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山有木支

7、第七章

　　团子不住地舔他的手，冲他可怜的喵喵叫。

　　“啊……”余星抽出手，想起刚刚拆了一袋香辣鱼干吃，猫嗅觉灵敏，团子应该是闻到了味道，他低头看着眼前撒娇的小家伙，用食指轻点它的鼻子，“贪吃鬼。”

　　顾明寄来的一包小鱼干都是香辣味的，不适合给猫吃，余星装了两根火腿肠在口袋里，蹲在廊下撕了一根。

　　团子在他腿边急得喵喵喵。

　　逗够了猫，余星把火腿肠撕成小块喂它，看着团子一口一口吃得欢，他另一手趁机撸它的背。

　　“白玉儿。”

　　团子听到这声唤，耳朵轻轻动了一下。
　　唤声近了，停在门口，沈叔看着廊下喂猫画面，愣了一下。

　　余星似有所感，望过去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眉目中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武。

　　他抱起猫，问：“叔叔，你找许臻吗？他今天不在。”

　　正脸就不像了，沈叔回神指着他怀里的猫：“我找白玉儿。”

　　“白玉儿，名字很衬它。”

　　将猫放下去，他心里还有些不舍。

　　团子往前走了两步停住脚，对着余星喵喵叫。

　　“是我儿子取的名字，白玉儿是他的猫。”沈叔见猫不想过来，也不急，“你住在这？”

　　“我是住客，订了一个月的房间。”时间过得好快，余星情绪低了几分，“我先进去了。”

　　整个下午没有事干，余星给许臻发消息。

　　【我能看架上的书吗？】

　　【随你】

　　看到许臻的回复，他很快打下两个字。

　　【谢谢】

　　大堂一侧立着一个格子架，其中一个格子里摆了几本书，余星随便拿一本，是《海子诗集》。

　　淡蓝色的书封上印了一朵洁白的云，翻开内页，掉出一片枫叶，火红的五角被书页压得平直，细长的叶柄薄而干脆。

　　拿在手里细细看，叶脉纹理清晰可辨，放在鼻端闻到一股干燥的植物香，不知道是谁何时放进去的，随手翻到一页，泛黄的书页上印着墨黑的两个字。

　　——日记。

　　他把枫叶藏进去。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余星划亮屏幕，看清弹窗上的字，愣了愣，他点进和许臻的聊天页面。

　　【沈叔请你来吃晚饭，愿意来我就去接你】

　　短短的一句话，余星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他不知道沈叔指谁，更无从判断为什么要请他吃饭，他迟疑不决。

　　电话在这时打来，是许臻。

　　按下接通键，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呼吸声彼此传递，宛若交缠。

　　“来吗？”

　　只有这平静的一句，余星听不出情绪，呼吸萦绕在耳畔，他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

　　“好。”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挂了电话，他上楼拿顾明寄来的那瓶酒，装在一个浅绿的袋子里，提着下楼坐在廊下等。

　　太阳从西边落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宛若火烧。

　　远方传来熟悉的轰鸣声，余星走到门口，看那飞奔而来的红黑流星，霞光染红了许臻的发。

　　车子停在他面前，激起的风扬起了他的头发。

　　许臻一条腿支在地上，回头看他，眼底藏着丝余星辨不明的情绪。

　　“沈叔喝酒吗？”余星看着许臻，语气里含了几分不确定，“我带了酒。”

　　许臻的视线落到他提的袋子上：“他会喜欢。”

　　果然如许臻所言，沈叔对这酒爱不释手，他接过酒，笑声爽朗：“我就好这一口，待会儿跟叔好好喝一杯。”

　　余星的酒量很浅，也能喝上一点，对着长辈，他总是愿意配合些，何况眼前的中年男人也让他心生好感，像喜欢一朵云、一场雨、一片叶，带来的是一种自然的亲切。

　　沈叔住着二层小楼，白色的墙面，瓦红的砖，进门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从门口有一条直通大堂的石板路，路两旁是青绿的草地，靠近东墙边栽着一丛蔷薇花，开得正好。

　　在桌边坐下，余星稍显拘谨，听到许臻问他喝什么，他抿唇笑：“都可以。”

　　身处全然陌生的环境，他不自觉地更依赖许臻些，目光有自己想法似的跟着许臻跑。

　　团子从楼上跑下来径直奔向余星，绕着他的腿喵喵喵。

　　惊喜地抱它入怀，余星轻轻摸它，摸得它喉咙里愉悦的叫。

　　“白玉儿很喜欢你。”

　　许臻端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沈叔，一杯给余星，话却不是他说的。

　　余星看向他身后端着果盘的女人，她正温柔的冲他笑，余星不自觉露出笑：“阿姨。”

　　沈姨围着白格纹围裙，美丽的脸稍显苍白，笑起的眼角有几条细纹，只是眼圈一周泛红，看着余星的双眼温柔：“先吃点水果，饭一会儿就好。”

　　“白玉儿很少这么亲近人。”她的目光从猫身上移到余星的脸上，眼底喜悦中掺杂着一丝伤感，“它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它。”余星抱着猫，不懂沈姨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垂下眼睫，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眼底怎么会有爱呢？

　　沈姨已经进厨房，沈叔跟着进去帮忙，留许臻陪客。

　　团子从余星怀里跳下来绕着许臻的腿蹭，嘴里喵喵喵地撒娇，如愿以偿被许臻抱到腿上后，慵懒的舒展着毛茸茸的身子。

　　许臻漫不经心的摸它，换来一阵愉悦的喵喵喵。

　　比起我，团子显然更喜欢许臻吧，余星想，视线从洁白的毛挪到撸它的大手上，指节分明，指腹有一层薄茧，指甲干干净净，是一双很悦目的手。

　　沈姨烧了一桌菜，味道比一些私家菜馆还要好，听沈叔说沈姨的手艺是家传的，曾有个长辈师从国宴级别的大师。

　　“行了，少吹牛。”沈姨睨沈叔一眼，“就是一般家常菜，天天吹，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任谁也能看出她的口是心非。

　　余星低头抿唇笑，为这温馨的氛围。

　　饭桌上，沈姨对他格外照顾，连连为他添菜，余星不好意思拒绝，轻轻揉了下肚子，他已经吃多了，碗里还有半碗。

　　许臻早已放下筷子，看着余星低头盯着碗里的饭，在他要继续吃的时候拦下。

　　“他吃不下了，没人要你全部吃完。”

　　前半句是对沈姨说的，后半句对余星。

　　放下筷子，余星看着沈姨不好意思地笑，起身要帮忙收拾餐桌，沈姨怎么也不肯让他帮忙，他只好目送沈姨进了厨房。

　　门外有人喊许臻，许臻出去几分钟后进来。

　　“张叔家电视出了问题，我去看看。”他对沈叔解释，低头对上余星的眼，“不会太久。”

　　透过玻璃窗，余星看到他走出院子和一个陌生人一起离开了。

　　大堂只剩他和沈叔两人，加上一只猫。

　　余星的脸微红，似乎是酒液蒸发出的热意上了脸，他保持着清醒。

　　团子窝在他脚边。

　　“团……白玉儿很喜欢许臻。”

　　余星盯着猫，脑中浮现它躺在许臻腿上撒娇的画面，听到沈叔说。

　　“白玉儿最喜欢阿臻了，连小翎都要排在他后面。”沈叔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提到小翎这个人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只是一瞬便接了上去，“小翎是我的儿子。”

　　他对着余星解释。

　　余星喝了酒的大脑有些乱，一不小心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是许臻的弟弟吗？”

　　“是，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感情却一直都不错。”

　　“不是亲兄弟？”他发晕的大脑有选择性的听清了这一句，疑惑的睁大了眼。

　　风迎面吹过来，一个颠簸下，余星的手松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歪向一边被许臻伸手扶住。

　　滚烫的脸贴在许臻泛凉的衬衫上，感到有些舒服，只是贴住的地方很快被体温捂热，余星不得不重新摸索。

　　许臻降低车速，被余星在身后蹭的心烦意乱，他拉着余星的手环在自己腰上，用一手扣紧，防止他乱摸，也怕他掉下去。

　　带着温度的唇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贴在背上，触感鲜明，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有着夜风吹不散的热度，许臻扣紧了手。

　　夜色中，触觉极端放大，许臻感到掌下的手在腰间收紧，紧贴着他的腹部，像围了一圈保暖护腰，只是这护腰有自主意识，会不受控制的动。

　　“阿臻~”伴着夜风，余星仰头大喊，漫天的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忘了要说什么，用下巴抵着背，他想要伸手指星星，却抽不出手，“阿臻？”

　　拖长的尾音被风吹散，他像是搞不清楚情况，疑惑的皱紧眉头，再次试着用力一抽，依然抽不动，以为手出了什么问题，他惊慌的不住喊：“阿臻，我的手没感觉了！我的手没感觉了！它没感觉啦~”

　　喊到最后像是觉得好玩，连尾音都扬起来，另一边手还在乱动。

　　许臻被他磨出了火气，停下车，一把松开手：“闹什么？”

　　余星不受控制的后仰，却没有仰倒在地，被许臻牢牢地圈在臂弯。

　　天上的星落下来，余星伸出食指停在许臻的眼前，隔着微风轻点一下，弯唇笑：“找到一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