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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是箭靶?是庇护? ...

  •   软风如水,明月当空。九渊中熙熙攘攘,正在上演着一副如火如荼的热闹景象。上千只木舟分别从北渊、南轩出发,驶向西伏边境。

      月光清寒,将木舟尾部的那枚铜环映照得如鬼火般忽明忽暗。铜环上绑着一根细若蚕丝的丝线,而丝线所连的另一端已没于渊中,随舟而行。这是四境富商常用的运货之法。

      此法历史悠久,最早可追述至数百年前。彼时,一位唤作了未的僧人云游至夙冥海边,发现了一种形貌奇特的神树。此树的树皮做成纸张后有防水奇效,砍下的枝干即便绑上巨石,也能于水面凌波而行。

      不仅如此,将神树用铁斧从正中一把劈开后,深处竟暗藏一块形似 “人心 ”的柔软之处。用针扎之,便会如春蚕般不断 “吐出 ”丝线。这种丝线,一根便能承载千斤之重。

      然而,随着丝线的不断吐出,这处柔软的 “人心 ”也逐渐变得坚硬。当所能供给的丝线殆尽后,神树化身为石,自引天雷而亡。

      为了纪念发现此树的僧人,后人将神树吐出的丝线唤作 “了未丝 ”,再将由神树树皮和枝干所做成的货箱唤作 “未了袋 ”。

      旧时,四境商人皆用神树之木打造自己的木舟,以便携大量货物往返四境而不致小舟难堪重负,没于渊中。但百年砍伐,神树生长的速度早就难及四境所需。物稀则贵,时至今日,这种由神木打造的木舟已是价值不菲,非寻常人家可用。而今夜,却有上千只此种品相的木舟同时行于九渊。

      “母亲,真的来了!” 渊生惊喜的指着渊中密密麻麻的木舟,回头朝身后的玄英轻声唤道。

      玄英伫立在夜色中,神情漠然,喜怒难辨。

      渊生困惑于母亲此刻的无动于衷,不解的望向她。槐安则早就回到一旁的草庐中,事不关己,呼呼大睡。

      渊生、玄英,以及槐安三人于两日前便已经抵达西伏边境,但并未直接进入西伏都城 “金乌 ”,而是寻了处坐落在边境山谷中的草庐暂作停留。

      玄英叹了口气,随后行至渊生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俯视九渊。她注视着渊中那群密密麻麻的木舟,喃喃自语道,“玉沐、乌衍......”

      渊生听着,微微皱眉,不禁提醒她道,“母亲,还有那位姬氏后人。”

      “他没这么大方。”玄英脱口回道,“不然,西伏国便没乌衍什么事了。”

      “那,这是......”渊生面色困惑,有些忐忑的嗫喏道,“难道,难道是父亲的手笔?”

      “顺大丰?”玄英含笑摇了摇头,“在顺三、范二的眼皮子底下做小伏低了这么多年,他哪里藏得下这么大的一笔财富。就算顺三、范二死后,他顺大丰天降横财,但他往哪儿藏呢?就当他大智若愚,能将我骗过,但南轩国…… 他如何能搭得上这条线?”

      玄英忽然停下,神情逐渐严峻,继而陷入了沉思。

      “顺大丰、曹得之,南轩国......,民心、死后圣名...... 还有,财富。原来是他。”

      惊喜的神色从明亮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与哀戚。

      半晌。

      “好一个 ‘天理纲常,民心所向 ’! ”

      “母亲!” 渊生一声惊呼,随即拔剑转身,威视着从四面八方围上的黑影。

      月色皎洁,玄英望着眼前的憧憧人影,冷笑着将渊生轻拉至自己的身后。渊生虽不情愿,但也只能紧握着剑柄照做。

      人影越来越近,细看之下,已能隐约瞧出打扮模样。农夫、猎户、渔民、游走于山间的小贩......,应有尽有。

      “母亲,他们是村民? ”

      “是,也不是。” 玄英望着眼前众人,一缕悲凉从眼底弥漫而出,“传闻,西伏国相徐徒壁豢养了一群兵不血刃的死士。这群死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匀的散布在西伏国的各个乡野之间,用尽一生替国主乌衍监视西伏国最底层的国民。”

      话至此处,玄英扫了眼聚集在四周的 “村民 ”。

      “今日过后,我们眼前的这群村民大抵会依次搬迁、失踪、病故,再次分散至西伏国其余的郡县乡野。”

      “为何?”渊生不解的问。

      “他们既要监视百姓,也要作为百姓接受监视。因此,彼此间不露相是最基本的。”

      话音刚落,忽听一人于黑夜中高声喊道,“恭迎定安王妃大驾。”

      相府亲兵开路,一位衣着华贵,鹤发童颜的老者缓缓走来。

      看清此人相貌后,玄英转身迫使渊生将手中的佩剑收入鞘中。渊生惊疑于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再次想要上前,却被玄英刀来的一个眼神给定了回去。

      “徐徒壁。多年不见,还没死啊?”玄英注视着男人,幽幽开口。

      徐徒壁哈哈一笑,并不与她置气。他双手抱拳朝前一拱,戏谑道,“承三足乌庇佑。”

      语罢,轻咳了一声,颔首之际,看似不经意的用右手食指微微摩挲了鼻尖三次。

      倏忽间,围困的玄英母子的 “村民”们纷纷倒地,中毒而亡。相府的亲兵们迅速上前,将一众尸首们拖至谷巅,依次抛入九渊。

      渊生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玄英的双手微微发颤,但面色依旧故作从容。

      “藏在牙齿里的。”徐徒壁指着自己的嘴巴,朝渊生笑道。他对这位年轻的后生似乎颇有些兴趣。

      “什么?”依旧处在震惊之中的渊生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毒药。毒药藏在牙齿里。老掉牙的法子了,但这种法子也不在乎新鲜与否,管用就行。”徐徒壁打量着渊生,再次摩挲起了他那搓到长不短的胡须。

      玄英眼觑着他,忽然冷哼了声,“他在乎的并不是这群人的死法,而是他们的死亡本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却听徐徒壁一阵狂笑,“老身还当是哪里来的菩萨,原来是刚刚屠了穷杌全族的王妃玄英啊!”

      他顿了顿,看向渊生,继续笑道,“小公子想必是读了几本圣贤书的。看不得百姓模样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可若......”他话锋一转,神色也随之逐渐难以揣度,“这群人换副衣衫打扮,是否在小公子眼中,便能死得其所了?”

      “诡辩。”未及渊生反应,玄英脱口驳道,“试问百姓模样是何模样?百姓的衣衫打扮真的就只是一件衣服吗?令我儿惊惧的分明是这幅模样打扮下的无权无势,任人宰割!至于您口中的换副衣衫。敢问,是要换上哪副衣衫?是相府亲兵的衣衫,还是西伏死士们的夜行锦衣?在这些衣衫下,人或是利器、或是爪牙,但独独难以为人。”

      徐徒壁听罢,谑笑着摆了摆手,目光依旧看向渊生,“小公子,你这位便宜得来的娘亲在屠灭穷杌全族时,也这么大义凛然吗?”

      渊生顿时无措的看向玄英,他想要争辩,却又不知该如何争辩。毕竟,在屠灭穷杌全族这件事上,母亲确实报了私仇。

      然而,玄英的眼中却并不见丝毫的心虚与慌乱。她坦然的转头迎向渊生无措的目光,语气和缓淡然。

      “是非黑白,立世之道,娘亲不过陪你搭了个地基。至于地基之上的房屋应当如何修建,全在于你自己。若有一天,你认为娘亲所行有违天理,需要接受审判,得到惩戒。那么,行你心中所存之道即可。只是,你的娘亲我,大抵是不会接受,且定会反击的。”

      渊生听罢,眼中的无措尽消,与母亲相视一笑。

      立于一旁的徐徒壁悻悻的抿着嘴巴,甚觉无趣,“好一个母慈子孝。您二位演够了吗?移步吧!”

      “母亲,槐—— ”

      渊生忍不住在她的耳畔低声嘟囔。玄英闻言,立刻使了个眼色将他的未落话音阻截。随后,施施然的笑道,“走吧。”

      西伏都城 “金乌 ”紧邻九渊,皇宫则设在都城正中。

      徐徒壁领着玄英母子,于夜色中入宫觐见西伏国主乌衍。此时已是白露无尘,花影重门之际,寂静的街道上,回荡着一行人行路匆匆的声响。

      终于,暗夜中忽然闪现出一片灯火嘹亮,金碧辉煌。

      大殿上,国主乌衍来回踱着步子。小美人崔氏跪立于龙椅左侧。禁军统领南枭持剑立于阶下。

      忽然,乌衍停下脚步,眼睛望向殿外。他安静的等待着,直至殿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抹笑意也逐渐在他不肯老去的老脸上绽开。

      徐徒壁率先入殿,朝乌衍行礼后,跟随着乌衍的目光,一同看向玄英与渊生母子。小美人崔氏也好奇的用余光偷偷瞟向二人。唯独南枭将军始终垂首,目不斜视。

      “玄英。多年不见,竟已长成这般美人模样了! ”乌衍玩味的打量着她,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珠子不断的上下游走,最后贪婪的定格在了她的孕肚上。

      “大鵹转世。”乌衍喃喃道,他抬头看向玄英,“您这位生身母亲又是做何打算的呢?”

      “打算?国主说笑了。什么时候由得着妾身做主了?” 玄英轻笑道,“除了您这位西伏国主,和那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姬氏皇族,还有那群手握天理的世家大族、文官清流,以及这世上任何一位肖想成为四境合一之时不死之主的英雄豪杰,再有......”她顿了顿,手指微微一颤,“羽族。”

      玄英冷哼道,“不都抢着替妾身这位生身母亲打算吗?”

      乌衍一愣,他皱了皱眉,旋即摇头笑道,“你身为羽族首领,竟然对羽族不满?”

      “您身为西伏国主,就真的对西伏国满意?对西伏朝臣心无芥蒂?”

      乌衍闻言,将笑意尽敛,正色道,“你要与孤做交易?”

      “正是。”

      乌衍将手一挥,转身上阶,坐回他那把闪着金光的龙椅上。跪立在旁的小美人崔氏则立刻乖觉的将头轻柔的倚于膝上。乌衍瞥了她一眼,满意的伸手抚了抚小美人乌黑的长发。

      玄英强压住内心的厌恶,继续道,“想必我此行的目的,你已经一清二楚。”

      “孤自然清楚。” 乌衍头也不抬的回道,他正若逗猫般摩挲着膝上的小美人崔氏。

      “你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手刃西伏国鼎鼎大名的司巫大人,朵兮。但你既知朵兮对孤的用处,就该知道,孤怎么可能纵你害他性命?”

      “我自然有东西可以同你交换。”玄英捧着孕肚上前一步,正好站在了禁军统领南枭的眼前。

      乌衍蔑笑着,摆出副不以为然的神情。然而,略作思忖后,他的面色却又在倏忽间骤然阴沉了下来。

      “你,难道,难道你知道第八任朵兮的下落?”

      “国主英明。”玄英抚着孕肚施施然笑道,“第八任朵兮年方七岁,此刻已随妾身入西伏境内。并且,她是一个女子。”

      “女子?朵兮一脉的诅咒......”

      “别想了。杀了她也是无用。她的出现本身便意味着朵兮一脉的末世已至。您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杀了她,自欺欺人的权当无事发生。而是如何在最后一任朵兮在世之时,成为不死之主。”

      话音刚落,乌衍紧张得一把狠拽住膝上小美人的黑发,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是说,四境会在第八任朵兮离世前合一?”

      玄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乌衍猛地站起,腿侧的小美人崔氏惊痛得险些出声,赶紧捂紧了自己的嘴巴。

      玄英瞧着他,嗤笑道,“这就激动了?妾身还有更刺激的消息呢?您要听吗?”

      乌衍眼含威胁的瞪了玄英一眼,随即略显尴尬的再度坐下。当小美人崔氏也再度似猫狗般倚来时,他不甚耐烦的将其一把撩开了去。

      玄英扫了眼蜷缩一旁的小美人崔氏,继续道,“第八任朵兮名唤宛音,是北渊太后玉沐与顺三之女,也是青鸟转世。”

      “玉沐?七岁?”徐徒壁忽然插话,“禀国主,八年前并未听闻顺三之妻玉沐有孕。”

      “这孩子身量不过七岁,但年纪却已经十四。”玄英回道。

      徐徒壁一惊,旋即看向国主乌衍,满眼难以置信的怒道,“血咒?!世上竟真有为人母者为了自己的寿命长短,而对亲生骨肉施以血咒之术?!”

      说着,他面容夸张的手指玄英,恨道,“世上最真,不外乎为母者的舐犊深情。你们这等毒妇,尽然枉顾——”

      须臾间,血溅大殿。

      在南枭震惊的瞳孔中,玄英将她手中佩剑拔出刺向徐徒壁的那一幕,若定格了般难以消散。

      渊生与蜷缩一团的小美人崔氏,则呆呆立在原地,眼中尽是愕然。

      再看金銮殿上的西伏国主乌衍,他阴沉着面孔瘫软无奈的倚靠在龙椅上,一手握拳,一手拼命薅着头发。过了良久,方才开口道,“你这又是何必?气性这么大的吗?”

      玄英耸了耸肩,“毒妇罢了。再者说,北渊的定安王屠尽西伏数万人马,他的王妃杀上金銮殿,宰你西伏一国之相,不也是相得益彰,夫唱妇随吗?更何况,谁人不知徐徒壁舐犊情深,儿子生一批,死一批的。听闻他最满意的那个儿子,已经年满二十了。不是吗?”

      乌衍听罢,扶额片刻,有些恼怒的低吼道,“孤并不知道朵兮现在何处!他应当是收到了风声,知道你要来杀他,早就遁了!你今日这一剑,等同于砍掉了孤的左膀右臂!就算徐徒壁早就将亲儿子备好,但没有朵兮施法,也是无用!”

      “妾身并不需要从您这里得到朵兮的踪迹,只需要您答应置身事外。”

      “难不成,你已经知道朵兮的下落了?”乌衍问道。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乱麻,目光仍旧停留在国相徐徒壁的尸身上。

      玄英摇了摇头,“妾身不知。但也无妨。妾身相信,此人已经近在眼前。”

      南枭闻言,将手中空空如也的剑鞘握得更紧了。

      玄英顺着乌衍的目光,瞟了眼脚下余温尚在的尸首,宽慰道,“待妾身手刃仇人后,会将第八任朵兮双手奉上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届时,还要劳烦国主将西境司巫的古籍法宝悉数交与宛音。据妾身所知,西境早在数百年前,便将朵兮一脉的所有古籍法宝收归历任西境之主所有。即便彼时战乱四起,西境易主频频,但此条陈规却从不曾破。”

      “也无人敢破!”乌衍忽然开口,气势不可谓不豪迈,“说到底,也不过是鬼神之术罢了!能为主所用,那便是受人尊崇的司巫大人。若不能,那便是妖邪异端,人人得而诛之。”

      “正是。”玄英微微颔首,以示附和,“宛音身负血咒,困于七岁孩童之身。待妾身手刃朵兮后,此一脉的神力会悉数涌向宛音。但若无典籍法宝护体,宛音是无法以凡人之躯承载此等千年传承的神力。因此——”

      “因此,你希望孤能帮她?”

      “既是帮她,也是帮您自己。妾身愚钝,但也知您尚未嫌弃自己命长。”玄英顿了顿,语气一转,再次和缓道,“宛音被自己的生身母亲施以血咒,难以长大。若能在您的助力下,让她借朵兮之力打破血咒的禁锢。那么,您对她的这份再造之恩,可比生恩养恩大了去!届时,她定然以父兄的情分尊您敬您。更何况,她不只是最后一任朵兮,还是青鸟转世。”

      乌衍瞅着阶下人,冷冷道,“玉沐弃了她。在你手底下长大的那几个孩子孤是知道的,也没有她。那么,是谁抚养了她十四年?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他一脸狐疑的凝视着玄英,“话虽说的好听,但拿孤当靶子的意图是否明显的有些过分了。”

      玄英听罢,不假思索的回道,“您的老熟人。姬熊熊。”

      她故作停顿,朝着乌衍略带挑衅的莞尔一笑,“他在宛音身上下了蛊,妾身无能,与侍女予柔绞尽脑汁也不得解。只能由着那老秃驴将宛音圈禁,为他所用。那孩子此刻随我入西伏,便是遵从老秃驴的命令,为妾身腹中的大鵹转世而来。如此一般,姬熊熊这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皇族后裔,便要一人独占两位仙者转世了。您难道甘心吗?您曾经的奴仆,不仅凭借着偷盗而来的仙家精元苟活于世,还仰仗着从您身上偷偷习得的蛊毒之术妄想一人做大!”

      她轻笑着仰头凝视阶上人,“您不愿做的这个靶子,可有的是人抢着去做。妾身时常在想,您的这份不愿,究竟是智者运筹于千里之外呢?还是说,不过是怯懦者不愿直面险境的托词?”

      一阵沉默后,大殿中响起了乌衍低沉的嗓音,“难不成,你还愿意将腹中的大鵹转世白白交到孤的手上?”

      “千年前,三青鸟初临凡尘时,所到之处便是西境。千年后,三青鸟的转世也理当在西境重聚。”

      “哼。”乌衍冷哼了一声,表情不以为然,“巧言令色。但孤真没想到,睚眦必报的玄英,如今竟然能对孤以做作出一副德报怨的模样?!哼!可真是稀奇啊!”

      玄英听罢,沉默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木质漆盒,打开后,从中取出了一只状若蚯蚓的活物。她将此物举至眼前,透过它定定的注视着阶上的乌衍。

      “这只蛊物还是妾身当年从您身边偷偷窃取的。”

      乌衍微微一怔,“子孙蛊。”

      “那一年,战尘娘子为了保护尚在襁褓的幼子,用利刃朝顺大丰奋力一刺。至此,断绝了他的子孙延续。战尘,也因此被害身亡。”

      玄英顿了顿,强行忍下了那几声哽咽,“幸亏妾身得了您的子孙蛊,这才坐上了王妃的位置,有了腹中的孩儿。如今......”

      话音未落,手中那只状若蚯蚓的蛊物已被捏至粉碎,“再无用处。”

      乌衍有些可惜的瞧着碎了一地的子孙蛊,“此蛊每过一个甲子,才得一枚。还真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肠。”

      玄英笑而不语,沉默的注视着他。

      乌衍略作思忖,随后摆了摆手,“罢了,无论你藏了什么奸计。只要你遵守承诺,完事后,将宛音和你腹中孩子交到孤的手上,孤便不会为难你。若你能言出必行,或许,孤也能给你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最后的这句话让玄英略感困惑,但她未去细想,只眼含笑意的款款施礼后,便欲携渊生离开。

      “等等。”乌衍忽然再度开口,“你的养子渊生,将他留下,交给南枭历练历练。”

      “母亲。”渊生惶恐的看向她。

      玄英用温柔的眼神对他略作宽慰,随后,“悉听尊便。”

      “母亲?”渊生不禁惊呼出声,却被一旁若雕塑般站了半晌的南枭一把拉至身侧。

      玄英看着他,无言的点了点头。

      阶上的乌衍瞧着三人,忽然觉出了一点意思,“羽族三首领。你玄英,北渊太后玉沐,还有一位已经失踪了十几载了,名唤南枭。”

      他刻意停下,观察三人的表情。只见南枭依旧似块木头般波澜不惊,渊生则一脸惊慌的左顾右盼,而玄英......

      玄英听罢,眉眼调笑的朝南枭近身走去,随后伸出纤纤玉手轻轻的拨弄眼前这位将军的眉梢,鼻尖,唇边,下颌,以及,喉结。划至此处时,流动的指尖骤然停下。回眸的那一刻,挑衅的笑意恣意在她气若华兰的面容之上。随着长袖一舞,玄英在众人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望着玄英离去的背影,南枭忽然跪下,“国主,您真的相信这个女人吗?”

      乌衍轻叹了口气,笑道,“千年前三青鸟初临凡尘时,所到之地不是西境,而是如今已无人能及的四境中心,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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