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庄园》避雨的奥尔菲斯

21、狼队

　　“一茶，等我回来。”狮子回头跟屋里的人说了句话，然后便指引着幻贺向前走去。
　　“我记得87说过他们的房间在这边。”

　　“那个……”幻贺犹豫着开了口，“你跟一茶……是什么关系？”

　　“嗯？”狮子放慢了脚步，“就……朋友的关系啊。”

　　“可是我刚才看你们抱在一起捏。”

　　狮子听到这话，脸开始微微泛红，但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而且，可以摘得干净。
　　“难道你跟卡梦没有抱过吗？”

　　这一问把幻贺问愣了，他沉默了两秒，然后快速地摇了摇头。
　　他从来没有跟卡梦抱在一起过。他甚至想都没有敢想。
　　怎么会跟卡梦抱在一起呢。不可能的。

　　“哎可是你跟回忆抱得很熟练啊！”狮子质疑道，“你不是见人就抱的吗？”

　　“哎你怎么这样讲话！你是不是被一茶那个变态传染了！你信不信我告你诽谤啊！”幻贺突然激动了起来。

　　“可是你在战队里不是天天抱Alex吗？你不也抱过87吗！你不也抱过我吗？回忆可是昨天刚抱上去的！你不承认是吧？”狮子继续往前走着，浏览着路过的每一扇房门的牌号。

　　“我我我那是友好……”

　　“你友好不了一点！”狮子不再搭理他，直接伸手拍起了眼前的房门，“87！果冻！在不在！”

　　“门没锁！”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回应。

　　幻贺和狮子的眼前突然一亮，随即相互对视，莞尔一笑，两人便直接放弃了前面还未得出结果的争吵，推门走了进去。

　　“哟！咱们人齐了！”果冻站在窗边，看见两人进来一脸欣慰的表情。
　　“我们刚才还想去找你们。”487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神色有些凝重。“有件事我觉得我们队内要商量一下。”
　　“正好我们这边也有情报要跟你们说。”幻贺说。

　　“关于什么的？”487问。
　　“关于这场游戏。”幻贺说。

　　487和果冻几乎是同时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看向彼此，然后又一起看向了幻贺，给出了一致的意见：
　　“你先说。”

　　幻贺把自己和卡梦掌握的信息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果然是这样，”果冻说，“我们上一局也卖了两个人。”

　　487连忙解释：“我们也不想卖的！但是当时门都开了，我们觉得与其冒险不如保平。而且，我当时还以为……”

　　“以为游戏结束后就会恢复原状对吧？”狮子说，“因为第一局结束后恢复了。”

　　“对。”487严肃地回答，“但没想到第一局的经验给了我们错误的判断。”

　　“没事。”果冻轻轻拍了拍487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只能这么做。”

　　到如今第二场游戏结束，再也没有什么英雄与懦夫之分。所有人都不过是被规则的洪水逼迫着，不得不往前走的俗人罢了。
　　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
　　没人愿意死为鬼雄。生就是唯一的标准，生就是最后的底线，如果连命都没了，再多浮名虚利，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所以你们想跟我们商量什么？”幻贺已经大致说完了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线索。

　　“我们发现了一件事情，我们猜应该可以四人同时进入一场游戏。”487说。
　　“是同时进入吗？”幻贺问。

　　“是连接。”487说：
　　“同时进入只是随机匹配，但如果能连接在一起就一定会分到同场游戏。”

　　“什么叫连接？”幻贺问。

　　“就是身体接触，或者说碰到一起。”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们昨天晚饭时，见到了许多被拆散的双排，大家明明都是同时进入，但没有被分到一起，而且……”487停顿了一下，“很多人单排之后没有出来。”

　　听到这句，狮子感觉自己的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果冻补充道：
　　“而那些能匹配到一起的都有个特点，就是他们当时是挨在一起的！甚至都不用是身体，衣服也行。比如进军工厂的时候，我只是拽着87的袖子！”

　　幻贺和狮子想了想自己进入军工厂时的情景，发现确实如果冻所说是两人挨在一起的。至于第二局，更是幻贺一手卡梦一手狮子给他们硬拽了进去。
　　他俩又想起回忆说过微博战队也是四人同时进的，但唯独回忆落了单。很有可能也是因为他当时恰好身体没有碰到队友罢了。

　　“有道理。”幻贺点了点头，“可以试一试。”

　　“如果匹配的规则和我们现在推测的一样，我觉得，至少我们几个，应该可以一直活到最后。”487说。

　　“啊你怎么敢说这话的？谁给你的勇气？你哪里来的自信？”幻贺问。

　　“87的意思是……”果冻说。

　　“队内四排。”狮子先一步抢答了果冻未说完的话，下一秒直接就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不同意。”

　　“我就知道。”果冻面无表情地说。

　　“狮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游戏策划有病！谁跑谁活，谁留谁死！双排你根本不知道能跟什么人匹配到一起！你跟一茶不是最强双排，我跟果冻也不是，但……”487看着狮子，诚恳地说：
　　“狼队人类，必争四跑。”

　　狼队人类，必争四跑。
　　这是一个古老的口号，从第五人格未曾职业化的时代一直到今天，依然响彻云霄。

　　狼人以顶级的操作和极佳的运营常年霸榜联赛“第一人队”。他们打出过联赛的第一胜率、第一战损比、第一逃生率，还有最最重要的——第一四跑率。
　　逃生两人便是平局，逃生三人就是胜利。寻常队伍只想争胜，甚至保平。而狼人不要得过且过，不愿随遇而安。他们偏偏想要那个“四跑”，吝啬于给屠夫留下任何一人。

　　他们自始至终敢打敢拼，他们直到最后也不会放弃，他们撞破南墙仍不回头
　　他们不卖队友，他们是狼人。

　　“只要咱们四人在一起。我来遛鬼，果冻指挥，幻贺辅助，狮子救人……谁都不会卖谁，咱们必争四跑！”487自信地说。

　　“那要是争不到呢？”狮子问，“如果必须要卖掉一个人，你打算卖谁？”

　　“卖我。”487当机立断，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是队长，当然卖我。”

　　“卖我！”果冻突然说，“机械师不就是用来卖的吗，修不了机，留着也没用。”

　　“你是指挥，你不能死。”487说。

　　“那你就能死了吗？”果冻嗓门突然大了起来，好像已经准备好了吵架。

　　“好啦！不要激动！大不了卖我嘛！反正我只是个小辅助捏，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嘛。” 幻贺笑嘻嘻地说出了一个方案，但好像，不是方案，而是答案。

　　接下来，没有人敢开口，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四个人的房间，安静地像没有一个人。
　　这其中的气氛，就像一锅正在渐渐煮沸的水，先是咕嘟咕嘟地酝酿着什么，再是发出沸腾的喧嚣，最后，在积蓄中爆发出一股能冲破壶盖的力量。

　　他们各自低下头来，纷纷开始隐隐不安，他们原本清晰的思路变得越来越复杂，平静的内心也逐渐煎熬。

　　因为他们还没有开始四排，但已经对未来一定会出现的那种情况心知肚明：
　　如果非要卖掉一个……
　　那人只会是幻贺……

　　指挥是队伍的大脑和核心，牵制位是队伍的根基和上限，救人位是胜利的底线，是四跑唯一的王牌。
　　而辅助，相对这些，只不过是锦上添花。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不同意。”狮子再一次表了态。

　　“但这是最好的办法。”幻贺仍然在笑，即使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

　　“我相信我们可以的，狮哥，你不相信吗？”487向他走了过来，还用他那明亮而干净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狮子，仿佛不是在商量，而是在请求一个小小的回应。

　　如果狮子是女孩子，487甚至不需要卖萌，对方也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接受这位帅哥的任何提议。但狮子对卖萌免疫，因为他自己平日卖的比别人多多了。

　　“我相信，但是，87……我不想承受四个人某天突然少一个的那种感觉。”

　　狮子抬眼一一审视着眼前的三人，继续说道：

　　“你们觉得那是四减一等于三的数学题吗？不是的，那是我们狼队的从有到无和分崩离析。三个人要看一个人死在眼前，然后从此以后心里都背负上说不出来又放不下的脏东西。”

　　“一旦不能四跑，那东西就能把我们的信念压垮，到那时候，三个人又该怎么面对下一局？我们这么多年来的默契和信任，就会在那一瞬间全部崩塌，然后开始彼此猜忌，彼此防备，最后彼此仇恨！”

　　狮子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苦口婆心，到后来的言语激动，又到尾声的黯然神伤：
　　“最后活下来的，也再不是原来的人……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一开始死的是我自己。”

　　生，亦我所欲也。
　　义，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而这次却没有将思绪陷入黑暗，而是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一时感慨和感动都堵在了胸口，哽咽难言。

　　“你说的对……”果冻缓缓开口，“有比逃出去更重要的东西。”

　　“虽然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捏……你说的对。”幻贺说着，仍然在笑。

　　“那我们还是各自双排吧，我和果冻你们不用担心，你们俩……要好好的。”487说。

　　“好……”

　　“走，一起去吃饭。”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