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弦》幽邪

11、第九章

　　夜更深了。颐春园里那一阵又一阵的喧闹之声渐渐退去，耀眼的灯火也渐渐暗了下来。最后，客人们都离去了，灯火也尽灭，颐春园恢复了原先的宁静，仿佛不久前热闹的寿宴从来不曾有过一般。
　　沁玉站在窗边，望着原出一片黑暗的颐春园，突然感到一股恐慌的感觉从心低涌出，缓缓地笼罩住她的整个心。那个她祖父与父亲所在的地方这会儿一定已经空无一人了吧。
　　她的祖父与父亲一定已经离开了那里，却将她一个人留在的这个陌生的府邸里。她似乎是被抛弃了——
　　心一抽，素手猛地抓紧了雕刻华美的窗框，她闭上眼，只觉得心一阵疼痛，
　　那里是似乎。她的的确确是被自己的祖父给抛弃了，以一件寿礼的名义，像一件物品一样送给了当今的三皇子宣王。
　　不管如何，她也是闵家的二小姐。她知道自己出身微寒，自然不会去奢求像大姐那样的风光。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像个物品一样地被送于他人，她竟然是这样离开闵府，而不是像个寻常的姑娘是因为出嫁才离开娘家。
　　她究竟算是什么呢，她也是祖父的亲孙女啊，为何他要如此待她呢！？
　　沁玉心中凄然，泪水无声地从她的眼里划落，她只能取过帕子，轻轻地将流下的泪擦去，却无法阻止它从眼眶里流出来。她不断地擦着，可泪水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沁玉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沁玉的身子一僵，慌忙将眼泪全部擦去。
　　“沁玉小姐，您这是在哭吗？”她身后的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她低下头，低声道。
　　嬷嬷没有再问，只是对她说道：“小姐，王爷来了，王爷想见您。请您到前厅，小姐。”
　　沁玉闻言，心里不禁起了一丝惊慌。
　　虽说早已听说过这位皇三子的不少传闻，但他们毕竟只见过两次，而她，又是在她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赠予宣王，本就心中慌然，不知所措，这会儿心中自然是十分忐忑步安，不知如何是好。
　　沁玉立在原地，微蹙着蛾眉看着她身前面无表情的妇人。
　　“小姐，请您快一些，不要让王爷酒久等了。”嬷嬷催促了一声，生怕她再拖下去，会耽误了王爷的时间，惹怒了王爷。
　　沁玉低地低地应了声，才举步走向那位嬷嬷。
　　事情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即使她自己是多么不愿意，也无法改变什么。如今她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她只能低叹一声，将泪水吞入肚里，只能随着这完全无法自主的命运走下去。

　　看着从里屋缓步走出来的清丽女子，御境的心猛然一跳。那双深沉的眸子紧紧地锁住那低垂着娇颜，他竟然一刻也不想离开。
　　沁玉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到了他的面前，恭谨地向他行了礼：“妾闵氏沁玉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闵小姐免礼，你坐吧。”御境脸还是一贯的没有波澜，只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起了变化。
　　沁玉谢过之后便在离他较远的位子上坐下，然后她便一动不动，依旧垂着脸，什么也不愿看。面对这样的她，御境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他挥了挥手，摒退了屋子里一干伺候的下人，独留下他和沁玉二人。他轻声起身，走向她。
　　感觉他的靠近，沁玉慌忙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向后走了一步：“王爷。”
　　“你在怕本王吗？”他对她的闪躲有些不满，又像前跨了一步。
　　“不是的，王……”沁玉下意识的否认，可她尚未说完，一双素手便被一双粗厚的大手包覆住，她慌乱抬头，双眼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她的心猛地一跳，她怯然一唤“王爷……”
　　“我知道委屈你了。”他忽然说道，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他微微放开她的手，却又张开臂膀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子整个陷落在他的怀里，在他的臂弯里有她温暖甜美的气息，“我知道委屈你了。”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沁玉愣愣地看着眼前莫名温柔的男子，这就是那个人人口中不苟言笑的宣王吗。人人都说他严肃无比，从来不轻易露出温和，即使是面对最亲近的人。可现在，虽然他并没有笑，可她却感觉得到他所流露出的温柔。那双幽黑的眼中所流露的是丝丝的关怀与怜惜。可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如何可以得到他的怜爱，让他如此怜惜。
　　沁玉有些不知所措，她垂下眼帘，抿了抿唇道：“妾不懂王爷的意思。”
　　“你真的不懂吗？”御境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懂的。想你一个千金小姐，却被如此对待，你真的就觉得不委屈吗？”
　　沁玉咬了咬唇，不语。她怎会不委屈，可她的委屈有谁在乎。
　　“我不会让你委屈的，”他轻声道，语气里透着淡淡的疼惜之情，“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她抬起眼来看向这个抱着她说着情话的男人。他有着出色而又有威严的脸，不凡的气质，出类拔萃的能力，而他更是出生皇家，从来都是倍受宠幸的皇子，是最有希望的尊位继承人。这样一个站在云端的男人，却对她说这温柔的话，安慰着她有些恐慌的心，将她当作至爱的宝贝一样呵疼着。
　　她是在做梦吧？
　　他是威严，不苟言笑的宣王，不是她自小便十分熟悉，已经交了心德王。素来以严肃而闻名的宣王怎么会拥着一个只见过几次的女子说着甜言蜜语呢？她是在做梦，是的。
　　沁玉像是逃避一样地转过脸去，不敢面对那张越见温柔的脸。她的心有些乱，事情都来的好突然，她成为宣王的人是那么突然，宣王对她的好也是那么突然。她究竟陷入了个怎样的境地，为什么什么都无法让她明白，什么都无法令她清楚呢？
　　究竟是怎么了呢？
　　沁玉心乱地叹了口气，闭起眼来。她可什么也不愿面对了，现在。
　　御境低着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只感到自己的心中不停地涌出的怜惜之情。
　　他与她只有数面之缘，可每一次见面都令他轻易地记住了她，如何也忘不了了。
　　第一次，那是在七年前，练武回来的他被御垅拉住，去了尊后的坤秀宫，在那里御垅将她介绍给了他。他还记得那个可爱的女娃，虽然年纪幼小，却出奇地沉静，完全不似宫中与她同龄的公主们那样活泼，而那双始终都蒙着一层淡淡水气的漂亮黑眸，平静地望着他，然后她才缓缓地像他绽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天以后，那双眼，那抹笑莫名地留在他心中很久，直到他再次出征，在沙场上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完全陷在那腥风血雨之中时，他才逐渐忘记。
　　再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值美丽的豆蔻年华，他入闵府参加闵政的大寿，在花园里闲逛的时候看见了独自坐在水池边喂鱼的她。他远远地站着，从那隐约熟悉的轮廓，和她沉静的表情认出了这个初具风华的豆蔻少女，就是数年前曾令他难忘的女孩。可他还未靠近，她就被闵府的下人请离，只留下那一片空荡以及此后长长的想念给他。她的那份沉静和柔美令他难以忘记。
　　但忙碌的公事和战事添满了他的生活，虽然记忆深刻，但最终她的身影渐渐变淡，再加上与她气韵相近的杜淑人的入府，也加快了他的忘却。
　　可无论怎样，在他的心中，她始终是那抹难以抹去的记忆。
　　所以当他在时隔多年之后，在王府再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之时，深埋心中多年的的莫名情感迅速涌出，纠缠了整整一天，令他下了决定，不管如何，都要他。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难以向闵政开口要求纳她入门，却没有想到，闵政竟然主动将她送予他为妾。他虽知道这之中必有问题，但可拥心系的佳人入怀，令他并未多想就接受了闵政的赠予。
　　天知道，当他看见她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有多么地欢喜。但她眉间所流露出的轻愁也令他心生怜惜。
　　他知道一个有身份的千金被当做礼物一样被自己的亲人送于他人是件多么屈辱又委屈的事情，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既然疼惜她，自然不愿意让她受到一点一滴的伤害。
　　他要她，却不愿意如此草率地要她，令她如此委屈。即使今夜众人已知她闵沁玉已是他宣王御境的女人，他也要以正式的礼制迎她入门。
　　“我不会让你委屈的。”他又说了一遍，大手轻轻抚摸过她细致的脸蛋，将她的脸转向他，双眸对她如水的莹眸。
　　“王爷……”沁玉微蹙着眉头，唤了声。她实在不解他。
　　“明日，我就送你回闵府，”他低喃似地道，“同时，我会派人送上婚书和聘礼，正式向闵府求过婚，并入宫向尊父和母妃禀告后再迎你入门。我不能让你不清不白地跟着我。”
　　沁玉愕然，没有想到他竟会为她着想。她心中一痛，泪水竟又涌了上来。
　　“怎么哭了。”御境一惊，忙为她抹去眼泪。
　　沁玉淡然一笑，素手微微抓紧了他的衣服，“沁玉谢过王爷。”
　　御境闻言也淡笑道：“唉，这又有何好谢的，我说过不能让你委屈了。”
　　沁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百感交集。
　　老天究竟要如何待她呢，为何他在断绝了她与心爱之人厮守的可能，又让她在被亲人抛弃后，遇上这样一个男人，是要补偿她不成？
　　也许是吧，从她被祖父作为礼物送给眼前的男子的那一刻起，他便成了她的依靠。从此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了。这是长辈的安排，也是上天的安排。她只有按着这样的命活下去才是对的吧。
　　沁玉苦笑，轻轻地吐了口气。她抬起头来，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她的唇突然被堵住，那张俊挺的男性面孔已经近在眼前……
　　她的脑子突然便得空白，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渐渐地眼睛开始便得模糊，她的身子开始发热，放松……纤细的受臂缓缓地绕上他的颈项……就，由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