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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愿记起 ...

  •   浴室的门打开,白茫茫的水汽从里面翻滚着涌出,在暖灯下渐渐消失。伴这一身热气的默带着倦怠或是懒散的表情和赤裸的上半身走出。他将毛巾盖在湿哒的长发上看向林山,发现他脸上难掩的惊讶。

      之前的伤口一直是店长帮着处理,这是林山第一次完全看见默身体的全貌。

      “你身上怎么。。。”

      他看向自己,疑惑。

      “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伤疤?”

      为什么?他低头,那具健美的身体上分明盘踞着大小长短不一的疤痕。它们交错纵横,占据着他身体的弱点处,标志着他辉煌而可怖的过去。他刚刚,竟完全没有感到意外。

      他呆滞在那,抬手去摸,小心地再次熟悉自己的身体。

      “疼?”

      他摇头,那个声音已经走到面前。

      “不是这次的就好,不然你还要受罪。”

      他想想自己在床上因伤不能动弹的憋屈和难受,点头表示赞同。

      “快穿衣服,天气变凉啦,你这样会感冒的。”

      他乖乖去换衣服,边问:“感冒?”

      “啊,这个词你也不懂?就是。。。由于病毒引起的一种疾病。”

      “病毒?”

      “一种生物。。。常识这种东西应该不会被清除的呀?”

      默不懂,但他总觉得林山疑惑的目光让他想要逃走。他垂着脑袋向自己房间里跑。

      “等等!”

      他顿住。

      “你不吹一下头发?”

      林山看见他头上的问号。好吧,这家伙没有这个习惯。但或许。。。

      他抓起已经为他备好的吹风机:“这是什么?”
      他看着默迟疑着说出答案:“枪?”

      他压根不认的!

      “过来!”

      他发号施令。默缩着脑袋走到他跟前。

      好像吓到他了。林山放缓声音:“坐下,我帮你。”

      “帮我什么?”默紧张地看向“枪”,身体里是本能的反应。但因为是他,他才照做。

      “放心,”林山插上电源,“只是弄干你的头发。”

      摁开开关,温暖气流冲出的同时,默一把抓住了那只手腕。他回头看着他,铭恒看出他被吓到了,这个神情让他想到了面对机械会同样应激的流浪猫。那个表情不是无助或懦弱的,而更预示着他接下来的反击。

      他不怕,但好像又在害怕。

      怕自己信任的人会背叛自己?他为何会怎么想?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手上的力度让他回过神,他轻柔地笑着:“你捏痛我了。”

      似乎是发现它的无害性,默慢慢松手,垂下眼回头。

      “力气真大,还挺痛。”

      “。。。”

      林山撩了撩他的长发,摇晃着暖风。

      这是默从未感受过的暖风。他感受着长发的舞动,感受着耳畔的回转,还有他修长手指搅动的温柔。他渐渐放松下来,开始享受这第一次。

      自己怎么这么信任他?因为自己只记得他救了自己吗?因为他很照顾自己吗?他说不清。

      “吹好了。”

      他轻敲他吹干的脑袋:“你看起来还挺享受。”

      “嗯。很好。”

      “那我教你怎么用。”林山俯身将吹风机塞进他怀里,“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很简单的,你看,摁这。”

      他的声音就在故耳边,他不知为何绷紧身体,听地认真。

      “这是调风力大小的。这,向下摁,这是调温度的。这是中档,一般就用这个大小,用最高档容易炸毛。”

      默照样摁开,暖风又一次扑到脸上,他的脸上就这样发了烫。

      “很好,你会了。”林山拿走吹风机:“下次就自己吹了。”

      “那个。。。”

      默的声音不大。

      “什么?”

      “谢谢。。。”

      “不用,我们是室友啦。”他有些俏皮地笑,“你不会的可不只这个,感谢的话下次一起说吧!”

      ……

      “早上好,默。”难得的休息天,睡了个懒觉才起床的林山冲沙发上的他打招呼,“你每天都这么早的啊。”

      “嗯,习惯。”

      还是这么不爱说话啊,不过比开始好多了。林山将脸埋在水里时这么想,他抬头抹去水看向镜子里印着的默,意外对上了眼。

      他又在看自己。林山回头时,默已经埋下头,只是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

      明明总是拒人三分的生硬表情,可有时也还挺可爱的。

      “早饭。。。”“嗯?”

      洗漱完的林山看他抬手指向桌子:“那里。”

      桌上是为他准备的精致糕点,他带着惊讶走过去:“你做的?谢谢了。”

      “我。。。”

      “嗯,桂花糕吗?口感细腻,甜淡正好,很好吃。”

      默的嘴张着,欲言又止。他又垂下头看手上的书,不再言语。

      我知道是店长做的啦。林山品味着他的表情,心中发笑。你连茶都泡不好呢!

      “书是那来的?”

      默有些慌乱地掩住膝上的书回答:“店长给的。”

      “桌上的字典也是?”

      默伸手摁住字典,点头。

      林山看着他的样子更是想笑:“你为什么要躲?”

      “。。。”

      本以为等不到回答的林山转头想继续吃,却听见他小心的请求:

      “你能教我吗?”

      “嗯?”

      “教我。。。认字。。。”

      他垂着的长发投下阴影,他看起来是那么委屈。

      “当然可以。”

      ……

      默是个很奇怪的“人”。

      越是了解他,越是不能理解。

      与正常生活的脱节,对基本常识的一窍不通,还几乎是个文盲。他工作时总是出错,加上冷漠的表情和不爱交际的性格。。。

      更何况他是血族,是一血液为食物的种族。当你在品尝所谓正常的熟食时,那股血腥味却飘过来,你作何感想?

      他与谈吐大方的林山格格不入;他也却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可人群中的林山回头看他,他能看到他躲闪的目光中那无比的寂寥。

      于是,他回头走向他,发现了冷漠外表下的更多。

      而且他是有长处的,这是店长发现的。

      “默的体术很好。”

      于是他就成为了店长的陪练。

      林山看过一次,他挥刀攻击,店长躲闪。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得到了两个结论:第一,店长很厉害:第二,他的身体恐惧那把刀。他看不下去他挥刀的动作,他的伤口,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抽痛。他只能起身匆匆离开。

      他消失在门后时,那把刀也停下。默怔在原地,茫然。

      “去看看他。”

      他丢下刀追去。

      ……

      他听见他的脚步从走廊那头传来,林山想去看,却加快了脚步。他停在门前,急迫地掏出钥匙。

      “林山。”

      他叫了自己的名字,比平时都要响亮,他应该高兴的。可他的手却在抖,他将门锁拧开,几乎是逃进去。

      他奋力想带上门,门却被一股力量阻止。他惊恐抬头看见噩梦中的那对血瞳。

      “滚!”

      那张脸上写满了诧异,随后慢慢松开手。他终于甩上门,踉跄地回到房间,跌坐在地。

      药。。。药在哪?

      他捂着心脏艰难地翻找口袋,手却颤抖得无法控制,他掏出药瓶却拧不开它。

      胸口的抽痛一阵阵袭击着他的神经,在那仿佛无止境的痛苦中,他的身体最终倒下,意识坠如噩梦中。

      房门一次次被扣响,最后是被撞开的轰响。

      ……

      等他清醒时,已是第二天。他躺着自己的房间中,盯着天花板慢慢回忆昨天的事。

      他坐起扶住心脏,还好,自己还活着。

      “好点了?”

      他回头去看从刚刚便一直在却毫无声息的店长:“嗯。还有点乏力。。。”

      “正常,休息几天。”

      “我。。。”

      “心脏病犯了,晕倒了。”

      少女起身为他倒水,看着他喝下,继续说:“默撞开门把你抱出来的。”

      抱?不对,关键不是这个。林山躲开店长奇怪的眼神,思考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你应该和他说明情况,他看起来很难过。”

      “。。。他现在在外面吗?”

      “嗯。”

      店长出去又回来,身后默跟着进来。他一言不发,垂头丧气。

      “你有不舒服吗?”店长向林山。

      “。。。没有。”

      “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房间里就只剩两人。

      良久沉默让人尴尬,林山看着与自己保持距离的默,轻咳一声,想要开口解释。

      “对不起。。。”

      默的声音像蚊子叫,但林山听见了。

      “嗯?”林山惊讶,“你没有错。。。”

      “我让你很不舒服了。。。”默撇开脸带着鼻音,让长发挡住自己,“我错了。”

      “不不不,”眼见误会加深,林山有些着急,心脏又抽痛了一下。他探身抓住他,拉近他。他面对着默惊慌的表情,解释:“这不是你导致的。”

      “你知道我有心脏病的。”

      “嗯。。。”

      “我向他们说了谎,我是因为。。。”

      他犹豫了一下,稍稍拉开衣服,“因为受过伤。”

      “这是致命伤。”默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有些不舒服。他扣上衣服点头赞成:“是的,但我没死。不过,留下了后遗症。”

      “这伤口是人为的,我想大概是因此我对于你的动作有些应激。。。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问题。”

      “。。。”

      “默?”

      默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胸口,他似乎完全不在听。林山紧张地看着他抬手伸向自己,伸进还未完全扣好的衣领下,最后落在了自己胸口的伤口上。

      他的身体僵住了,因为他突然的抚摸。

      空气安静了几秒。

      默的脸一下涨红,他抽回手急忙道歉;林山偏过头连连说没事,感觉身体变得很奇怪。

      “所以,所以你没有错,反而是我骂了你,是我的错。。。”他掩住自己的脸,“好了好了,你明白了吗?”

      “嗯嗯嗯。”

      “好,就这样。。。”

      空气又安静了几秒。

      “你,你别和他们说。。。我不想再提。。。”

      “嗯嗯嗯。。。”

      一切变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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