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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十年一觉扬州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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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行业的时间表总是要围着客人转,小本经营更是如此,所以外面有人敲门,你就得放下筷子去招呼——沧海听到门响,按住勤快的小默默,把表姐的理论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对象是装聋作哑的外星猫。广渊停下伸向剁椒鱼头的筷子,哀怨地看着白小花,老板点点头。
广渊只得起身离席。
她开了门,落日的余烬射入眼睛,还是有点刺眼。门口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夕阳里,衣角上有点点红色,仿佛晕染霞光的大笔溅起的朱砂,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簇精致的梅花。一句很熟的诗不知为何被她吟了出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男子一笑,谢尽春风:“可惜我不会对诗,能进去喝酒吗?”
沧海听见广渊吟诗先是奇了一下,接着听到门口客人的声音很耳熟,就起身去看。一见之下便认出是当日已然喝醉却又硬拉着他对饮了一坛陈酿的人。说来二人当时并非“酒逢知己”“把酒言欢”,那人来搭讪之时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自己也就跟着信口开河,说了什么自己都记不得了,要不是今天再见,以沧海一贯的风格,恐怕连他的脸都记不得……不过——这人的脸,要无视也不易,这偏城荒山,哪有第二个人有如此惹眼的一张脸。
沧海眼见来人向店里走来,努力回忆起这人似乎姓陶,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如自己告诉他“敝姓柳,柳草庭”,虽然不高明,也是个化名。总之,好歹是喝过酒的朋友,打个招呼先。
“陶兄,真巧,又见面了,上次多谢你的酒。”沧海拱手道。那人看了看沧海,却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对不住,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话虽这样说,面上却不带一丝歉意。沧海碰了一鼻子灰,却也算是半个意料之中,心想罢了,不和喝醉的人一般见识,于是坐回去继续和默默吃饭。
白小花帮新来的客人拿了酒和下酒菜,也回到座位上,客人依旧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静静地自斟自饮。
广渊却从开了门后一直魂不守舍,眼睛没少瞥向窗边的梅花公子。
小默默体贴地对她眨眨眼睛:“嗯,我也觉得那位公子长得好看,可是你再不吃,鱼头就凉了。”
广渊这才如梦惊醒,抄起筷子起劲的吃起来。美人如过眼云烟,美食才让人饱腹心安啊,不过……对着美人吃美食真是人生美事。这样想着,她又偷偷瞥了一眼。可惜这荒山小店,也没个应景的花草,如果有雪花和梅花一起从窗外飘进来就更好了……哎?怎么回事?公子也向这边看来了,眼神好专注,啊啊啊,居然走过来了,怎么办,太不好意思了!
“柳兄!”梅花公子也是一个如梦初醒的表情,“我想起来了,当日我们一起喝过酒的!”
“柳兄??”广渊看了看店里,“谁姓柳?”不过不用想了,因为梅花公子下一秒已经握住了沧海的手。
“记性这么差,罚你请我喝酒。”沧海随口说。
“哈哈哈,好啊!”梅花公子倒是爽快。
于是沧海自己去取了两个酒杯,又搬了一坛酒,拍开封泥:“这是店里最烈的酒,所以三年了都没卖出去,你敢不敢喝?”
“天下只有不好喝的酒,没有我不敢喝的酒。”梅花公子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邵广渊心里暗赞:真帅气!
默默轻轻地问:那个就是不好喝的酒吧。
白小花轻轻点头:说对了。
“呃?”广渊回过神来,“你们说什么?”
“我说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吧,可以刷碗了么?”默默纯良地笑着,“小喵,我没来之前都是你刷碗的吧,今天我帮你吧。”
广渊立刻开心地摇尾巴:“默默你真是太好了。”扑过去抱着默默,两人一起收拾桌子。
“辛苦你们了哦。”白小花回到柜台整理账目,心想这个小店真是越来越像样了。
来到后厨的广渊边干活边不忘那位好看的公子,自言自语:“可惜还不知道那位公子姓什么。”
小默默说:“是大盗谢十三。”
“吓?”广渊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默默:“你认识他?”
“不认识”默默摇摇头,“但是我听说大盗谢十三的衣服上有漂亮的梅花。”
“这……穿白衣的也不都是锦毛鼠啊,也许今年流行穿梅花”,广渊有些好笑,官府要是用这理由抓人,可不知道要冤死多少。
“但是我只知道一个谢十三”,小默默慢悠悠地刷着盘子,用那把糯糯的可爱的声音说。
广渊这回彻底笑了,伸手把默默的脸捏来捏去,“默默你太可爱了。”
那么好的一个人,不会是强盗吧。嗯,应该不会。——一见钟情的广渊一厢情愿地想。
小默默连日来为了寻找沧海不停奔波,今天又帮忙干了许多活,累的透支了,于是广渊洗好碗后先领他去休息,安置好默默再溜到店里。却发现店里多了一张惹眼的脸,她下意识地看向白小花,白小花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意思是两张一样惹眼的脸,后来她发现这个手势容易产生歧义,就双手各伸出一根食指,不过在广渊看来,这个并列第一的手势更容易产生歧义。
官靴、官刀,这位长相斯文笑容和气的公子无疑是公门中人,但是和白小花往日见过的捕快不同,他身上有一种世家子和江湖人混合的气质,端方而老练,温文而沧桑,年纪不大怎会如此复杂,而且似乎多看他一眼,印象便更混乱一分。
现在这位差爷正和沧海以及自称“姓陶”的公子坐在一起,一起消灭那坛三年都没卖出去的烈酒(其实是劣酒吧……),似乎以前就认识。
广渊小声和白小花说道:“银子你明显对这位差爷很留意哦。”
“我向来对为国为民的公门中人青眼有加。”白小花倒也不避讳。
“奇了,人家刚一照面你就说人家为国为民,何以见得?”广渊心里想这就是晕轮效应。
“直觉。”白小花语气肯定。
“又来了,你们这一家子……刚才你表弟的表弟直觉梅花公子是大盗谢十三,所以你们两个之中一定至少有一个人错了,否则耗子和猫都能做朋友了。”
“小喵不相信直觉吗?”
“我是医生诶,职业习惯告诉我就算有直觉也要望闻问切,怎么能随便下结论呢。”广渊认真地说。
“小喵”白小花眨眨眼睛,摸摸广渊的头,“我觉得,你以前一定是个好医生。”
“哦……没有啦,呵呵”,广渊不好意思地笑笑。
“等后山的杏林长好了,你就在我店的旁边开医馆吧,我们来联手,我帮你提供病号饭和药膳。”
“再说再说……”广渊心虚地搪塞着,想办法岔开话题,“那位差爷是谁的朋友?”
“我听着,好像既和沧海有一面之缘,也和陶公子有一面之缘。”白小花思考着。
“哈?又来一个蹭酒的,陶公子很有钱么?”广渊愤愤不平。
而不远处的酒桌上,三个分别有一面之缘的人相谈正欢:
“不想和庭草兄竟在此地相遇,真是幸事。”
“哈哈,一面之缘,你记错我的名字也正常,我姓柳,名草庭,晴兄想是记反了。”
“碍…是是,我自罚一杯。”晴捕快识趣地改口,饮了一杯“烈酒”,“仁兄可是姓陶?”他转向梅花公子问道。
“正是,晴兄的记性也不算太坏嘛”,陶公子也端起酒杯拱拱手,一饮而尽。
“陶兄的酒量甚好,今日可要多饮几杯,我先敬你。”沧海面不改色地喝尽杯中酒,微笑给另两人斟上。
“此地清幽宜人,酒香菜佳,日后我们可要多聚聚。”晴捕快说了一句让白老板很雀跃的话。
三个年轻人,一个明朗如日,一个随意如风,一个温润如玉,真是一道好风景,
白小花看看日渐丰满的月色,忽然也想念起自己的朋友来,于是提笔开始写信,预备明天天一亮,找只信鸽送出去。
“小洛,最近好吗?我很好,虽然用了飞鸽速递但是你别急,只是没时间去驿站,这样可以让信直接送到你手上,我们都方便。废话不说了说重点,最近我店里有三个帅哥,我表弟,还有一个衣服上绣梅花的美人公子,表弟的表弟说是大盗谢十三,我觉得他不像那样的人,要不也不能和捕快一起喝酒啊,对,第三个帅哥就是个捕快,温柔有礼非常有魅力。最有意思的是他们三个人看起来都很精明,凑到一起说话却是呆呆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让人发笑。他们相约以后要经常在这里喝酒,所以你快点来吧。”
结果第二天早上,白小花发现信纸太厚了,怎么也塞不进信管,只好放弃一晚上的心血,大笔一挥:“人帅,人呆,人常在。速来!”
封好信管,一松手,鸽子振翅飞上蓝天。
“晴某人,你最近很无聊么?一点小事儿就这么开心。昨天在酒店里你就一副忍笑的样子”,在本地最出名的烟花之地,易容后的“陶公子”喝着美酒,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不满地说。
“我是觉得你们明明对对方身份一清二楚,还一口一个‘柳兄’‘陶兄’,场面实在有趣”,同样也是易容后的一日晴嘴角带笑,手里展着一块小小的薄纸。
“哼,他认出我来了么?我看他两次都只想卖酒,说话也多是敷衍。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一日晴未知可否,点着纸上的字说着,“人帅,应该是指她表弟了,人常在,是指我说的以后常来。那么人呆……”他抬眼看了看谢十三,“大概就是你了。”
“一日晴!”他谢十三行走江湖从未失手,若不是机敏非常怎能办到,怎么会呆?
“其实我想提醒你的是——”一日晴似笑非笑,却已然不是开玩笑的语气:“尉迟沧海,是有知府密令的人,这封信,是飞往知府衙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