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寻花邀残月》桓梅

6、第6章 点墨

　　孟青枝点头。

　　都阎清摸出一个法器，把地上那团雾给装进去。

　　转脚就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沈渡与孟青枝面面相对。

　　沈渡尬到抠脚，脚趾微微蜷缩。

　　孟青枝本不是多话的人，也不说话，盯着他发呆。

　　仔细一看。

　　青丝垂发，色若春晓，明月探窗，晓晨初起。

　　真是一番好面貌。

　　他怎么还盯着我看。

　　沈渡看向地面，剑意凌寒，霜冰下的虫子被冻结了。

　　那双复眼就盯着沈渡，一动不动，仔细观察，这个虫子眼里繁复的花纹还蛮好看的。

　　像是水面上荡开的一圈圈波纹，凝着浅蓝。

　　灰蓝躯壳，漂亮的银色翅膀。

　　仙君移开目光，淡淡道：“你此后打算去往何方？”

　　“啊？”

　　“若是尚未决定，不如…来太一宗吧。”

　　太一宗，仙君所在的宗门。

　　他想要知道，这人的想法。

　　其他，无关紧要。

　　“…为什么。”

　　素未相识。

　　沈渡心里慢慢有了一个猜想。

　　“因为，我预见了我与你的未来，想要了解你，想要明白，一直在心中所激荡着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仙君定定地看着他，眼里茫然。

　　“所以，需要理由吗？”

　　沈渡哑然。

　　他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

　　这个问题，也许只能问他。

　　但……

　　——

　　起风了。

　　不一会儿落起大雨。

　　雨打在檐上作响。

　　未关的窗，浮动着结界。

　　雨飘不进来，泥土的清新却入。

　　柔顺长发铺满后背，落在塌上，滑落几分。

　　睁眼，朦胧的墨绿。

　　命运的丝线被搅乱了。

　　‘素材’不符合合道要求。

　　不过，天道这么久了，还未修复么。

　　它在欺骗自己。

　　既然已经选择了主角，既然已经恢复了自主能力，

　　为什么……

　　玄袍坐起身，环着膝，垂眸。

　　是自己不符合要求了吗……

　　还是已经失去了价值…可有可无？

　　垂眸。

　　当那个银色小球回到此方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落了一地的长发，环抱着膝的美人，神色脆弱。

　　它摸不着头脑。

　　“你咋噶喽？”

　　美人并未回答它，低声问道：“法则已经完全修复了吗？”

　　“这个嗦，你放心蛮，都弄好到了。”

　　美人便不再说话。

　　“你到底俺么啦？”

　　银色小球围绕着他转，见他伸出手，刚想凑过去，又见他收回去了。

　　正摸不着头脑，却听他问：

　　“我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小球不懂，但大为震惊。

　　“我楞个天嘞，我的爱妃你咋噶会这么想？”

　　“不是么，你已经修复了法则，天道也在慢慢恢复意识，新的主角也选好了，那我呢…不就没有价值了吗？”

　　小球激动地上蹿下跳：“我发誓！我绝逼没得这个想法！”

　　美人依旧蹙起眉，神色脆弱。

　　“等等，不对。阿璃你怎么了？”

　　银色小球冷静下来，发觉不对劲。

　　琉璃未搭理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球思考一瞬，飞至他面前，额间相触。

　　“阿璃。”

　　意识回复。

　　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抬眸看向手心。

　　一片碎片，正试图再次钻入他的掌心。

　　“没想到已经重置时间线了，它们居然还能找到你。”

　　小球语气不好。

　　“嗯。”

　　“你还记得这是谁的残魂吗？”

　　琉璃摇了摇头。

　　“算了，是谁都无所谓了。”

　　“也是。”

　　“话说，年年，你选主角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出人意料啊。”

　　银色小球左右飘了两下，语气飘飘忽忽：

　　“朕专门调查了此人，无父无子，无亲无故，听说他家好像还有只猫，但朕看了他的遗嘱，那只猫应该会送往一个好心人家里。

　　别的就与那个世界没什么牵挂了，若是他不愿意，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大不了送他回去便是。”

　　琉璃点点头，道：“也好。”

　　“也是，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阿璃，和你合作相处地很愉快。”

　　“我也是。”

　　琉璃垂下眸，墨绿弯起。

　　“不过，我们仍然还需做一些收尾工作。

　　就当是休闲娱乐好了，朕与美人爱妃的快乐假期～”

　　银色小球面上光滑，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从它那语气里就能听出期待雀跃来。

　　“我记得，我好像还有一具分身在魔界。”

　　小球调出资料，道：“那个分身身份是前魔尊，在净池里泡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它把屏幕共享给琉璃。

　　那具分身正泡在净池水里，锁链贯穿了琵琶骨，闭着眼，墨发垂落。

　　“前魔尊自从被仙尊镇压后，原魔尊的位子就被部下篡了位。

　　后来你转了修真界，这具分身就一直被扔在净池里了。”

　　“他，叫什么？”

　　“姜宁。”

　　“姜宁。”

　　抬起黯淡的眼。

　　漂亮的暗金蓝，蒙上一层灰，无端可惜。

　　他似乎想笑，但唇角僵硬，扯着伤口后闷哼一声。

　　那双眸子定定地望过来，不一会儿焦距涣散，闭上眼。

　　“咦，”

　　小球诧异道：“这具分身延展出了崭新的命运线，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

　　“看来是不需要回收了。”

　　“可惜了，朕还蛮喜欢这个建模的。”

　　“把意识种收回后，就断开链接吧。”

　　“好。”

　　小球应到，展开数据链后，迅速断开了链接。

　　“不……”

　　断接之前，好像听见一声的低吟。

　　他，再一次抛弃了自己。

　　链接断开后，锁链失去对象后也应声而断。

　　姜宁跌落下去，净池水沾染着魔气的伤口，一阵阵作痛。

　　骨节发白，指尖微蜷。

　　挣扎着，湿淋淋地爬出了净池。

　　靠着殿堂的支柱喘气，抬手遮住眼，低声笑着。

　　又一次，又一次。

　　空旷大殿里回响着一声声低笑，空洞，寂寥。

　　——

　　分身因本体而存在，本体不再需要时，分身也就失去了意义。

　　但如果分身有了自己的意识，延伸出属于自己的命运线时，也就意味着，这具分身的意识体已经被世界所承认，他\她的价值不再独与本体有关。

　　而这恰恰是琉璃和小球所不需要的。

　　意识种被收回，也就意味着分身与本体的链接断开，同样也是承认了分身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存在。

　　可惜，姜宁此时并不能理解。

　　但，也无关紧要。

　　——

　　风拂过。

　　沈渡坐在大鹤身上，双眼呆滞。

　　他怎么还真的跟着去太一宗了？

　　彭乐轩已经醒了，先向孟青枝道谢，才与沈渡搭起话来。

　　彭乐轩来自全元宗，他的确是个富家公子，那个小镇是他多年前未了的凡界因果。

　　只是没想到还牵连到了鬼胎一事，不过多亏有仙君相助，也算是为此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另外，他确实是一个颜控，话不甚多，聊完后，就盯着沈渡的脸发呆。

　　仙鹤入云，俯视下方，风景尽收眼底。

　　太一宗。

　　修真界第一大宗。

　　自神魔大战后崛起，如今已有数千百年，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

　　宗内十二大峰，皆是钟灵毓秀之地，聚集天地灵气。

　　英才少年行辈出，向道之心蔚然成风。

　　孟青枝三百年入合体，五百大乘，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

　　听说这一届青年才女中也有一位师从太一宗抱朴道君门下，主修剑道，在此次宗门大比中锋芒毕露。

　　胜负已定，身为赢者。

　　“翠沅！”

　　冯翠沅擦拭着剑身，闻声，只是抬眸。

　　红衣少年郎，瑞兽纹镶金圆领袍。

　　高马尾，腰身束带流花结。

　　眼里盛着星光，亮晶晶地看着她：“冯翠沅！你真的好厉害，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冯翠沅把剑绑好，收入剑鞘，负于背上，起身。

　　听后，只是看他一眼，道：“萧逢，按理，你应当称我为师叔。”

　　“另外，若是你心无旁骛，一心向道，你也能。”

　　冯翠沅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行辈这东西，毕竟抱朴道君也是这个性子。

　　那老道，和自家师侄处成了忘年交，一口一个“江老头”地喊着。

　　她如今这般说，不过想要劝勉萧逢罢了。

　　萧逢和她同岁，她已元婴，而萧逢不过结丹。

　　太弱了。

　　青衣女道发上木簪，背负长剑，转身而去。

　　忽闻一声鹤唳，抬眼。

　　一只大鹤飞过。

　　一般人不会让御兽直接从顶上飞越，只有一人有此资格。

　　太一宗招牌人物，仙君孟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