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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归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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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无家可归,在旅夜中流浪;有人在归家途中,目睹生离死别。
或许是上天幂幂中的诅咒,踏着血与火的王者在甫一开始便会失去所有。
彤云大山耸立在层层火海般的云层之中,西沉的金乌为它铺就来点点碎金余影,北都城的影子若隐若现。
上游的厮杀将铁线河的河水染了个通红,薄冰下满是瞪大了双眼,满眼血丝,面目狰狞,被泡的发白的尸体。
阿苏勒策马死命地往上游跑,“跑啊,跑啊,快点,再快点!”
我跟在他身后,有些残忍的想到,“直面淋漓的鲜血,所有的人都将离你而去,这是你的宿命啊,玄一是会吞噬一切的星星啊。”
红骨武士,朔北部狼王楼炎.蒙勒火儿.斡尔寒的白狼团,那是远比大君的长鞭——虎豹骑,更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更令人恐惧的是楼炎还活着。
他无疑是个曾经草原上声名赫赫的英雄,现在的他是个魔鬼,饮下了名为权力与欲望的酒,在心底饲养毒蛇的魔鬼。
楼炎的目的是北都城,这座北陆草原上的王城,草原七部大君的都城。
这是他的夙愿,他的时日已经无多了,全凭着执念而活,这样的他会更加疯狂,冷静。
年老的狮子未尝好对付,恰恰他更加急切,因为他明白自己在渐渐老去,而他没有时间再等下一个十年。
有人问,一场战争需要多久呢,等十年粮草充足,等十年一代兵勇长成。
楼炎是一个可敬可怕的对手,阿苏勒遇上这样的人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阿苏勒直面他名义上的外公,孱弱的绵羊对抗白狼,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彻彻底底,即使有青铜之血的加持,大辟之刀的护佑。
阿苏勒没有杀人的心,他赢不了嗜血而生的白狼,他该明白神的心脏里是没有怜悯、良善这种懦弱的东西的,他想救的人也没救回来,木黎将军自刎于城门前谢罪。
碎刀阵,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使用这份天赐的力量,却是为了守护。
谁也不会去怪一个拼尽全力的孩子,可阿苏勒把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苏玛相信他,他哥哥相信他,他爷爷相信他....阿苏勒身上有种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一定能行,如是他所想既能所行。
那是君王的威严,如那不可揣摩的武神在未知的命运彼端为他指引方向。
失去苏玛,阿爸,哥哥们.....最后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北陆王座上,黄金打造的王座每一寸都透着洗不掉的血迹。
永夜梦醒时挥之不去的梦魇,在偶尔的回忆里南淮一场旧梦,他是否会想起羽然温软的手心,他是否会犹豫握刀的手,学习的杀人术。
木黎将军说过,刀从一开始便是要杀人的,他想要保护别人却用的是杀人之术,可乱世战火不杀人又怎么去守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阿爸,郭勒尔给了阿苏勒一把刀鞘,是仁善,郭勒尔希望这个如同稚子般的孩子心里不会被武神杀戮的心所侵蚀。
我也如此希望。
在面对楼炎的战争中阿苏勒败了,不仅如此,青阳部输掉了跟朔北部的战争,这意味着大君的位置该易主了。
阿苏勒不是军主,也不是霸主,他是人主,他站在哪,哪就有人愿意追随在他马后,陪他征战沙场,在九州的历史上也不过一位蔷薇皇帝。
城破那晚,漆黑的天幕上一轮弯月隐隐一圈乳白色光晕,好似锐利的狼牙。阿苏勒肩扛夔鼓,以帕苏尔家最后一个儿子,北陆大君的身份召令青阳武士。
这是不理智的,此战已经必败无疑,困兽挣扎只会徒生伤亡,可北都城内所有的青阳武士都来了,跟随在阿苏勒的马后,等待黎明升起那一刻的大战,也许很多人会死在这,但他们义无反顾的相信他们的主君。
那一日过后,阿苏勒被草原上的人们尊称为“大君”。
昔日的王者已经倒下,旧的战争被新的和平取代,新的战争又在新的和平里孕育。
这是个混乱的时代,是野心家的时代。
却绝不是平民百姓所期待的时代。
草原上战乱四起,我有些不忍地偏过头去,人间炼狱不过如此,没过马背的孩子和美貌的少女留下,草原如翡的绿地下是层层尸体,被战车碾碎的血肉。
待到来年四月,春暖花开,爬地菊漫山遍野地绽放,北陆草原将被这黄金般的花朵覆盖,再也看不见这美景下的尸山血海。
说到底,我也仅仅是一只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游魂,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天地乱世,众生皆苦。
殇阳关前数万具骸骨睁着空洞的眼眶看着世间星辰起落。
武士们的战刀被磨得发亮,又不知是要用多少人的血把它染得发红,又不知是多久才能让它慢慢生锈。
战争从不曾远离,战争存在在人们心底,只待着旧的秩序腐朽,旧的道德倒下,人吃人的世界到来。
所谓的明君贤臣也不过是维系了一个王朝的盛世罢了。
夜色漆黑,旷野上微凉的风穿过我渐渐凝实的身躯,不知想起了什么,我打了一个哆嗦。
古往今来,也许真的有人猜到了真相。
但他们或是沉默不语,甘愿做那沉默的羔羊,又或是推动这一切的到来,丝毫不为自己满手血腥而感到悲哀。
我默默地坐在草原上的高坡上,心里难受地想哭,风把我的眼泪带去不知名的彼方。
“”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我无助地抱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