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丝暗系》荒井寻金

69、迷云重重雪夜愁

　　烈风刮过脸庞，月清晚猛然睁开眼睛，谢桥眼里无限变小的山崖变成了昏黄的木板，有女子压抑的呜咽声传来，木板有规律地缓缓动着。

　　月清晚转过头，便看到躺在她身边睁着眼睛盯着木板的黛黛，月清晚去得太久，大家都散了，两人又不能离开风月公子，黛黛便直接带着她躲进了他的床底。

　　不便出声，月清晚悄悄伸手碰了到黛黛的手，施法传声。

　　“黛黛仙子，看过了，咱们可以走了吧！”

　　黛黛传声道：“等会儿！上头正是兴头上呢！咱都听半夜了，现在走太失礼了。”

　　说得有理月清晚便也跟着侧耳听。

　　“不舒服吗，需要我停下来吗？”

　　公子的声音略带喑哑，比平时更加低沉好听。

　　“不不不不用，舒服的！”

　　软弱无力的女声听起来有种克制后的战战兢兢。

　　“痛苦还是愉悦都可以直接展现出来，不必咬着牙，痛苦和愉悦都一并忍着，好吗？与心爱之人翻云。覆雨是很美好的事情，你身体就是为了你的欢愉而存在的，不必害羞，你想怎样可以直接告诉我，以后和你丈夫也是同样的，告诉他你的快乐在哪里，要和他互相成全，而不是忍痛为他献出一切，让他独自快活，好吗？”

　　“好。”

　　“你的后背好美，弯曲起伏的线条都很温柔！”
　　“你的肩头好圆好白好漂亮！”

　　……。

　　风月公子的声音总是温柔，能让女子沉溺其中，月清晚不想再听，捻了隐身诀，推着黛黛，两人连爬带滚滚出了风月公子的床底。

　　晴朗的月色盖在积雪上，空旷清冷的院子里，一阵带着花香雪气的风吹过，画笔似地带出了两位仙女的身影。

　　红裙者清冷娇矜，秋香麦穗裙者娇憨可亲。
　　月清晚迅速交代了天兵谢桥变成坊间风月公子的原因。

　　“他爱的那个凡间女子死了，他却活了下了，便一直在实践着对梦也的誓言，和天下女子做尽风流事，不过刚刚看来，他好像也不算坏吧！”

　　月清晚见过许多凡间男人不解风情，粗鲁地把闺房乐事变成女子的噩梦，也有不少姻缘因为这种原因而酿成了祸事。

　　“是挺好的，精于云。雨之事，又乐于为女子带来快乐的记忆，和大奸大恶的坏人不一样，但是站在你们的位置看，他的话语祸乱人心，今日能带动夜坊女子毫无顾忌地与他沉迷于眼前欢愉，明日也能带着外界女子逍遥快活，影响了人间香火延续，那时看你们月下仙怎么办？回去好好问一下那几位大仙怎么教化吧！我反正是不行的，太累了，我要去找离尘了。”

　　黛黛说着便乘着叶片往远处银灰色的罗山飞去。

　　月清晚垂头丧气站在风月公子的门口，风摇雪落，落在她的头上，又钻进了她的脖子里，冷得她缩着脑袋发抖，双手笼袖，慢悠悠地踹着积雪往前走，寂静的夜里，心绪被白日所见的人左右着。

　　重楼百晓生又换了新人，教化失败，情愿远离人群，独居一地，又喜欢那般惹眼屋子的人，怎么会听得进别人劝告。

　　这边的风月公子，一屋子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根本不给外人开口的机会，劝他什么呢！也给他牵一根红线，一段一生一世的姻缘吗？他会要吗？

　　万千思绪红线似地缠绕着月清晚的脑子，她想了一路却又理不出一点头绪，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夜坊长街。

　　满街花灯如昼，夜里蛰伏山间的孤魂野鬼，妖媚精怪全都倾巢出动，如凡人般过着外出采买的日子，夜市拥挤又热闹。

　　月清晚侧身从两只蝴蝶小妖中间穿过，避开比她还高的蝴蝶翅膀，便看到了长街尽头双手抱臂，一脸烦躁的白泽。

　　他穿一身月白长袍，衣摆处绣着簇簇金色麦穗，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挺拔如山，又温柔如月！

　　月清晚脚下的步子不自觉便跨大了，踩过碎雪，脚步轻快地跑到白泽面前，笑道：“神君你回来了。”

　　白泽冷冷道：“当然了，又没什么风月公子花月公子绊住我的脚，自然回来得早。”

　　说着便转身进了路边小巷，一片雪色的小巷子立刻被他踩出一串脚印，月清晚踩着白泽的脚印跟在他的身后。

　　神君的肩膀比一般男子更加宽，在月清晚前面，高山似地把路堵得严严实实的，让月清晚看着就很喜欢，忍不住想和他说些什么。
　　月清晚不太爱说话，平时也没什么话要说，需要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还找不到话说，但是最近和白泽待在一起的时候却老是想说话，就忽然有了话要说，也不管白泽想不想听，她一五一十地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遍。

　　青帝受白泽所托为重雪乌达重塑人身，两位神君的恩惠泽披世人，两人对白泽神君千恩万谢，非要月清晚帮忙转达才离开。风月公子的前生凄惨可怜，以仙家性命相搏求来的幸福转眼就被多年好友打碎，如今在夜坊也未做伤害她人的事，是十分棘手的情况。

　　说到风月公子，月清晚不觉便满面愁容，上前一步攀住白泽手臂问道：“神君大人，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白泽停下，低下头看着月清晚，利落的下颌染上月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朦胧温柔，月清晚想到了一些剥了外壳的果子，柔软干净。

　　“今日我去海外仙山见了师父。”

　　白泽不答，反而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迈步前行，月清晚困惑不解，便没有收回手，轻轻地搭在白泽身前微曲的小臂上，歪着头看着白泽，无声地催促着他的下一句。

　　两人一起跨过了一处小坑，白泽才缓缓道：“师父给我看了一宗密卷，此地曾出过一位上天下海，几乎毁掉仙都，妖界和龙族安稳日子的半妖。”

　　这般的惊天新闻，月清晚立刻来了精神，抓着白泽的衣服，脱口而出道：“难道，教化是假，寻找半妖才是正事！难怪青帝大人一点也不着急，整天就在罗山上下棋，难道罗山上那位就是半妖？可是黛黛和他是好朋友诶，黛黛仙子都没有发现吗？”

　　月清晚倒豆子似地把脑海里的联想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看到白泽毫不掩饰的无奈和笑才觉得自己有点傻，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想着钻进云里躲起来，而是直接跟着白泽一起傻笑了起来。

　　月清晚软绵绵的脸被白泽捏了一下，白泽揶揄道：“百晓生说的书听多了吧你。”

　　“那你没有说清楚嘛！”

　　月清晚的声音难得地有些娇，小猫似地朝白泽抱怨。

　　“你让我把话说完了吗？还来怪我。

　　“我这不是关心，着急嘛。”

　　“还在狡辩！”

　　“那对不起，我不打断你，神君大人你接着说，接着说。”

　　月色下，雪地里，寒玉似的仙女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白泽，满脸的期待和笑意，孩童般娇柔的祈求叫人难以拒绝。

　　白泽顿了一下，忽然低头，一张脸直冲月清晚的面门，隔着不到一指宽的距离看着月清晚的眼睛道：“不说了，累了。”

　　说罢，收敛笑容挥袖离去，一瞬间万籁俱寂，月清晚捂住心口，小步小步跟在他身后，没有了开口说话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