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恨》红楼阁主

5、云中信

　　喜鹊叽喳，必有佳信。
　　几个月前韩父变卖家中一些值钱的家当，又准备一些上好的山货，拐弯抹角找到了在军中从事文书记录的一个小头目，那时韩父是伍长，此人是他手下的一名喽啰。
　　只是命运诡异，伍长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此人在开战之前当了逃兵，不料后来却好运加持，在军中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
　　见时故人，小头目急忙召见，得知韩父来意之后，连连说道此事难办。韩父岂能不知他的伎俩，连忙把钱物奉上。
　　对方在假意推脱几番之后，盛情难却收收下韩父的礼物后，便拍着胸脯保证，在近几个月内会想方设法帮他们打听到他找到大郎和二郎。不管是生是死，一定带信给他们。
　　韩父千恩万谢拜别而出。
　　从此一家人除了打柴、劳作之外，更多了一件事，就是倚门而望，望着笔直的官道，看看有无兵士捎信前来。
　　转眼之间又过了四五个月，早春变成盛夏，盛夏变成初秋。青青杨柳变成枯黄一片。
　　幸得赵王英明，任用贤臣良将，近来平息。韩家仓储之中多了一些干菜野果，鸡鸭也开始肥壮。邻里也慢慢归来，赵家几亩薄田之中也捡了几捆麦穗，一家的日子总算有了些许起色，赵姬的幼弟幼妹因饭食有了着落，脸蛋圆润了许多，身体也窜高了不少。
　　官道上的杨柳在寒风中摇摆，叶片慢慢落下。赵姬也开始变得有些憔悴起来，脸上胭脂不施，粉黛不展，如同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二郎不在，再美的容颜留与何人欣赏？
　　今日又如同往常一样。夕阳西下，衔着远山。城门早已关闭，路上行人渐无。赵姬略感失望。
　　驾！驾！马鞭声远处而来，一匹黄骠骏马在官道上绝尘而来，身后落叶纷飞，如乱舞之。蝶。
　　“吁！”一声洪亮的声音勒住马蹄。马匹随着人声发出鸣叫之声，停在韩家门外。
　　“请问这时韩军户家吗？”
　　韩父韩母以及赵姬此时正和家人用餐，听闻外面有人呼唤，便立刻停箸，匆匆而出。
　　隔着半人高的石头院墙，门外站着一个脸色黝黑穿着青铜铠甲的军士，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远的路程。见到众人，立刻从怀中掏出两个绢袋。
　　“韩军户，我刚从长城一代返回邯郸，奉上官差谴，特地给你捎来两封书信，请你收下。”
　　韩家闻有书信，大郎或者二郎必定在世，顿时心花怒放。韩母连滚带爬跑进房中拿出仅有的一些铜钱提着一篮子鸡蛋，塞到了军士手中。
　　两封绢袋，一封写着韩父之名，一封写着赵姬之字。赵姬看着熟悉的笔迹，知道二郎尚在人世，心中石头落地，脸上按捺欣喜之色。
　　赵姬心系二郎，无心吃饭，草草吃了几口，便迈着匆匆碎步，面色潮红，回到自己的闺房，掩上房门。
　　胸口起伏不定，气息粗细不匀。她实在想念她的二郎。此刻她早已按耐住不住心中的狂喜，用纤纤玉手慢慢的从绢袋中抽出书信来。赵姬虽出身平民，也粗通文字，看着那遒劲有力的文字，心中万千，一目十行，看了又看，生怕漏掉某处讯息。

　　赵姬吾爱：
　　见信如面。与妻一别，已有数月之久，每逢月白风清之时，星辉相映之夜，我必辗转难寐，心中万千，不知吾妻如何？
　　当初姻缘缔结，本想执指之手，与之偕老。朝则同起，暮则双栖。耕三五亩薄田，植五六株榆柳。春则蚕桑，秋则樵采，冬则渔猎，悠游世间，于此便好。
　　不料身遭国难，强秦入寇，世袭军户，难辞其责。新婚之夜，倒成离别之时。未亲芳泽，实为遗憾。
　　初入行伍，百事不悉。幸得同里相互援助，方能立足。渐至熟悉，有所起色。前几月，日夜行军，居无定所，早有牵挂，无鸿雁可托，故而音讯断绝，万望恕罪。
　　秦赵相持由来已久，我料秦赵之间必有一战。据传秦王贪狠，以大气小，恃强凌弱，赵国如立危垣之下，必难有免。幸得廉将军善于征战，蔺大夫精于谋略，故而暂且无事。
　　数月以来，因我善于见机行事，于军中屡立战功，已荣升百夫长矣。待异日我攻城略地，有所成就，荣升将军，必让吾妻共享荣华，绝不相负。前日军出塞外，偶遇胡商，闻得北地盛产胭脂，故而借款购得一盒，赠与吾妻，以表相思之意。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遥望故园，此恨难销。惟愿吾妻，多加餐饭。他日归来，再度良宵。

　　赵姬看着书信，泪如雨下。原本二郎多情，不料却如此至情至性，真是此生不虚，得遇佳缘。
　　她轻轻的从绢袋下方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香袋，芳香扑鼻，其色如丹。对着铜镜独自妆容。
　　云鬟雾髻，贝齿朱唇。西子虽美，难掩其色。她梳着如瀑般秀发，玉指清摩肌肤，仿佛二郎在侧。
　　门外韩母、韩父阵阵笑声传来在，这才让其回过神来。移步出来，方知不仅二郎荣升百夫长，大郎已经升为裨将。韩氏一家，已是将门。
　　赵父也喜从中来，料想二郎成长，必能使得赵家沾光，不仅薄田有望，且夫人早归，夫妻齐心，经营一点山货，或可恢复祖上之荣耀。
　　他家本是邯郸大贾，只因走私盐铁与敌国，故而被赵王抄家，其父含恨归天，到他这里更是一蹶难振。各人都做美梦，只有赵姬日思夜想，望眼欲穿。
　　时局暂且安定。赵母也传来消息，邯郸城中商贾日渐增多，唤赵父携带幼儿去租赁商铺，干点倒卖山货的生意，也好互相照应。
　　韩父、韩母与赵姬商议，觉得此事甚好。一则赵家原本是商贾之家，经营之事原本轻车熟路，二则韩家当地采山货之人颇多，也为众多乡邻解决售卖难。于是择良辰吉日在邯郸城吉祥巷租得二间小屋，一间用做经营，一间作为落脚之地。
　　韩母原本为市井之人，加上能说会道深得主母喜欢，因而闲暇之余也常常回来帮工。短短数月，家中已经累积百金，在城外购得十亩薄田，俨然一小地主矣。
　　赵姬偶尔随韩父带着马车夫往城中运送山中木耳、党参之属，原本俊俏，加上偶尔抛头露面，故而时常打扮，引得无数风流浪荡子、当地小商贾垂涎侧目，这是她心有所属，情比金坚，故而他人只能望而兴叹，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