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的美人骨》雨相降

137、第 137 章

　　竹舍内因帝君的到来点燃了已经熄灭的炭火。一旁恒天不知何时身后已经站了来客。

　　恒天转过身差点被这不知何时来的人征愣了一霎，随后像往常那般说着榻上人的情况。
　　“烧已经退了，不出意外要醒了，只是……”恒天说着欲言又止，从卓文与长柯被抬着回来后，明明俩人的状况大差不差，都是被扶桑给捅穿了，可内伤分明是卓文伤的更重些。

　　这些话先前都与帝君说过，只是这次再谈及时，恒天眉间纹透着无可奈何。
　　帝君望了眼榻上紧闭着眼的弟子，那些话无非再差的就是“无力回天”，除了这还有什么比此更差的。
　　“仙师但说无妨。”
　　“……”恒天叹着气：“卓桑暄内伤是被鬼火鞭所伤，一直未得痊愈，而如今更是被命剑穿透。”

　　显然之前他们都忽略了，以为卓文只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打斗带回了这身内伤，经此细查才发觉，这内伤不简单。
　　帝君一时间连自己都没注意，他在发抖。
　　“鬼火鞭？”

　　俩人目光接触，恒天点了点头：“正是生魂渡鬼界之时会被这鬼火鞭鞭打。先前逖幽谷谷主说过，他们一行人去逖幽谷借了七星灯，而距离卓桑暄从逖幽谷中逃脱再到被前去搜寻的人发现，刚好七日。”

　　“可有法子救治？”

　　恒天无能为力，若是真的是寻常内伤，他也就好找法子，可偏偏不是，鬼火鞭，引心火渡鬼界，能再回人间都是被神保佑了，只能再愿那神鬼再护他一次。
　　那脱离整个修真界的鬼界，生人怎么能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又怎么能活着从那地回来。

　　帝君抱有那丝丝渺茫希望问道：“现如今七星灯又去了何处？”
　　恒天如实道：“按理来说若不是在卓桑暄这，那就只能是在朝暮那，只是现在朝暮彻底没了消息，七星灯也不知所踪。”

　　帝君拧眉道：“彻底没了消息是死了还是活着？”
　　卓文不会那么莽撞想不开引心火渡鬼界，之前身体还好好的，唯有的一说法就是那位魔尊朝暮身体出了问题，而卓文是为了就他，这才不惜罔顾性命，死渡鬼界，留下这一身的内伤。

　　面对帝君这突如其来的戾气，恒天快速捋着思路，怎么都想不通，倒像是自己的徒弟有朝一日为了一个外人连性命都不顾那种气愤感。
　　可也不至于，卓桑暄此举虽冲动了，但好歹是为救人，先不说是为救魔尊还是谁，本心是有善念的，何必这么动怒。

　　“这个就不清楚了。”恒天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一点可放心，虽然卓桑暄内伤很重，但不知哪来的一股法力正在修补。”
　　法力……

　　修真界修行之人统为结丹，所使出的是魔灵两股力，流转体内的是灵气或魔气，若真说的上“法力”的要么是不受结的丹阻扰的神或鬼。
　　去了鬼界一趟，说的好听些，运气好遇到心善的鬼，说的难听些就是遇上图谋不轨之徒。

　　卓文又是否为救那魔修与鬼界中的鬼做了什么交易？
　　这是帝君最为担心的。
　　如若那样，谁也救不了他。

　　“呼……”
　　蓦然四双眼睛盯住榻上喘着一口气醒了过来的人。
　　卓文整个眼前逐渐汇聚，他先是看了眼床帘子这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地，又将视线放在床头边的仙师与帝君身上。

　　唇上已经有些干裂，卓文想撑起身，被恒天顺手扶了一把，左右上下横看着，一遍遍问道：“醒了就好，有没有哪不舒服？灵丹处可有不适？浑身还发热吗？”
　　卓文属实说有些受宠若惊，他嗓子很干，发出的声音都哑的不成样子：“多谢仙师关心，弟子已经无碍。”

　　听到这个回答，俩人才算缓回一口气，帝君板着脸道：“真是无法无天，胆子不小，敢一人前往凤凰山庄，从岭城逃出后第一时间不回暄山，和那魔修鬼混去了逖幽谷，邪灵骨身份被揭穿不回暄山，敢以心火为祭，独自前往鬼界，是嫌活的太长，不想活了？！”

　　卓文偏了偏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帝君开始算着那些账，被骂一顿肯定是免不了，好在自己已经养成了无所谓的态度，爱骂就骂吧，又不会缺斤少肉。
　　“你师尊是关心你。” 恒天看着那冷着脸站在一旁端着架子的人，又看回躺在榻上的人，无奈道：“你昏迷这些时日，帝君很是担心，经常会来询问你的情况。”

　　提起昏迷，卓文想起那日被自己一同刺伤的长柯，他的状况应该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长柯仙师怎么样了？”
　　“他无碍。”恒天觉得现在的孩子都太过于冲动，于是道：“那日怎么用命剑杀了古桦南，还两败俱伤用剑从身体内捅了个窟窿，当时抬回来的时候，都以为你俩没救了。”

　　卓文靠在枕包上，他并不认为那是冲动，而是唯一能金蝉脱壳的法子。
　　“杀古桦南并不是一时兴起，如若不杀他，那日就很难再有脱身的机会。”卓文哑声道：“言语万千，都皆是凭着一张嘴，能扭曲事实，颠倒黑白，古桦南为如玉卖命，弟子并无证据，却也是知晓若他不死，他的那双嘴就能将白的抹成黑的，再好的退路都会被他穷追不舍堵死。”

　　没有证据才是起了杀心的原由，他没有证据让人能信他所说的，更是没有办法堵上古桦南那张闹事的嘴，唯有一计，那就是死，死人永远不能向活人传递口风，也不能明暗两头再为如玉做事。
　　也算是拔出了这一心头大患。
　　所以这也是必死的理由。

　　没人说话，卓文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对于如玉这个人他们又知道多少。
　　沉默良久，帝君先行开口问道：“藏匿在暄山的叛徒就是你口中的如玉？”

　　卓文无声点了点头，既然都能怀疑到暄山所出的叛徒就更是能有所察觉这叛徒就在暄山殿的几位仙师中，可那人又藏的极好，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人能发出端倪将人逮出来。

　　若不是这样帝君也不会设下此圈套冒此险就为了引出这人，哪曾想到会被卓文半路杀出搅乱了原有的计划，将玄冥与长柯困在了阵中，拖住了那半柱香的时间，更是没能亲手将这叛徒抓回来，让其跑到前头将卓文推到众人眼皮底下。

　　恒天问道：“现如今只有你与那位叛徒交过手，你觉得他会是谁？”
　　卓文如实道：“弟子不知。那日他十分警惕，带了黑皮面具，就连使的剑都是普通的铁剑，而剑招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看身形……夜黑风高也看不清什么。”

　　帝君心思缜密，抓住一丝一毫可行的通的路问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卓文只觉得疲惫，兴许是刚醒来的缘故，腹前还有阵阵痛意席卷全身，说了几句就喘了好几口气：“他只说，我与他是同类，而后就没了。”
　　“别听。”帝君一字一顿盯着卓文因卧榻好几日昏迷不醒显得没光彩深陷进去的瞳孔道：“你和他从来不是同类。”

　　卓文心中一颤，他嘴角不经意往上勾起了弧度：“弟子以为师尊会责备我不慎将身份暴露于人群下，牵连了暄山。”
　　为何会这么想，他们心里都有底。

　　“所以你才以为长柯与玄冥是我派去要你的命，一气之下就要与长柯同归于尽？”
　　“弟子没那么聪慧，此事如若不是长柯仙师前来插手，弟子已经打算将古桦南杀后从后路撤退自回暄山请罪，只是长柯仙师来的太是时候，前后路都被堵死，弟子不知玄冥仙师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也不知长柯仙师是真的想要替暄山除了我这孽徒，还是打着这个名号让其他仙门放松警惕。”

　　“我没有退路了。”卓文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哪有那么多时间够他思考。
　　若是回不了暄山，用不了九天柱，如玉就会继续逍遥这世间为非作歹。

　　“你不信任长柯。”帝君一语道破：“为什么？”
　　如若说玄冥是可以让卓文有一丝信任，那长柯又是为何让卓文如此戒备？

　　卓文苦笑道：“若是师尊在毫无抵抗之时被长柯仙师用玄层剑阵第八式不顾死活设下此剑阵，师尊怕也会如我这般。”
　　陌彦说的不错，人心啊，真是这世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甚至在与陌彦对峙时，他可以毫不犹豫说信任长柯，信任暄山殿上的任何人，可真当碰上了长柯的面，他真的拿不准，也真的不信任，他能信的，只有自己。

　　恒天解释道：“长柯心性急，当日情况他只想将陌彦困在剑阵中，并未想过要杀你，事后他十分后悔。”
　　“想将陌彦困在玄层剑阵却丝毫不顾虑当时不能与这剑阵抗衡，甚至连意识都没了的弟子……”卓文阖上了眼，是真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困倦，他喃喃道：“在魔域时弟子也并非想要长柯仙师的命，只因暄山规矩森严，禁止同门剑刃相向，我就想，与其将这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倒不如自己赌一把。”

　　赌的就是洛师会拼命上前来护住他，赌的就是没人能杀他的情况下会被玄冥添油加醋“以假乱真”扬言要将他带回暄山由帝君处置他这个孽徒，赌的就是这暄山的规矩究竟有多硬。
　　只要古桦南死了，他又“杀”了长柯，这样的罪名，哪还有活命的机会，只要能回暄山，哪怕最终都是要死的，也是有机会将那叛徒拉着一起死。

　　“好好养伤。”帝君丢下这句头也不回离开了竹舍。
　　卓文再次睁开了眼目送着那两抹身形消失在竹舍里。

　　是失望的吧。他不禁想，死里逃生在这暄山殿上，还有多少他能活命的日子。
　　或许真到了伤好的那天就是邪灵骨被九天诛灭的那一日。

　　自己师尊怎么看并不重要，外人怎么看他这个心狠手辣不顾及同门师长的也不重要，那位曾只出现过在梦里一次的神仙更不重要。
　　什么种子，什么凤凰儿，他都只是自己，是卓桑暄。

　　救这世人，救这人间，救这苍生……都不过是为了弥补上一世自己所做下的恶。
　　杀了那么多人，总归是要偿还的，哪怕他经常在这一世所多活的日子里沾沾自喜，可也没有哪一刻忘记上一世尸骸片地铺满了路，都不过是因他自己的一念之差，爱被恨所替代，所以他成了魔头。

　　而现在恨被爱埋葬，所以他想成为救世主。
　　听起来多荒缪，不被理解也是常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