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低地飞过天堂》奈奈慈野

1、游终

　　巷子是暗的，路灯昏沉照亮半堵老墙。
　　游终吞吐一口烟踏进小巷。
　　“太阳落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早还是一样的开。”
　　刚走进两步，清远的歌声漫不经心的传来，断断续续又随心所欲。
　　灯光恰恰落在游终垂腰的发间，黑色吊带勾勒出极好的腰臀，烟雾缭绕着，左臂的图案忽明忽暗。
　　“太阳落山明早依旧爬上来──”一张白净的小脸从二楼的窗里探出，看见楼下有人，收了声。
　　游终一愣，手指夹着的烟停在嘴角片刻，正待往嘴里送，窗里有温婉之声。
　　“月明，吃饭啦。”
　　扎着双麻花的女生盯着游终的脸一怔，才应道：“来啦”，然后匆匆离去。
　　游终缓了口气，将烟含住。
　　这一片是二中的学区房，离学校两条马路，在南京城里，这块儿破房竟有种民国乱后留下房屋的感觉。
　　游终走出巷子，在地铁和共享单车之间选择了骑行。实际上她家离学校并不远，三公里外的富人别墅区。
　　第二天一早，祝月明抓着饭团跨上了妈妈的小电驴，不出五分钟，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二中门口，她是踩点进班的老选手里，从后门溜进来还未来得及坐下就被老班叫住。
　　“祝月明，新学期第一天就迟到啊？上前边儿来站着。”
　　班里哄堂大笑，虽说是文理分班了，但他们重点班的人倒没怎么变，都是学文的。
　　正笑着有人敲了门径直走进班里，随意挑了个空位就做下了。
　　“我去，怎么是她，居然在我们班，救命啊！”
　　“她胆儿也太大了，居然敢露腿露腰。”
　　“说的好听是女团风，难听点不就是出去卖的吗？”
　　“嘘！你不想活了？让她听见就完蛋了！”
　　游终淡淡扫过一眼，没有什么波澜。
　　班主任张老师皱紧了眉头：“同学你校服呢？”
　　她规规矩矩的回答：“没有。”
　　“那你高一穿的什么？一年过去了没有校服？”
　　“有的，小了。”
　　班主任看见她的双眸，明亮的真诚的，却让人觉得不舒服，好似再看下去就要被夺舍了一般。她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它尽快重新订一套。
　　游终也没对着来，点了点头就将视线移向了别处。祝月明还站着，眼神定定的落在那个长发短皮裙的女生身上。
　　同桌拉了她一把：“月明？还站着干啥？”顺着目光望去又是一惊，“你认识她？”
　　游终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偏过头来。
　　祝月明又是匆匆收回目光，一边坐下一边答：“不认识啊。”
　　游终的大名在二中几乎无人不知，听说高一刚开学军训就把教官打趴了，总教官嫌丢人，非但没追究还罚他操场跑了十圈。
　　再后来，和游终相处过的人要么休学了要么转学了，从此没人敢接近她。校长拿她没办法，家长电话打不通，问游终只能得到两个字“死了”，可这位偏偏成绩常年断层第一，在这个排在末尾的学校里，可以说是校长也不愿失去的好苗子。
　　游终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明明是角落，却格格不入的很有存在感。
　　上课铃打响的一刹，教室门被缓缓敲响，一个瘦瘦的镜框女生背着双肩包站在门口。
　　“不...不好意思，那个...堵车...”
　　“行了进来吧”，张老师不想多浪费时间，指了指教室里最后一个空位示意她先坐游终旁边。
　　女生快步走过去，看到游终灿烂的一张笑脸时，彻底愣住了，看这身打扮就知道对方是谁，放下一半的书包勾在了小臂上，陆淼有些欲哭无泪的看向老师。
　　上课已经有两分钟，班主任道：“快点啊，还不坐是准备来替我讲这节课吗？”
　　陆淼涨红一张脸，咽了咽口水瞥向游终，谁知对方靠在墙上，一只手慵懒的搭着椅背，笑眯眯的将头歪到另一个方向，但依旧对着她。
　　陆淼被看的心里犯怵，支支吾吾说了句：“您好。”
　　游终挑了下眉转过剩不再搭理她，见状陆淼反而舒了口气，扶了扶镜框坐下。
　　新学期第一天，按照惯例是要大扫除的，同桌两两一组，游陆二人被分去倒垃圾。
　　一路上，两人吸引了不少目光，窃窃私语声像是午睡的寝室有人用气声在交流，刺耳且通通落入耳中。
　　“游终真的好美，穿成这样来上学，不得不说有点羡慕。”
　　“不是，你看她旁边那个女生，怎么感觉这么可怜啊？”
　　“救啊，感觉她好委屈，真的没人管管吗？”
　　“算了算了，快走！”
　　游终深吸一口气顿住脚步，想问问身边这位自己有那么凶吗，谁知陆淼一惊松了手，垃圾漏出部分，她连忙蹲下去捡，神色有些许慌乱。
　　游终也放下自己提着的那边垃圾桶，颇有些无奈问她：“同学，我有对你做什么吗？为什么怕我？”
　　那双手在腰间轻轻拍掉灰尘，发丝飘起来又落回去，那双眼睛水润又真诚，还透着些许无奈。陆淼越发觉得自己胆小且连累了游终，她忍者莫名的泪水使劲儿摇头，一边否认一边起身。
　　不给游终反应的机会，陆淼迅速抓住垃圾桶，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垃圾站逃也似的走了。
　　游终心里被堵了一团火，她完全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者想将陆淼暴揍一顿的心，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这一幕落入别人眼里，可就完全变味了。
　　当天晚上祝月明回到家里，第一时间打开了学校的论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颜值出众的新生，谁知一个“不良少女欺人太甚”的帖子被顶到了最前面。
　　配图是游终高傲的站在一旁拍手，垃圾桶的另一端却跪着一个瘦弱的女生捡垃圾。
　　评论一石惊起千层浪。
　　【这不是游终吗？以前就听说她xxxx，能躲就躲吧，人家背景强大，没办法的】
　　【这个小女生谁啊，怎么会惹到游终，好惨啊】
　　【楼主好勇，不怕被冲吗？】
　　【附议，楼主保护好自己，反正我先匿名了】
　　祝月明皱皱眉头，关于游终的事情她也听说过一些，但都是没头没尾的。这张图也离得太远，拍摄角度就像精心设计过的那般。
　　她不认为游终的头脑，会蠢到当众让人跪在自己面前。
　　或许名声不好的那一方被说什么大家都愿意相信吧。
　　眼看着晚饭点要到了，祝月明打开书桌前的窗子，想着她会不会从这里经过。她成绩不错，于是选择了不上晚自习，家里的饭菜也更香一点。
　　可六点钟过去了，那身黑衣并没有出现在小巷里。
　　游终往学校附件的商场走，在前一个路口左拐进了一家网吧。
　　“游姐？等你半天了，新赛季开始了一起上分啊？”柏彧从靠门的机子上探出一个头。
　　“ip能查吗？”
　　柏彧一愣：“出事了？”不出十分钟，他便敲着桌子道：“这个叫斗转星移的ip地址是你们学校的机房啊。”
　　开学第一天并没有信息课，唯一去过机房的人，只有后来被叫去打扫卫生的三人。
　　陆淼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浮现，随之而来的是许可和方羽。
　　目标锁定的过快，游终神色缓和，转手给柏彧打了五百：“点小龙虾，我请。”
　　男人笑：“我游姐大气啊，”顺手掏出打火机给她点了烟。
　　游终没开机子，站在门口慢慢吸完一根又一根烟，天色昏暗，她摆了摆手，“走了”。
　　六点十分，她站在了祝月明楼下，那扇窗里没亮灯，她没多待便离开了。
　　事情发酵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众人的想象，等游终换上了校服到学校的时候，大家的眼神中除了惊恐还有鄙夷。
　　陆淼低着头一言不发，可全班的目光都聚在了这里。
　　终于，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打响了第一枪。
　　“游终你为什么要欺负陆淼，她怎么你了。”
　　黑色长直发的女生脸上有一股妖气，明明是个大美人，却让人不敢接近。
　　她浅笑，声音温和：“我怎么欺负她了？”
　　陈可大着胆子：“听说你不想倒垃圾，就让她一个人去，陆淼就说了一句我一个人不方便，你就把垃圾全倒在她身上，还让她跪在地上捡。”
　　那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自己都觉得离谱。
　　但游终的表情却突然认真了起来：“你亲眼看见的？陆淼向你求救了？还是你口中那个听说？听谁说的呀？”
　　陈可顿感慌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羽：“没有”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就给我安这么大一顶罪名呢？”
　　班里少数男生看不下去，却还是偏向了长相出众的游终。
　　“你们都针对她干什么啊？陆淼自己说说怎么回事不就好了吗？”
　　视线又聚焦到她的身上。
　　厚重刘海黑框眼镜几乎要将她整张脸遮住。陆淼是最知道事实真相的人，可她知道，陈可是在帮自己，假如此刻否定，又该如何继续与她相处？
　　但是让她污蔑游终，她不敢。
　　抬头的瞬间，她对上陈可关切的眼神，竟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不知道。”
　　班里顿时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