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海末

15、虞川

　　我把分数一一发给大伯做汇报，可能是我的突击复习有效果，也可能是学校判的手松些，我这次考试分数比起以前各科都有点儿长进，希望我大伯能高兴高兴。

　　下午张子凡来的时候拿着一堆坚果零食，命我们这帮人挨个伸出手来，各自哗哗倒了一大捧开心果。

　　“吃！伸手！都特么给我吃吃吃！你！伸手！”

　　我嚼着开心果偷偷问严厉她是不是受啥刺激了，严厉咯嘣嘣磕坚果壳，说不道啊。

　　“我听见了嗷。”张子凡拆开第二袋碧根果，又挨个发了一通。

　　今天太阳很大，她穿了个卡其布的五分短裤和高帮帆布鞋，她绝对垫增高鞋垫了！我瞅着这身高就不对！当然我不会说出来的，乖巧懂事地伸出俩手来捧好碧根果然后说老板大气，老板顶邦邦。

　　下午天气已经挺热了，吊扇呼呼转动，吹得人昏昏欲睡，放眼一看几乎所有人都低着脑袋，一片黑后脑勺。

　　我的脑袋也渐渐低下去，马上就要睡着了，老师在讲台上喊着清醒一点，大家纷纷抬头，然而脑袋们又昏昏低了下去。

　　张子凡估计早就梦会周公了，我马上要睡着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戳了一下。

　　我一个激灵马上挺直背，余光瞥见窗户外面班主任一张黑红老脸贴在玻璃上一脸严肃在扫视。

　　张子凡表情非常自然，就好像从来没有打过瞌睡似的。

　　恩人哪！她还在桌子底下踢前面严厉的凳子，踢了好几下严厉才把头转过来，脸上一道压出来的红印子，扭头扭到一半就发现了窗外的班主任，火速把头扭回去顺便一把拍醒同桌。

　　晚自习上课时张子凡带回一张奖状，随手塞进桌屉。

　　我们几个正忙着玩五子棋，严厉见张子凡回来了就让她替会儿，他要去厕所。

　　张子凡把凳子拉近了点往棋盘上看了一眼，忍不住吐槽严厉是个什么臭棋篓子，下的什么玩意。小苦马上就要赢了，兴奋地催她说子凡快点，严厉这把输给我二十块钱。

　　两人没几分钟就分出胜负来，小苦赢了那二十块钱非常满意，和她同桌击掌。

　　我下意识觉得既然大哥来了那一定能力挽狂澜替严厉省下这二十块，但是转念一想她又不是上帝，再说好像也没听说过上帝下棋就一定包赢。

　　直到我们又轮换着下了几局严厉也没有回来，我说他是不是忘了带纸，一伙人嘻嘻哈哈说可能掉进去了，要拿筷子捞他去。说归说，我看了看手机，他要是真没带纸准会在□□上大喊救我的，可能又上网去了。

　　临放学我已经收拾好明天要交的作业，就等打铃走人，张子凡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张卡片塞给我，说“对了，忘了给你这个。”

　　我一看是个名片，上面就印着一个名字：虞川，背面是一串手机号码。

　　我露出茫然的表情，张子凡一看说草拿错了，又掏了几下，拿出上次借走的网吧充值卡还我。

　　我把那个名片还回去，问：“那是谁的名片啊？”

　　“是我哥。”

　　我还乐呵呵地说：“你哥名字还怪好听嘞，但是他为啥不姓张……”

　　然后我瞬间反应过来，他妈的，为什么不姓张，除了那几个原因还能有别的原因吗？我立马住嘴，说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没什么。”张子凡在桌子上找钥匙，漫不经心说：“我跟我爸姓，我哥跟我妈姓的。”

　　我才松了一口气说那你爸还怪开明的。毕竟在我们那个小地方随母姓的也实在很少，尤其她爸还愿意让男孩随母姓。

　　打铃了，我俩并肩走出教室。楼道里面灯泡快坏了，一闪一闪的，楼梯和走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把我俩挤得紧紧挨在一块。她手肘上那块尖锐的骨头硌着我的侧腰，在这热烘烘充满人味儿的楼梯上我一步一步试探着下楼梯，张子凡也是一样，所有人都在一步一步试探着往下挪。

　　她真的很单薄，现在我可以感觉到她薄薄的一层血肉包裹下的骨头，跟周围人群散发的热烘烘人味儿不一样，她几乎在散发一种冷气，她周身的气息就像她本人一样，给人一种冷静的感觉，又单薄又清晰。

　　我在胡思乱想。

　　我意识到我脑子里的想法已经混乱掉了，措辞乱七八糟。这时我们终于下完了楼梯，从黑又挤的楼梯间走了出来，人群很快散开，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我一侧头就可以看见张子凡的脑袋，她走路是不看路的，也不四处看人，总之不知道她都在看什么，走姿轻飘飘的，但看起来挺板正。

　　我走到车棚下，问她今天怎么来的，她说她哥送她来了，她直接去大门口了。

　　她和她哥感情还挺好的，那个虞川。

　　我骑到大门外时，还依稀看见她上了那辆奥迪，驾驶位上的人看着好像确实挺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