圣上”慌乱声又是一片

　　凉薄弑杀的笑声再次响起，沈邺挥手让所有人后退，视线再次移向长阶之下的人，今夜发生的一切结合之前掌握的所有，思路一点点理清

　　还镇北军英雄之名，放一想要自由之人

　　怪不得世人总说，情爱是最深最致命的毒药，曾经嗤之以鼻，帝王手握天下，是人是物，夺到身边便好了

　　母后再是不喜，不也同样留在这座深宫了，就算母后杀了父皇，不也还是为了自己，困在慈宁宫中

　　所以，他自小就明白，情爱算什么，只有握在手中的，才是真

　　手指有些颤抖的捂上心脏，可是真的好疼啊......阿羡，既然下了毒，为何偏偏又不再狠一点呢

　　既然他没死，那天涯海角，生死不论，绝不松手

　　“朕不会允许你们再见面的”

　　“放箭”

　　随着帝王嗜血的声音落下，短暂放下的弓箭再次抬起，看了一场热闹的人也同样并不畏惧死亡

　　他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在漫天飞雪再次落在长睫上时，头微微抬起，他想，他选择的时间似乎挺不错的，嘴角微微翘起，终于为清冷的面容染上了绝色

　　这样一个下雪夜，万箭穿心，也不会很难看吧

　　幸好，她已经离开了

　　这样，义父应该不会太过生自己的气了吧，虽然未如约成为他希望的那般人，可是总归在最后护了妹妹一回

　　天下之大，她....自由了

　　手中匕首依旧散着暖意，明明应该是最冰冷，却也是此刻唯一能温暖他的了

　　可惜，让她送给自己的东西见了血，匕上宝石闪着光芒，有些后悔，他当初应该问这个匕首有没有名字的

　　眼睛缓缓闭上，雪落冰凉，匕首温暖，破空的声音很快传来，死亡顷刻之间

　　“岑微之”

　　娇弱的惊呼声带着深入骨髓的颤抖和害怕，身影带着决绝的站如万箭齐发的死亡之地，双手张开，就这般赤身挡在一人身前

　　高台之上，沈邺听到声音，脸上闪过惊喜，但很快便是刺骨的寒凉，看着那道身影拼命的闯入死地，决然赴死也要挡在那人身，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停下，都给朕停下”声音慌张到了极致，不，不，不能死，“颜阿羡，离开，朕求你了”

　　帝王踉跄着身形，拼命的想要从九十九阶高台坠落，他祈求者那个人离开，离着这里，他想要救她，尽管是以命换命

　　片刻之间，生死之间

　　无人敢靠近，上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从未有过这般的卑微和绝望

　　可是，就算是帝王，也不能让已经离弦的箭重回

　　岑微之神情微怔，蛊毒的发作让他神志几近混乱，可是身上的温度却又那般的熟悉

　　方才...好像是她的声音

　　帝王疯狂的喊叫声徒然传到耳边，不，不对，匕首划伤血肉，眼前闪过片刻清朗

　　但随之而来是更深的害怕和恐慌

　　挡在眼前之人和空中万箭划过之声，心脏颤抖，动作快过思绪，身体强势的将人护在怀中

　　“兹......”

　　箭矢入肉的身影不断想在耳边，时间仿若凝滞，但很快落下结局

　　颜阿羡呆呆的接住怀中之人，眼睛被雾气遮掩，鲜血铺满雪上，声音绝望的从嗓子眼凸出

　　万箭穿心，只闻声音，便觉痛入骨髓

　　“岑微之，我去到城外，所有人都在，可是我没看见你，他们说，你不会回去了，我不信，我真的很想你，所以我来找你，我们不是说好的吗？鬼城那边也做了承诺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我知道....你从不会骗我的”

　　“岑微之，理理我，阿羡真的很害怕”

　　大雪夜，真的很冷，不要留阿羡一个人

　　岑微之，阿羡求你，醒醒好吗？

　　你说过的，我们要一起走，你从未说过慌的，阿羡也只信你

　　“岑微之，理理阿羡，求你了”她从不知道，原来真正的绝路是这般的无声

　　“郡主，别....哭，是我.....食言了”

　　几不可闻的声音让颜阿羡心脏跳的飞快，他还在，还在，“岑微之....”

　　她想让他先别说话，她想说，她带他回去

　　她想告诉他...见不到他的时间里她真的很想他

　　可是，他背上的是数不清的箭矢，口中是她怎么也擦不净的鲜血，他却还是在笑，岑微之想，他是不是还是吓到她了

　　有些无奈，可是他没有力气了

　　握着匕首的手全力抬起，送到小郡主眼前，“对...不起，让它....让它见了血，但是....我还是想...用它陪我最后....一程”

　　颜阿羡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她想要露出什么表情，她只是想要和他一起离开

　　岑微之，我是不是从未同你说过

　　这把匕首，名叫..情人煞，曾经...从未出鞘过

　　里面有我的一滴血，后来也有了你的血

　　深爱之人血，唤醒情人煞

　　她知道，自己早已没有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别哭...我违背了....和义父发的誓，我只是....想去请罪了...”

　　“今夜...很美，能见到你...我...很开心...我想要...你...余生都是自由...余生都能肆意....别为了...我...流眼泪了”

　　“郡....主，答应...我，离开这里...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自己...想看的...风景，陪自己...想要陪的人....”

　　“郡主，答应我....好吗？”

　　他怕她再回去那深宫，他怕她再也逃不掉了

　　不好，我想要身边有你，无论去哪，无论什么风景，相陪的人...从来都是你

　　眼泪一串串低落，混着白雪，混着鲜红

　　“郡...主，我好疼...啊，可以...答应...我吗？..我想要你...替我..活着”

　　“好”

　　声落，命丧，匕首落地，出鞘

　　“他死了，因为你”阴冷薄凉的声音在耳边清晰的响起，一字一句直击人最深处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