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恨》红楼阁主

4、烟云冷

　　风声渐紧，秦赵之间相互整军备战。邯郸城里一片惊慌，城外更是出现混乱。
　　原本那些想看韩家笑话的乡邻们也都终日里战战兢兢，顾不得许多。大户人家都在思考如何自保，如何逃难。一些有门路的人家早就扶老携少赶着牛马匆匆逃难去了。田野里一片荒芜，留下的无处可逃的平民更是成天惶恐不已，无心耕种。
　　赵姬见时势如此便和韩母韩父商议，在院中深挖地窖，万一遇到混乱，还可以暂躲一二。加上家中人口减少，便提议将赵父和弟妹接来，遇到麻烦彼此有个照应。
　　韩父、韩母一听，直夸儿媳聪慧孝顺，便一口应允。
　　赵父见亲家再三相邀，又见韩家庄背靠青山，多有薪柴、山味，便移家前来，地里早已撒下麦子，到时抽空回来收割便是。
　　二郎一走多日，音讯全无。时传赵军已经深入秦国腹地，也有传言秦国坑杀赵卒两万，孰是孰非，莫衷一是，但大郎二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每当日暮，赵姬便不顾家人阻拦走到村口，倚门闾而望，除了几只归鸟，远处不见人影。
　　偶尔一两个流落异乡之人，抬头看着她那绝世的容颜，除了惊叹便是惋惜。
　　红颜多薄命，况是乱世人。
　　赵国战败的消息风一样传来，原来留守的几户人家也搬到深山之中，躲难去了，只有韩家数户人家舍不得家园，迟迟没有搬走。。
　　日暮苍凉，寒星如水。赵姬独守空房，辗转反侧。
　　“二郎，我的二郎，你在何处？你是否还想念着你心爱的赵姬。”
　　她真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给二郎一次机会，到如今自己还是完璧之人。
　　当初定亲之日，二郎因为兴奋多饮几盏，脚步踉跄传入她那简陋的闺房，想求一夕之欢，被她给赶出家门。
　　“我要成为你最美的新娘”，赵姬当时对他亲口允诺，二郎顿时醒悟过来，给她赔礼以后，怏怏地走出柴门，不过更是对赵姬增添了几分敬重。
　　她知道二郎是一座火山，体内蕴藏着炽热的熔岩，熔岩里蕴藏着无数生命的种子。她要做一泓清泉，做一块肥沃的土壤，在以后让这些生命慢慢的成长。
　　可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成为他最美的新娘，但新郎却不知身在何方。她恨战争，夺走了他的二郎。她恨战争，不给她片刻欢愉的机会。
　　多少父母望眼欲穿，多少怨妇辗转难眠，都是因为可恨的秦国，可恨的秦王。
　　她辗转难眠，芳心萌动，拿出一张帛绢。那是二郎送她回去之后，她在自己简陋的闺房里用平时舍不得用的胭脂给二郎画的一幅肖像。
　　双目炯炯，嘴唇微翘，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真正是心中的如意郎君。
　　“二郎，你在何方？饭餐是否及时？敌人是否凶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是否想着你心爱的娘子？”
　　“你的好好活着，我还得给你生七八个麒麟儿。”
　　“你是否升职了？可不许欺凌城中女子，不可与浣衣妇厮混，你是属于我的，生生死死都是我的。”
　　赵姬思绪万千，既担心二郎的安全，也担心他立了战功之后，像其他人一样厮混，忘记了她这独守空房的妻子。
　　自从齐国管仲设女闾之后，军中时有俘虏的女奴，不但要为军士进行洒扫整理内务，还要供他们取乐，甚至为伍长以上夜充床笫。赵姬虽少出闺门，但这些事情也偶有耳闻。

　　一年之前，邯郸将一军富贵之后，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左搂右抱，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家小，终日里纸醉金迷，完全不顾妇孺老幼的死活。原配刚强，一怒之下，硬闯王城，拦门告状，这才把这将军拉扯回来。
　　赵国已入风雨之中，将才难得。赵王不得已，能将邯郸将军降职处分，鞭打两百军棍，让他戴罪立功。这新闻也曾一度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赵姬既想二郎荣获战功，早日返乡，又生怕他一朝富贵，置她不顾，让他独守空闺。
　　人间少有钟情汉，世上多是负心人。
　　她轻轻的摸索着帛画，从发髻、到耳朵、到眼睛、到口鼻，纤纤玉指轻轻划过，像是抚摸着二郎那有力的麦色肌肤。
　　由情生爱，由爱生情，以情不自禁。
　　窗外明星荧荧，不知几许时光。夜已深沉，犬声渐歇，赵姬辗转反侧，，恍惚之间又入梦中与二郎相会。
　　一觉醒来，东方既白，杏腮两旁，相思成灰，两行珠泪早已风干。
　　她换好衣衫，无聊的坐到床边出神的望着冰冷的官道，眼泪又开始婆娑起来。
　　大道直如发，夫君在何方？
　　赵姬出神的望着天边，恨不得身生双翼，与韩二郎比翼双飞。忽然间，赵姬觉得右眼眼皮不安的跳动起来。
　　她心里一阵莫名的惊慌，难道二郎遇到了什么凶险？
　　她心中不安当窗而跪，对着幽暗的长天祈祷上苍护佑二郎平安。

　　时至昧旦，赵姬开始洒扫庭除。赵父不愿意白吃闲饭，天色刚刚露出鱼白色便带着幼儿、幼女上山樵采去了。一家老家生计并无着落，幸得众人齐心，打柴、采药、捡山货，换得三五钱粮，勉强敷衍两三日之用。
　　传闻秦王在渑池之会上受到赵国上大夫蔺相如的羞辱让他在列国之间出尽洋相，便时刻想报此仇。
　　秦赵边境摩擦不断，战争风声渐紧。邯郸城城门城门每天只开几个时辰，薪柴、山货销售不便，采购更是雪上加霜。赵家的几亩薄田麦子因无人照料，本又长得稀疏，加上赵国军队护卫邯郸城外，良田也早已成为军马觅食之地。
　　朝中无人，赵父无处申诉。里正好言劝他，国势已如此，何必执拗，保命要紧。倘若秦军退却，再来耕种不迟。
　　韩母见赵姬在危局之下仍然对韩家不离不弃，家中大小事一力承担，对她更是赞不绝口，只是大郎杳无音讯，二郎被拉走后由生死不明，直到如今，韩家尚无半点骨血，万一二郎再有一个好歹，那将如何是好。想到如此，不免长吁短叹。
　　赵姬见韩母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生怜悯，笑着劝慰她：
　　“阿母，吉人自有天相，当年阿公能死里逃生，想必老天护佑韩门，二郎定会平安无事。大郎也会平安归来。”
　　韩母看着这艳若桃花的小媳妇，心中感激万分，又惆怅满腹。万一二郎失踪影，这可怜的姑娘将如何安排。
　　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只是命运无从选择，众人都是上天无意当中朝地上撒播一把种子，生生死死都看自己的运气了。
　　赵姬想到韩家世代军户，便对韩母言到：“阿母，可否托人到军中打听打听大郎、二郎的音讯，以及局势。如若秦军来犯，我们也好早做安排。”
　　韩母一听，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不禁喜从中来，连连夸赞赵姬果然心细。想韩父虽然已不在军中，但总归会有三五熟人，这事办起来不难，便想着如何去张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