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5、柔川收徒

　　柔川被拒后就回到了众生殿，被池清池救回来的少年还蹙着眉头昏迷着，柔川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那少年又睁开了柔川曾经见过的那双眼睛，他眼睛里的情绪已经消失，看着柔川时陌生又温柔。

　　“你要做我的徒弟吗？”

　　这是柔川思考了很久之后找到的最好的办法，她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没法将这个少年的气运抢回来，没办法其实也是不愿意。

　　说到底还是因为在她心里这个少年的分量没有其他人重。

　　少年瞪了瞪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稍微有些动作便牵动了他身上的伤，池清池虽治好了他身体表面的伤口，但是某些痛楚还停留在他的骨血之中，稍有动作，疼痛便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柔川静静等着他的回答，两只小仙鹤挥动着翅膀闹腾，让少年相信这不是虚幻的想象，而是这位仙尊的确是在询问他是否要入她门下，做她的弟子，跟着她踏进仙途。

　　“可是我并未通过青陵山三问。”

　　柔川道：“那不重要，你只需说要还是不要？”

　　少年展颜笑道：“要。”

　　这一笑牵动更大，勾得他全身上下都开始疼起来，因恐在刚刚拜得的师尊面前失礼，他只能拼命忍着，不肯痛呼出声，或是有什么不敬的动作。

　　柔川道：“此地众生殿，吾法号柔川。你叫什么名字？”

　　“玉渊回，弟子……玉渊回。”

　　柔川又问：“如今是何年纪？”

　　玉渊回肉身破碎，被池清池直接剃了，又给他换了一副仙躯，虽说如今炸成了半仙之躯，但是具体年岁已不可知，只能问他自己。

　　玉渊回有些犹豫：“似是十六。”

　　十六岁，又是十六岁。

　　柔川心里徒然生出些难过来，她的十六岁踩着三千仙人登临众生殿，玉渊回的十六岁被迫借走自身气运承担霉运，都不是什么很好的人生。

　　那么往后且待他好一些罢。

　　她没能得到的，别人欠他的，都补偿给他。

　　玉渊回还没来得及正式拜师便又晕睡过去，柔川便也不再管他，而是顺着殿内十二根金玉柱，一根一根的看过去，这些金玉柱上刻满了名字法号，但是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在柔川将十二金玉柱摸寻过三遍之后，太玄长老把她的大仙鹤送了回来，顺便叫她出来一趟，有事商量。

　　不知太玄长老是怎么哄的大仙鹤，这厮居然不和她计较了，还扭扭捏捏地来蹭她的脚，十分积极地要驮着她出去。

　　这回不是长仙台了，而是灵渊天宫的正殿，只有无尘仙君和太玄长老在，栾珩和洛银守在门外，一左一右扭着脸，谁也不理谁。

　　不过才一夜而已，太玄长老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见了柔川，眉头没松开，反而皱得更紧。

　　柔川心道莫不是昨夜明目张胆抢灵渊天宫弟子的事暴露了罢，问题是那人也没跟她走。

　　太玄长老道：“三司台昨夜盘点天下，发觉南方封印的玄焰金猊不见了踪影，恐它跑出去祸害人间，想要找个人去看一眼。”

　　柔川疑惑：“我？”

　　太玄长老有些为难，封印玄焰金猊是百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仙君多，派他个七八个去将此恶兽封印不是难事，如今却只有无尘仙君和柔川仙君两位，他是这个也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但是若非仙君亲去，只怕奈何不得它。

　　无尘仙君一口回绝了出门的提议，说实话，让柔川仙君出去更危险，她要是有个什么损伤，那和天塌下来有什么区别。

　　太玄长老道：“就是去看一看，看一看就成，没让你动手，你要安安稳稳的回来。”

　　柔川道：“哦。”这要真出去了，动不动手的太玄长老也管不着。

　　太玄长老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又去劝无尘仙君，无尘仙君眼皮都没翻一下。

　　柔川道：“看来你没得选。”

　　无尘仙君道：“七日，必须回来。”

　　柔川道：“知道了。”

　　正好大仙鹤就在门外，柔川干脆直接奔着西边去了，也没回众生殿一趟。

　　无尘仙君又将眼睛闭上，太玄长老叹了一口气，无尘仙君一向是随时闭关随时出关的。

　　眼睛一闭就是我闭关了，别来烦我，有事了眼睛一睁就算出关。

　　太玄长老没法指摘他，他这样争分夺秒的修炼，也是为了将来若真有那一天，好歹能多使些力。

　　而柔川，困在众生殿十年，如今又要她东奔西跑镇压各处跑出来的妖兽。

　　前十年不是他们不管，而是青陵山根本腾不出手来管人间的事。

　　所有冲破天空的黑气被全部锁在了青陵山内，整整十年，这里都是一片黑暗。

　　无尘仙君给柔川七天的时间，柔川就踩着七天的尾巴回来了。

　　照旧是一身鲜亮的衣裙，颜色炽烈，夺人眼球。

　　她没赶着去给太玄长老复命，而是一扭头往南边直奔小瑶台而去。

　　太玄长老隔着大剑深渊生气，又不能绕路去追，否则柔川往深渊之上一跨，他就得苦哈哈的又绕路回来。

　　池清池没想到柔川会来找她，小瑶台刚刚重建好了，她师尊单独辟了一处地方给她，哪怕她已经给众人展示过柔川仙君送给她的金光阵的威力，她师尊还是把她单独丢在了一边。

　　“我把玄焰金猊拆了，妖丹分给你，还有他守着的仙草也给你。”

　　把……玄焰金猊……拆了……

　　池清池觉得她听懂了又没听懂。

　　玄焰金猊活了得有几百年近千年了吧，从前也只见封印不见诛杀的。

　　盖因这些上了年纪的妖兽很算得上是珍惜物种，全天下也没有几只，故而只要它们不作恶，从前的仙门仙君们也不会刻意去寻它们的不是，真作恶了，也都是镇压为主劝诫为辅。

　　头一次听说把妖兽拆了的。

　　池清池接过那枚妖丹，甚觉烫手，似乎还能感受到玄焰金猊死前的剧烈反抗，她猛然去看柔川，她端坐在大仙鹤身上，正在和她告别。

　　没有受伤吗？

　　然后就看见了她怀里钻出一只玲珑可爱的雪白灵兽来。

　　池清池顿时也顾不得玄焰金猊的妖丹了，眼睛亮起来：“这是……白泽兽。”

　　白泽兽朝她摇头晃脑的打招呼，直教人想上手去摸。

　　大仙鹤振翅而起，没给池清池这个机会。

　　阔别众生殿七天之久，柔川看着那偌大的金殿，竟生出些陌生之感来，大仙鹤将她放下便和两只小仙鹤亲热地打起招呼来，你一声我一声地交流着。

　　柔川便不去管它们，径自进殿去了，谁知一进去便看见她那新收的徒弟只吊着半口气，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柔川不敢多耽搁，将人带上便直奔三司台而去。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池清池或者无尘仙君而是去三司台呢？柔川自己也说不清楚，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三司台门口，三司台的司晨君正躬身请她进去。

　　这是柔川第一次踏足三司台。

　　除开众生殿，此殿为灵渊天宫之首，在得高建得阔，从前没有众生殿的时候，这里就是青陵山最高之处。

　　高台之上有一人背向而坐，灰白的头发一直铺到台阶之下，柔川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脸，可是在看到这个背影的一瞬间，她的脸仍旧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她的长得极美，如太阳耀眼，如月华清冷，如星辰灿烂，亦如天空大地冷漠无情。

　　她唤她：“阿柔。”

　　“我收了个徒弟，但是他好像要死了。”

　　司天转过头来，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就那样看向柔川所在的方向，她的背后是一片虚无黑暗，似乎要将她吞噬进去一般。

　　“半仙之躯。”司天道，“没那么容易死，他只是饿了。”

　　司晨在一旁听得愕然，半仙之躯已经能解读出许多内容了，这还能饿死？

　　“饿？”柔川这才想起来，人是要吃东西的，她成仙太快，没有经历辟谷这件事，于是也就忘了，玉渊回本质上还是个人，半仙之躯只会让他比普通人强些，但并不意味着他不必修炼，所有凡人要走的路他都要走一遍，甚至会比普通人走得更加艰难。

　　搞清楚了原因，柔川便带着玉渊回离开了三司台去往灵渊天宫的弟子院，那里住着许多新入门的弟子，他们还需要吃东西。

　　司天转了回去，依旧背对着众生殿，她道：“她信我。”

　　司晨没接话，悄然退了出去，她只知道柔川仙君已经十年没有碰过剑了。

　　人人都说柔川仙君是救世主，可事实上究竟有多少人是真的相信呢？

　　柔川带着玉渊回一路向下而去，太玄长老堵到了人，却也只能转头当个带路人，带着柔川去往弟子院膳房。

　　玉渊回其实还有一点意识，他的身体十分虚弱，但是灵魂很强，他知道师尊回来了，也听到了师尊和另外一个人的对话，以及师尊终于想起来她有个徒弟还在众生殿养伤，是一个需要吃东西的虚弱徒弟。

　　柔川引灵入体，强行将玉渊回唤醒，玉渊回麻木地开始进食。

　　太玄长老在一旁欲言又止，柔川道：“玄焰金猊被我杀了。”

　　太玄长老噎了一下，柔川没有经历过从前那个仙门昌盛的时代，是以不知道，这些上古妖兽是极其珍贵的，杀一只就少一只。

　　柔川没告诉太玄长老，她其实是知道这些妖兽的珍贵以及前辈的珍惜的，但是她觉得没必要。

　　封印没办法彻底解决问题，就如今仙门的境况来看，已经没有办法随时关注封印的动向。

　　诛杀是最稳妥的办法。

　　等到它们再次惹出灾祸，那才是为时晚矣，毕竟如今的凡界也已人烟稀少，实在禁不起大大小小的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