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204、第105章 北冥有鱼

　　东大陆，北商王朝，珏山城内。

　　竹歌已经回到了客栈，站在二楼外面的走廊上，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望着夜空。

　　珏山此刻并没有下雨，不过云层浓厚，也见不着星月。夜光暗暗沉沉，而竹歌就在这样的暗夜里，施展着秘法，把情报传回了宗门。而青烨给出的回复是，那大妖的伤势做过处理之后，立刻启动秘法传送回圣临主峰。

　　——的确，白惊鹊正接受着治疗。

　　可能竹歌觉得昏迷着有助于碧血堂的药师给他上药，所以竹歌在战斗中“不小心”给它打昏了，这可绝不是刻意的。

　　说起来，我自己都还没疗伤呢，先让它给敷药了。

　　竹歌轻轻笑了笑，但转而又重重咳了几声，不过倒是没吐血。

　　他被骗了，或者说，所有人都被骗了。白惊鹊是鸠水白狐没错，可他的实力，远远不止刚刚化形所对应的初入圣元。

　　——这一点，他没有对青烨透露。反正送回去以后，宗门长老会知道他的实力几何。

　　那场海上的战斗，那狐狸本可以轻轻松松赢的，但他硬是佯装两败俱伤，还给自己添了一道伤疤，所为为何？

　　竹歌不清楚，但他觉得，宗门的长老们可能是知道的，这也可能是把他带回宗门的原因之一。

　　这一场战斗，可谓凶险，若非他的确是有些伤在身，若非他还是比自己低一个小级别，以自己最初的轻视心态，指不定就会送了命！那家伙，可藏的真够深的。

　　竹歌抚额，兀自笑了声。

　　还真是太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只知修炼，少有知行同一，产生了些自大的心绪。这种心态，可万万要不得，这一场硬仗，也让竹歌警醒了许多。

　　鸠水白狐，不愧为狐类灵妖最著名的一脉，这不仅仅因为这一脉几千年前就出现了皇者，甚至是最早的灵妖八皇之一，更因为其强大的天赋与卓绝的能力。白惊鹊是六尾灵狐，而那位老狐皇，同样是六尾灵狐，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几乎是云泥之别了，而鸠水白狐，上更有九尾天狐，那才是神话传说里的人物！

　　啧啧。

　　竹歌砸吧砸吧了嘴，忽然就对修行多了几分努力的心思。

　　也不知道，像二代宗主、老剑神那样的世间巅峰强者，该是怎样的强大？

　　他又咳了两声，去一旁的桌子上斟了杯水，就着几粒药丸灌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让竹歌再多想什么，一旁的房门就打开了，那似乎完全没有表情的药师走了出来，敷衍地行了一礼，说那白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估摸着一到两个时辰就会醒来。他又瞧了瞧竹歌的脸色，搭手在他脉上诊了一诊，片刻后才说，明日来取药，便又敷衍地行一礼，离开了。

　　竹歌倒是没怎么在意这药师特立独行的性格，有能力的人，总是性格古怪，更遑论还是出身于世人口中的魔域，不沾点什么奇奇怪怪的特性，仿佛就不像是这宗门中人似的。

　　他推开门，看向了房中那身穿白衣的……或许是男子？随后很没形象地撇了撇嘴。

　　长得这么妖媚，声音也那么男女不辨，狐族就都是些这样的生物吗？

　　白惊鹊的确是个美人，不论把他当男子还是女子来看，他都是极为标致的美人，丹凤眼，点绛唇，面若桃花，体如弱柳。一身带血的素白，也掩盖不了那出尘的气质，微微蹙起的眉头，更是那般惹人心疼。

　　——还好他是以本体与自己斗法的，不然，光凭这形象，自己都舍不得下手。

　　风流倜傥竹曲弦如是想着。

　　自嘲了几句，竹歌顺手把另一肩上的血痂给剥了开来，慢慢地，便有血流了出来。他便拿手指沾了沾，在桌上已摊开的宣纸上涂画了起来。期间，他眼中那抹妖冶的红色，也被逐渐点亮，随后像是呼吸一般地忽明忽灭。

　　宣纸上，一个由各种扭曲符号组成的阵势逐渐成型，期间竹歌还从自己肩膀上续了几次血，眼瞧着那可怜的伤口流不出多少血了，他又去剥开了另一处的血痂，若无其事地继续用血绘制着阵法。

　　待阵法绘制完成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宣纸上绘制较早的符号已然干了水分，余下暗红的痕迹，而绘制较晚的符号仍是鲜红，血液像浮线一样，在宣纸上诡异地蜿蜒。

　　不过，还差最后一步……

　　竹歌转身，不怀好意地拔了床上美人的一根头发，顺手也取了白惊鹊的方流出的鲜血，用鲜血浸透了那根头发，并小心地放在了阵法中央。随后，他低声颂念了几句，眼中的暗红陡然高亮，掩盖了他原本的瞳色。

　　就在同时，白惊鹊的身体突然消失，没有任何先兆，直接就消失了！

　　竹歌松了口气，眼中的亮红迅速暗淡了下去，重新盘踞在了眼底。如果有观察非常非常细致的人，就会发现，他眼底的那抹红色，比他绘制阵法之前，面积大了那么一丁点，虽然细微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毕竟真实存在。

　　他顺手把那张宣纸扔出窗外，也没管它，扭头便径自离开了。

　　而那宣纸，飘荡在外，倏而便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焚烧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一点无法烧去的无机质，在晚风中散落四方。

　　无尽海域，恶魔 岛，禁神领域内。

　　现在的场面，苏璃觉得，可以用“神降”来形容——依她看过的小说以及影视作品来说，主要是这场面确实震撼。

　　除了身下小舟所在的方寸之地，其余目所能及之出，一切都停止了应有的运转，风停息了吹拂，雨停滞了坠落，海停止了涌动，而那万千狰狞可怖的海灵妖，像是无数栩栩如生的蜡像，定格在了某一个瞬间。

　　那个瞬间，就是眼前这神话般的传奇生物出现的一瞬间。

　　首先，这是一条鱼，一条长得比较像鲸的大鱼，但这也太大只了吧！简直是鲸的ppp……plus版，光是露出水面的部分，高度就已经几十米了，身长更是数百米开外，在雷光停滞的而今看不到尽头，浑身几乎尽是粗枥的黑色，细细看去，才能注意到其实是青与蓝的颜色，只不过颜色极深，看上去便像是黑色。

　　这条鱼不仅极大，巍峨如山，本身的威势更是如滔天一般的可怖。苏璃并未有过对比，只能知道这条大鱼实力必定极高，但颜霜可不是如此，在她的印象里，从未有过任何一种生物给她过这样的威压。诺德尔撒成名极久的老怪物，她也不是没见过，但她也未见过那些大人物全面放开气势，唯一一个可以与之比拟的，是二百多年前，在恶魔 岛上恶魔兰尔索斯遭受的那道劫雷！

　　虽然劫雷最后并没有落在兰尔索斯头上，但那种浩荡天威，绝非普通圣域可以抵挡，在她晋入圣域之后，对此更为确信。

　　而兰尔索斯，是传说里已经超脱了圣域的存在，受伤状态下的他，也无法肯定能抗下来的那道劫雷。按此推论，这条大鱼，换算过来必然也是超脱圣域的强者！

　　它是灵妖一族的老妖怪吗？还是说，是海灵妖的王者？

　　而苏璃联想的就更离奇了，比如说——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两个烧烤架，一个孜然，一个微辣……

　　啊不对，跑题了！反正明白意思就行。

　　这条大鱼，自然会让他联想到庄子《逍遥游》里所述的北冥大鱼——鲲，不知几千里长的大鱼。虽然眼前这条大鱼并没有鲲的描述那么离谱，毕竟老祖先们也确实喜欢夸张，动不动山高万仞、一梦万载、飞流直下三千尺什么的，但本身还是大得超过了她的认知，只能把她当做鲲来看了。

　　那大鱼忽然长嘶一声，那是一声悠长的呦鸣声，声音如梦似幻，像是坠入云端的浓墨，像是深入海底的长歌，只消一听，便仿若徜徉在了不知所起、不知何终的梦境。

　　随着这声梦幻似的长嘶声，那些静止下来的张牙舞爪的海灵妖，尽数沉没在了黑色的海水中，一时之间，海面上竟一只海灵妖也不剩下了。

　　而后，风起雨骤，电闪雷鸣，海浪也恢复了在并不算大的海风中正常复幅度的波动。

　　似乎，一切都正常了，除了这条不知何来的大鱼。

　　它倏地低下了头，但如此庞大的身躯动作，海面居然没有发生丝毫变化，而风流也没有被改变丝毫，就像刚才往下沉的不是一个巨大的生物而只是一张纸一般。

　　在它低下头时，苏璃才瞧见了它一侧的眼睛，巨大，漆黑，但又泛着灵性，似乎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们。

　　而随着大鱼巨大头颅的低下，那上面，兀然出现一个人来，在暗夜里、在风雨中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唯有闪电乍现的时候，才能完整勾勒出他的身形来，显然，那是个男子。

　　那是……

　　不会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恶魔吧？

　　苏璃扭头看向了颜霜，却发现她已经抿紧了唇，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