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斯文的夫人

25、第 25 章

　　苍野原，风雪寒冷。
　　白天蓝却收到了让他从内而外感到温暖的来自玄祖的信。
　　“把门关上。风雪声太大了。”白天蓝吩咐小森道，手拿信封，快步回屋。
　　相较于从前脸色苍白，如今他看起来气血很好，有着少年的朝气。
　　“你下去吧。”白天蓝道。
　　玄祖会对他写些什么呢？白天蓝止不住笑，写什么都好。指尖略微颤抖，信封在手下被打开。
　　白玄字迹较潦草，写了满满几大篇。
　　首先写到自己已经看了白天蓝送来的信表达了心中对他腿好了的喜悦，夸赞他努力用功日后一定有不凡的作为。
　　又道他赤子诚心，询问苍野原一切可还安好，他日后有何安排想做些什么。
　　最后写到自己正在何地有些事需要他帮忙。
　　“天蓝，我遇一麻烦事，可否来助我？”
　　看完，白天蓝马上提笔。
　　“玄祖有求，晚辈必应。”法术加急传送，一个时辰便会送到。
　　他正愁不能为玄祖做一二事呢。如此很好。
　　既然要走，白天蓝很快准备起来。先是去书房找他爹，将此事说明。
　　不料白乘去了王宫还没回来，他将小森叫来嘱咐一番。
　　“此去长久，你在府中好好照顾自己。府中或你有任何事解决不了的写信告诉我。我会想办法。”
　　“公子放心。”小森笑道。
　　白乘很快回来，一脸愁容。
　　白天蓝按下出原一事不提，问道，“怎么了爹？脸色如此之差。”
　　白乘看着自己的儿子，吐出几口浊气，“走，进去书房说话。”
　　书房内，白乘坐在案前。
　　白天蓝先开口说了白玄一事，“爹，我想即刻出发。”
　　白乘听完眉头有所舒展，“也好。老祖宗于你有恩，前去也是应该。要收拾的东西收拾好没有？不要让老祖宗久等了。竭尽全力做好事情。”
　　“儿子知道。没有什么收拾的，爹，是王宫里出什么事了？王上又想出兵？”白天蓝皱眉道。
　　白乘摇头起身背手到窗边，“那倒不是。如今的苍野狐族，要不是有老祖宗在。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都是我们这些老东西无能，撑不起大任。”
　　“爹可否详细说说。”
　　原来是外族虎视眈眈，有意吞并苍野狐族，只是忌惮白玄，如今只是在周围挑衅试探。
　　云中狼族，是冒头最凶的一个。
　　苍野狐族如今衰微，云中狼族又起势凶猛。白玄就是一根定海神针，一旦白玄出事就是苍野狐族大难临头时。
　　“此事老祖宗不宜知道。”白乘道。
　　闻言白天蓝忍不住要问，白乘知他所想又道，“一个族群如何强盛，在于首领如何带领。既然王上并无求助老祖宗之意，我们也应当跟随。”
　　“当然了。你去到老祖宗身边有个适当提醒也是好的，保不准某些妖怪舞到老祖宗眼皮底下。”
　　·
　　白玄看完回信准备收拾房间给白天蓝住。推开隔壁屋子的门才发现里面干净如新，榻上床褥整洁，一应俱全。
　　“骗我吗？”白玄低声道。
　　看来他不用收拾了，只需静待白天蓝到来。计划大致成型，还有不足之处要和白天蓝商讨。
　　写信送信回信，一来二去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白天蓝到时，落在院中树旁，他转过身去，窗户处，白玄一袭黑衣右手拿书左手放其肘下，“你来了。”
　　“玄祖！”白天蓝激动道，眼上发热，半跪着行礼。一段日子不见，甚为挂念。
　　白玄走近扶起他，浅笑道，“还是这么规矩。腿既然好了就该多站站，以后就不要行礼了。”
　　书房。
　　“所以玄祖需要和文家搭上线，趁机探索帝陵。”白天蓝道。白玄已将事情都告诉了白天蓝。他点点头，桌上一张地图铺满，是城北各街道各条路最详细的地图。白天蓝仔细看着尽量全部记下。
　　“文家经商，是商人就对生意感兴趣。只要有足够重引起文家兴趣的东西，顺利和文府合作。而且，文家大公子文安书身上还有秘密，机缘巧合下我得知了一些。届时，好好利用起来就是一个机会。找到进入帝陵的方法后，天蓝你就可以自行离去。我独自进入，找到仙丹毁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就回苍野原。”
　　很简单的计划，但不可控的因素太多。白玄实在不胜脑力，其他的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所以找来白天蓝，帮他想想。
　　“计划简陋，诸多不足。天蓝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即可。”白玄道，倒满一杯热茶推到他身前。
　　白天蓝笑笑，右手执笔，另拿白纸放于桌上，“玄祖这样说，晚辈就直言了。首先是‘文家感兴趣的东西’”落笔写下，笔锋一转，“其次，如何保证顺利合作。第三，如何利用文大公子身上的秘密。”再次落笔，“最后，怎么保证做好了这些就会得知进入帝陵的方法。”
　　“据玄祖所说，文家只是守陵，并不保证能入陵。”白天蓝又是温和一笑，放笔。
　　白玄喝不下去茶了，默默放下，有些惭愧。
　　“年轻就是脑子好转得快。”
　　“玄祖日日劳累，一时疏忽没想到很正常。”白天蓝道。
　　日日劳累。白玄更是惭愧，他天天都在休息。
　　“嗯。”他轻咳一声，“那现在就劳烦天蓝同我一起好好计划如何弥补这些漏洞。”
　　“是。依晚辈看来，首先是要确定文家到底有没有自由入陵的办法。否则以文家作突破口，从一开始就错了。”
　　窗外，天色渐亮，白玄微微眯起眼。
　　“我们就需要走一趟文府和帝陵。”
　　街上。
　　两人隐了身，避着人走。虽然看不见但碰的着。
　　白玄故意带他往热闹的路上走，小摊多店多，像白天蓝这样的年轻后生应该会喜欢，毕竟白荷都喜欢。
　　“人多虽然难走了些，但是卖东西的多。不得不说，凡间的小玩意还挺好玩的。”白玄道。
　　白天蓝点点头，他对那些都没兴趣，只道玄祖有颗童心，自己是否太过规矩老成了些？
　　“是。晚辈很喜欢。”
　　他干巴巴一句，眼睛目不斜视，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去。
　　喜欢那不看？白玄心道，这孩子，真规矩。
　　文府。
　　“安书，你近日是怎么了？”文老爷道。
　　两人坐在府中花园的亭子里。
　　是在问他前几日晕倒的事。也只有旁敲侧击地问了，文老爷看着自己一向成熟稳重的大儿，心有担忧。
　　“儿子一切都好。没什么事。”文安书道。
　　文老爷狐疑看他，也不想其他，“罢了罢了。你这么大了自己管好自己。为父告诉你一声，海上有批货需要为父亲自盯着。两个月后在临沧沿海启程。梁泽地远，几日后为父就得出发。”
　　“爹去多久。”文安书道。
　　“一年左右。”文老爷起身拍拍他肩膀，只觉宽厚结实，他眼含欣慰，“为父不在这些日子，安书可得好好担起文家。”
　　文家生意多而大，文安书几岁起就接触家中生意，十一二岁时，文老爷将部分生意交给他。现在文家在梁泽城的所有店铺以及周边的生意都是他负责。还有父子俩知而不宣的事——守陵。
　　文老爷是当家人，文家要负责守陵他自当是担大头，他走了文安书就要担大头。
　　文老爷出海甚多，近些年他年纪大了又常年操劳身体自然不如从前。出去一趟后回来都要歇上许久。
　　“这一趟后，出海的事都让儿子来做。爹在家就行，阿冕也该学着做这些了。”文安书道。
　　“是是是。为父也该享福了，安书何时娶亲呢？有没有相中的姑娘，为父和你娘早将你兄弟二人的聘礼准备好了。”文老爷笑呵呵。
　　闻言，文安书眼神暗晦一瞬，“没有。”
　　“哦！那你可得加紧点，你爹我还等着抱孩子呢！行了，爹走了，你也忙去吧！”文老爷并未注意。
　　“爹慢走。”
　　亭中静下来，下人隔着距离穿梭府中。见大公子在亭中，无人敢靠过去。
　　“他脸色变了。”白玄道。
　　白天蓝迈步，却被一拉，“玄祖？”
　　“文安书身边常年跟个一个魂魄，想必对看不见的东西的靠近格外敏感。我们还是站远些好。”白玄解释道。
　　白天蓝点头，道。
　　“这位文大公子刚才是听见他父亲说娶亲一事脸色才阴沉下来。有没有可能是不喜长辈提及此事？”
　　“不知道。”白玄摇头，“先去跟着文老爷。”
　　文老爷步履匆匆来到书房。途中遇到下人行礼，他略颔首，又瞧见拿弹弓打鸟的文冕。
　　严厉训斥了一番，鸟也是一条命，对动物也要有怜爱之心，让他没事就去帮文安书做事，一天游手好闲不像样子。
　　文冕被训得垂头丧气，弹弓甩给下人就跑出府不知道往哪去了。
　　之前虽然去了文小公子接风宴，这还是白玄第一次见到他的面。原来是半夜骑马那位。白玄若有所思。
　　文老爷关上房门，入目几个大书架子堆满各种书籍纸张。
　　他绕步往里走，实木屏风后，俨然有人在里面等着他。
　　“是文府管家。”白玄道。
　　“老爷。”文管家见他来了行礼道。
　　“嗯。”文老爷咳嗽几声，拖出椅子坐下，问道，“查出什么没有？”
　　文管家拿出几本册子，摆在桌上，“先前老爷为查暗中觊觎帝陵的那群人究竟为何，借为小公子接风洗尘办宴请君入瓮。老奴仔细叮嘱了城北各处守卫以及帝陵附近守兵，一旦发现有丝毫异样的人立即拿下，但无人被抓。小公子宴上来的人都登记在册，请老爷过目。”
　　文老爷随意翻了几下，太阳穴都在突突跳，“费力不讨好啊——梁泽那些蛀虫，哼！吃我文家用我文家，到头来出事还得我文家来背！只告诉有人暗中想入帝陵有什么用！”
　　“老爷莫急，”文管家劝道，“就算贼人有通天本事躲过守卫，护陵结界还在那呢！上婴大人亲设！这世间没有比上婴大人更厉害的了。”
　　上婴大人亲设？！白玄闻言眼睛亮起来，那便不是他所设遗留下来的？！
　　“上婴大人是此国国师。”白玄解释道。
　　“话虽这样说，但真让贼人躲过守卫也够让文家喝一壶的了。我还要必须照看出海那批货，家中生意我已嘱咐过安书。守陵之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不在时如何做。安书这孩子也明白，你凡事多与他商讨，他是个有主见有主意的。”
　　“老奴省的。”
　　“这世上啊，谁都靠不住。我实在是忧心得很，当初帝陵发现后，王上跟上婴大人钦点文家守陵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文老爷语气疲惫道。
　　文管家没有答话，低着头站在旁边。
　　“还不是因为想拿帝陵里堆成山的银子珠宝，可叹我前半生死命拼搏好容易挣得些钱却被那些贵人当做遮羞的幌子。”半晌，文老爷低不可闻道。
　　文管家是跟着文老爷一路走过来的，闻言也是叹口气无言以道。
　　“出海的事安排好了吗？”文老爷靠在椅背上，略显沧桑。
　　“老爷放心。”
　　两人又听了一会儿，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就回去了。两人站在院中。
　　“所以文老爷的意思就是，陈国国君盗用帝陵钱财，又不想引人注目就弄了个守陵的名头出来。而文家家大业大，即使有大量银子涌入国库也可以说是文家上供的。”白荷道。“如此看来基本确定了文家是有入陵之法的。”
　　“没错。明日你同我就去帝陵看看，亲眼看了才安心。”白玄心情不错道。
　　心中暗想，那护陵结界又由上婴一介凡人所设，说不准没那么厉害，他便可以悄无声息来去自如了。也不必走什么计划了。而且文家要走个主心骨，很好！
　　至于自己为仙时设的那个为什么会没有了，他没有深想，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厉害的人物给破了吧。
　　他如此想着半天站在原地没回过神，转头发现白天蓝垂着脑袋神情些许不对劲。
　　“怎么了？”白玄疑惑道。
　　白天蓝同他差不多高，头抬起来眼中哀伤，“玄祖可还记得晚辈曾与你说过的兄长一事。或许兄长就是在此陵丢了性命的，晚辈突然思及哀上心头。”
　　白玄想起自己的弟弟白华。沧海桑田，他已经连弟弟的相貌音容都记不住了。
　　他安慰道，“你不要多想。”
　　“好了，好了，回屋休息去吧，右边那间。或者你想常常凡间的食物？刚好是中午，你想吃的话我就带你出去吃。”白玄拍拍他背，摸头已经有点费劲了。
　　院中没有请下人，也不需要请。
　　白天蓝摇摇头，隐隐有垂泪之势，年岁不大脸生得极嫩看起来可怜极了。
　　白玄叹口气，“玄祖抱抱。”
　　这孩子。
　　白天蓝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手不敢环上来，白玄就主动搂上他，“好了，去歇着吧。”
　　“嗯。”白天蓝眼眶发红，终究没落下泪来，很坚强。
　　白玄看着他进去，往左边屋走站在门前却不进去。环抱着手臂到窗户边，一把给推开。
　　“阿玄。”
　　屋内白荷站在门后，惊喜看过来。
　　“怎么你躲那不出声是要吓我吗？”白玄好笑道。
　　“阿玄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白荷走过来，笑颜如花。
　　“出来，说了这是我住的。”白玄撇开话题，眼神落到窗上，他走时是没关的。
　　“不行啊，只有两个住人的屋子，旁边那个给天蓝公子。我只能和阿玄住了。”白荷开门出来。
　　白荷走了这么一天，脸上就憔悴不少。白荷低头看他，嘴角好似时时都是上扬的。
　　一想到他是给自己跑腿的，白玄就说不出重话来，无言看他片刻妥协点点头。
　　屋内。
　　白玄去了鞋袜坐在床上，背后靠着枕头。
　　“去十万山辛苦你了。回来的这么快是一直没合眼吗？”
　　“是呀。”白荷可怜兮兮点头，趴在床边。
　　白玄嘴角抽抽，对了，他们是不需要休息的。只是平日休息惯了。
　　白玄想看书，但受不了白荷这样一直盯着他。
　　“你实在无事就说说去十万山发生了些什么。我听着，快别看我了。”看得我心慌。白玄道。
　　·
　　昨日，十万山。
　　白荷十分不解望着前面这两个拦路的人。他只想快点走完回去，语气不大好。
　　“两位做什么？挡着在下的路了。”
　　拦路人正是前来道歉感到别扭的雨生以及被他拉来的一脸不情愿的和尚。
　　“我……我是……”雨生磕磕绊绊开口，脸都有些红了，恨恨瞪了一眼暗处躲着的精怪。瞧瞧瞧瞧，你们的山灵大人因为你们的大嘴巴要在这里给别人陪罪！
　　要不是对象是狐仙大人，雨生是断断不会来的。从前与其有个几面之缘，百年过去只觉得狐仙大人现在戾气较重不似原来和颜悦色。唉，从仙重新落成妖，这样大的悬殊能有几个真正做到不以为意的？
　　雨生瞧见故人，物是人非，心里默默想了许久所以半天没说话。
　　啊啊啊啊——大人在做什么啊啊啊啊！精怪们心中尖叫。
　　白荷的耐心已经没有了换条路要走，又被和尚拦住。
　　“施主请留步。”和尚道。
　　“有什么事吗？”白荷皮笑肉不笑，“有事还请快快说了，在下有急事。”
　　！！！雨生惊醒过来，屁颠屁颠跑过去，一袖子挥走看热闹的精怪。
　　看屁看！本山灵的热闹都敢瞧！
　　“还，还请屋里说话。”雨生道，他估摸着狐仙大人没认出他，自己也不想在外出丑。
　　雨生笑得僵硬，“狐、狐仙大人？”
　　白荷眯起眼睛，“你是？”
　　“哦对！我是十万山的山灵，名雨生。狐仙大人叫我名字就可以。”
　　山灵？白荷耳边响起白玄的话。
　　——天生地养，顽皮性子，只当没发觉
　　“嗯。”白荷点点头，就要走。
　　“诶——诶——诶——狐仙大人请留步！”雨生张开双臂。
　　“有事请说事！”白荷倒退几步，拉开距离。这山灵闭眼做什么！都要撞他身上来了！
　　那个和尚挡了他一下就跑到旁边装作看风景。
　　“是、是，还请狐仙大人借一步说话。”雨生道，“有点事要进屋说才好。”
　　白荷警惕起来，把他上看下看，“做什么？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什？什么？”雨生懵住，摸不着头脑去看和尚。
　　和尚叹口气快步走过来，一口气说完，“狐仙大人。山灵大人是来给狐仙大人道歉的。山灵大人没管好手下的精怪，说了狐仙大人闲话给传了出去。请狐仙大人大人大量原谅山灵大人失职。”
　　雨生疯狂点头，待和尚说完又讲一大串，表达对狐仙大人的敬仰之情。
　　要说为什么雨生如此忌惮白玄，那就是有实力啊！狐仙大人有实力啊！如今天上地下头一个由妖修炼成仙的，现在也是妖界最强的狐祖大人。哪个不给白玄面子，只是白玄低调少露面少妖知道他的行踪，否则身后一串追捧者。
　　简单来说，雨生是被白玄强大魅力所折服的千万个中的一个。
　　这样啊。白荷想，那自己不用把整山走完可以早点回去了。
　　心情好起来，欣然接受了道歉。
　　“所以，为何今日才回来呢？”
　　白玄听完甚觉有趣，眼中饱含笑意。
　　说到这个白荷脸就垮下来了。
　　“他们将我拦着要我指点修行。我不想啊我想走的，可是我一想到那个时候自己是阿玄就觉得不能走，要在外留个好形象。哪知道山里的精怪全窜出来。”
　　听完白玄哈哈大笑，笑着又暗骂狐王一句蠢货。
　　“别笑了，别笑了，唉，明明我可以早点回来就可以陪阿玄一起出去的。”白荷头埋被子里，瓮声瓮气的。
　　“这有什么，明日你就可以去！”白玄一拍他脑袋。
　　“！”白荷嘴角勾起，“那天蓝公子就不用去了吧！”
　　“不，不，一起去。”说罢又笑起来倒在里侧，发丝在身下变得凌乱。
　　白荷垂下眼帘，脱了鞋袜爬上床。
　　“阿玄往里靠靠。”
　　白玄既然让他进屋就做好了同榻而眠的准备 ，不过同榻而坐。
　　白荷握住他的手，在掌心摩擦，“我还没走就想回来，到了就想走。”
　　说这话时，白荷俯身，四目相对，白玄心中滋味难明，他没回答，直挺挺躺着，看着看着就觉得此情此景尴尬。
　　白荷跟他像，又跟他不像。每每他看过去时，白荷眼中都是柔情似海，而白玄不是。
　　白玄眼中情绪很多，有时不解，有时包容，有时温柔，有时就是现在的尴尬。
　　“不要这样看我。我睡一会儿。”白玄抽回手，侧躺面对着墙闭上眼睛。
　　白荷很难过，沉默半晌，将皱起的被子抹平给白玄盖好，下床穿鞋出了屋子。
　　门关上后白玄睁开眼睛，一丝睡意也没有。
　　·
　　傍晚。
　　小院子里有三个人，看起来很热闹。
　　白天蓝给白荷打过招呼就坐在院中看书，白玄搬来椅子坐下让白天蓝再给他看看腿。
　　“我看看是否恢复完好。有些病根是在骨子里的，外表看不出来。”白玄道。
　　白荷也坐过来支着下巴看他，白天蓝突觉压力很大。
　　“就不、不用捞裤子了吧，玄祖。”白天蓝紧张道。
　　“不行，我得看看。”白玄道，说罢亲自上手。指尖刚刚触及裤脚，另一双手伸过来。
　　“我来。”白荷道。
　　白天蓝把书放身后，“！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额头都要冒汗了，朝白荷勉强笑笑。
　　白玄目光专注，半蹲着，时不时出手按上几下，询问道，“感觉如何？”
　　“好！”白天蓝捏着两边扶手，又朝紧盯着他的白荷勉强笑笑。
　　玄祖和白荷前辈怎么了啊啊啊！
　　酷刑般的检查随着白玄一句“好了。”结束，白天蓝立马起身说自己冷到了要回屋看书。
　　“你干什么了？”白玄站起来冷声道，说话都不转过身来。
　　“我什么都没做。”白荷见他生气就要道歉，生生给憋住。
　　“不可理喻。”白玄撂下一句径直回屋。
　　白玄显然生气了，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这是很奇怪的事他许久没真的生过气，并且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他把门关上，白荷被挡在外面。一共就四个屋子，两间睡人的，一间书房，一间放杂物，他们没什么东西，那间屋子就是个空的。
　　白荷买的一包小玩意还放在桌上，就在窗户边，窗户没关看得见那棵树。也是棵常青树，白玄不着边际地想。文府的树是常青树，这里也是，好像在梁泽城看见的全是常青树，落雪的时候一抹白里的绿色他很喜欢。
　　书房里有容人睡觉的软榻，白荷不是个傻子的话会知道去那。
　　可是当白玄夜半惊醒，起来倒水喝时才发现门前站着个黑影。
　　下雪了，外面那么亮。窗户被关上，有光透进来照在白玄愣住的身影上。
　　“你做什么呢？大半夜的，书房里有睡的地方你快去啊，不睡就坐着那么多书也够你看。”白玄走到门边，轻声道。
　　黑影窸窸窣窣地动，似乎转了个方向面对着过来，“我在看月亮。”
　　“下雪了你怎么看得见。”白玄回道。外面安静下来，黑影没有动，白玄也等着，过了会儿他听见白荷说，
　　“所以我看不见你，阿玄，我看不见你。”
　　“为什么呢？”白玄道。
　　“我喜欢月亮。雪原上常年见不到，所以我更加喜欢，不知道月亮什么时候会出来一直等是不错过他的最好方法。我也喜欢阿玄，世间只有一个阿玄，所以我很喜欢很喜欢，为了不错过你所以我就一直等。”白荷道。
　　此话情深义重白玄再想当耳旁风也不能了。虽是如此，他听来又甚觉白荷单纯且傻。
　　“脸皮该厚的时候不厚。直接推门进来啊，我又没锁死。答应了住一个屋，难道我还会撵你出去？”他快速拉开门，额头抵着门的白荷一个不稳往里栽，顺势抱住白玄，浑身都是冷气。
　　“好了，睡觉。”白玄无奈。
　　·
　　第二日。
　　“都准备好了吗？”
　　三人站在院中，白玄问道。
　　“去了之后除了隐身法术，就暂且不要用法术了。谨慎为上。”
　　说罢抬头看天，昏沉依旧好歹比晚上亮多了。按理说这种事就该晚上去，然对于白玄三人白日去更好。
　　嘴上说着不足为惧，白玄心里还是有个疙瘩。为什么？那就是他栽得太狠了！
　　古昭国强盛却短暂，四代而亡，整个帝陵规模虽大但大不到哪去。遗留的仙丹会在哪个国君的陵墓里呢？
　　自昨晚后白天蓝有意跟白玄保持距离。玄祖或许没意识到，白荷前辈跟他走得太近了啊！
　　“玄祖从刚刚起眉头一直未舒展，有什么事发生吗？”白天蓝注意道。
　　三人已然隐身从梁泽城的房屋上穿过，直奔城北。
　　“是吗？”白玄摸摸眉心，“没什么事。”内心烦躁罢了，古昭国于他没有什么好回忆，一想到要钻到帝陵里去，心中更是厌烦。从前自己真是大错特错，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到时候我们分开行事，在各个面都探察一番。”白玄道。
　　他们速度很快，从文府上面行过，不久便看到一片巨大的封土堆，常青树丛生。
　　有城墙和瞭望台在下方设立，守卫森严。
　　对于这些对凡人来说的铜墙铁壁，在他们眼中压根不存在一样，绕过城墙直接落在了平阳原里面。
　　一路上都很安静，落地后白玄分工明确，“东面和北面我去，天蓝南面，白荷西面。”
　　白天蓝神情严肃点点头，此处就是南面。白玄又嘱咐几句就往右走。
　　一直站着没说话看远处的白荷突然动作跟着他走。
　　“跟着我做什么。”白玄边走边道。脚下的土坚硬，白玄伸手摸了摸，是作过处理的。
　　“我陪阿玄看完就绕过去。”白荷道。
　　白玄拍拍手直起身，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想起他也是精通结界的。
　　“好，好，麻烦你了。”白玄点头给他让路，愉快道。
　　国师上婴是人，凡间修道之人不多，而有所成的少之又少，如若这阵真是他所设，不能小觑。
　　白荷来回走了几步，伸脚上前探，似乎在确定位置，很快找准了他蹲下双手结印。面前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从中心开始渐渐显出原型。
　　一条黑色小龙，模样威武霸气，奈何小小一只不停翻腾白荷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黑龙甩头摆尾咬过来，白荷及时收手。
　　“如此活灵活现。”白玄蹲过来，感叹道。
　　“似乎没有异动，也只是似乎。阿玄，不要去摸。”白荷截住白玄手腕。
　　“哦。好吧。”
　　“我们再走一段，找到阵眼。”白荷起身道，衣袍下摆拂过，显露出的巴掌大结界由外向内重新归于虚无。
　　有些结界是不规则的，找到结界中心观其全貌白荷是想直接毁掉此阵，自己再设个就好了。就这样走了一会儿，白玄才注意到两人的手是牵着的。
　　白玄，“！”他目光难言看着白荷。
　　“怎么了？”白荷一脸不解，说罢直视前方，嘴角飞快弯了一下。
　　算了，算了。
　　反正白荷帮他看结界扯平了。
　　·
　　白天蓝这头，一个人行动很是自在。之前就觉得玄祖和白荷前辈关系亲昵，现在只怕更上一层楼。玄祖身边有人陪伴也好。
　　玄祖是仙时，他的事迹从来都是印在纸上或者传颂于每代狐族的口中，数千年来头一个妖仙。在他之前，妖就是妖，仙就是仙，妖仙两界泾渭分明。
　　玄祖从前在苍野狐居住的府居被奉为圣地，名字成为尊贵不可随意出口的存在。如此耀眼的光辉下，玄祖那一脉的苍野狐就显得默默无名了。白天蓝只知玄祖其实有个弟弟，其他的就不知了。
　　之后玄祖又成妖困于东山荒林，六百年，即使这样苍野狐族仍在他的庇佑下安然度日。玄祖很强大，白天蓝想，但十分孤独。有白荷前辈在，总是好的。而且玄祖好像也不讨厌白荷前辈跟着。就是两人最近可能闹矛盾了。
　　思及，白天蓝点点头，看来他要时刻注意着离他们远点，让他们自己相处去，就比如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有点紧张，他与玄祖同根同源，抽出一点法力与结界相感应就可知是否是玄祖手笔。
　　双手交合十指飞快组合不断变换着位置，他倒退一步，左手食指中指合拢从右手手腕滑过。幽蓝色的法力飘飘悠悠从指尖浮现，“去。”白天蓝收回手，如果是玄祖的法力自会无声无息相融，如果是凡人国师设的，刚好可以一试是否能够进入。
　　不知玄祖那边情况如何呢？
　　这头，相比白天蓝的直接快速，白荷慢悠悠得多。慢悠悠牵手，慢悠悠走，这样下去天黑都弄不完。
　　“你，别这样。”白玄不走了。
　　“怎么了？”
　　又是这句话，又是怎么了，白玄无语心想。
　　“你想逛街，回去了我陪你逛，想走多久走多久。现在，动作快点好不好？”
　　“好！”白荷眼睛亮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旁边人额头一口，终于松手认认真真做事去了。
　　？？？？
　　白玄呆在原地，脸上茫然，白荷竟亲他？！他是随便可以亲的吗？这算什么？他清心寡欲几百年也想继续寡下去，牵牵手就算了抱抱也没什么，上嘴是怎么回事？
　　胆大包天，不可理喻……白玄狠狠擦过额头，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白荷第一次见他呆头呆脑成这样，一边偷笑一边继续看，嘴上随带说一句，“阿玄，回神了。”
　　“以后，不准，再这样做了！”白玄气急败坏。
　　“为什么？”白荷无辜道。
　　白玄冷笑，不欲与他多辩，装傻充愣白荷最会了。
　　这时，西面传来巨响，地面都晃动了一阵。
　　糟糕，白天蓝！
　　白玄抛下闲思立马反应过来飞身赶过去，白荷随后。
　　“怎么回事？受伤了？”
　　白玄落地接住要倒地的白天蓝，白天蓝努力咽下口中鲜血，嘴角染红。
　　“先回去。守兵过来了。”白荷接过白天蓝。
　　后面，一片黑压压的身影赶来。
　　“怎么回事？结界异动？！”
　　“并无可疑身影！”
　　“上婴大人前日已来城中，快快去请！”
　　“加重守卫！不得松懈！”“将城北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