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凶兽梼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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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寂静却有如死亡的钟声，时刻都可能命丧当场。好在最后一瞬，陌尘终于从角落里挖出了一个通体漆黑的灯盏。
他来不及细看，甚至来不及将芥子里的杂物倒出来，就直接顺着荒城塌了的穹顶飞了出去，落在了旁边的土山上。
没敢继续停留，他只在土山上略微沾了一下，就御着清风符全速飞向远方，直到那两尊大神成了两个小黑点，方才停下来。
这种级别的交手，近距离看着确实足够刺激，全六界有史以来都没有谁享受过这种荣耀，算得上是独一份。
但前提是能扛得住这二位揍。
其实他已经飞了很远，但仍然不是很安全。鞭风剑气从那么遥远的战场上飞过来，瞬间就在他的肌肤上划开了好几道几乎深可见骨的口子。
虽然不至于要命，但也绝不是什么好滋味。陌尘尝试着布了个结界，刚刚撑起来，“喀啦”一声，结界碎成了渣。
于是陌掌教只能飘忽不定地尽量躲避。
他眼神不太好，距离又太远，战场上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白骨长鞭和锟铻剑神光煌煌，你来我往。
剑风与劲气交错缠绕，兵器破风的尖锐声音刺人耳膜。
一边是仙泽漫漫，一边是魔息滚滚，气泽奔腾涌动着互相碰撞，然后四下水波般冲击出去，弥漫了整个西部荒原。
空气似乎都在扭曲、破碎。西半个荒原的所有生灵，流亡者也好，妖兽也好，几乎都逃了个干净。
巨大的结界内罡风四起，远处石头山上坚硬的岩石都被刮成了碎片。
除了那座奇异的土山依然诡异地坚/挺，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地面上几乎已经没有凸起的物体，全部被夷为了平地。
两尊大神杀招全出，每一下都似乎要置对方于死地般。遥远的结界不断被冲击、砍砸，震颤几乎没有停过片刻，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鞭风和剑气一道道笞在地面上，裂开无数深邃的裂口，整个西部荒原的地面裂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大地仿佛承受着无休无止的杖刑，咬紧牙关一下下硬挺，在远古神魔的威压之下，剧烈颤抖着，隆隆低鸣着。荒城已经坍塌了一大半，只有倚着土山的那边还剩一点残迹。
其实这二位已经十分克制了。
虽然此前祁南曾经放狠话说要毁了六界秩序，真动起手来，二位招招下杀手不假，但一直很忍耐很憋屈地收敛了修为，将影响范围尽可能控制在重华落下的结界内，不至于波及到外面。
纵然如此，仙庭也已经受了很大影响。不要说战场外围的北荒震动不已，就连远离北荒、安踞仙界中|央的仙庭都被震动了。
一众臣僚三三两两，御剑的御剑，御风的御风，纷纷前往仙庭，找仙帝问个究竟。
六界有历史以来，仙界几乎就没经历过这么震撼的事，关键还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陌尘感觉整个西部荒原都已经摇摇欲坠，不知道还能挺到几时的时候，战斗突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重华凭虚御空，面色已经白得像他的银发。颗颗冷汗从他刀刻斧凿般硬朗的脸颊上划下，蜿蜒淌过脖颈，没入玄色衣领中。身上也豁开了道道口子，鲜血浸透了衣袍，因是玄色，倒也根本看不出来。
他原本就重伤未愈，修为全靠此前离陵神君炼的丹药强行提升，今日一战，实属是太过勉强，护身仙泽都减弱了许多。
但他似乎毫不在意，握剑的手仍然很稳定。
相比之下，祁南的状况要好得多。
他堕魔之后修为大涨，兼且长久在西部荒原圈地为王，休养生息，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流亡者或者妖兽敢不知死活地来搅扰他。
以逸待劳和强弩之末，大概是他同重华目前状况的真实写照。
但祁南有他的致命弱点。
重华的强悍，不管是从前在洪荒神界，还是后来一起降临六界，祁南不是没有领教过。
他知道今日之事必不能轻易善了，但他属实没料到重华居然这么难对付。在他的预测中，这位天地共主此刻不说已经弃剑，至少也身形不稳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重华仍然站得笔挺，稳得像他手里的剑。
紫衣招展的大魔嗓音森寒：“你还能撑多久？”
重华面上仍是看不出任何表情，只一如既往地冷漠道：“你快失控了。”
漆黑的魔纹已经爬满了祁南的下半张脸。待到魔纹在头顶汇聚，就是他神识彻底被吞噬、完全魔化的时候。
祁南冷笑道：“那也得杀了你再说！”
他一抖白骨长鞭，就要继续开打。就在这时，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咻”，几乎是在同时就到了附近，然后“砰”的一声炸了。
仙界通用的示警烟花！
整个西部荒原都被他们打得差不多了，结界也被鞭风剑气砸得摇摇欲坠。周围唯一还没跑的活物，大概也只剩那位有眼疾的蜀山掌教了。
洪荒神魔打架，他一个小小上仙，没事发什么示警烟花捣什么乱！
两位尊神同时看过去，正好看到血红的烟花在附近那座脊背似的土山上炸开。
大概是离得有点近，土山上别说耸立的草木，连原本极厚极重的柔软的土层都被鞭风剑气几乎削完了，露出了土层下铁灰色的岩层。
极北荒原一多半地方都是飞沙乱石，纵然有山，也是光秃秃的石头山。这么座土层厚重到能养出如此茂盛的植被的山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件突兀而诡异的事。
但也许是因为它存在的时间太长，甚至跟那座古堡的历史差不多悠久，所以几乎没有谁感觉到不合理。
陌尘离得远，很多细节看得并不那么分明，但也正因如此，他能清楚地看见，荒城彻底倒塌后，就在那两位尊神短暂停火的三句话的工夫，那铁灰色岩层的“山”仿佛熟睡的巨兽被惊扰似的，微微动了一下。
若非他距离足够远，能总观全局，也许根本发现不了。
但六界之大，数十万年历史，不管是现实中还是史册上，哪来如此巨大的活物？
除了曾经的洪荒神界。
示警烟花的爆|炸就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那“山”又晃了晃，比刚才明显了许多。
接着，它扭动两下，竟然传出“喀啦啦”几声脆响，仿佛是在活动筋骨，片刻后，就跟拔萝卜似的，轰隆隆一下一下把自己往外拔。
随着它的动作，地面也开始一下下有规律地震动。
不同于此前魔化妖兽群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嚣张动静，那种由地心深处传来的又沉又闷的隆隆声虽然相对和缓，却震撼力十足，重锤般仿佛直接敲在心里。
陌尘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似乎掉了个个儿。如果他能吐血，现在大概已经把血都吐干净了。
祁南惊得脸上的魔纹都消退了些，看看那“山”，又转头看看重华，不可思议地问：“你们当初到底在地底下埋了个什么玩意儿？”
他盘踞此处上千年，竟从来不知道自己卧榻隔壁居然还睡着这样一位芳邻。
浩荡天风中，玄衣银发的帝君提着锟铻，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荒原，须臾，冷漠道：“不知道。”
祁南几乎又要暴走：“六界是你师徒二人的杰作，你会不知道？！”
重华连回都懒得回他。先前他确然不知道，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哪怕是一个仙界小弟子在场，只要教习仙长讲授《洪荒众神谱》的时候没有偷懒溜号，都能认出这个东西。
神界末代魔君瞠目结舌，半晌，难以置信地道：“梼杌？！”
“哦吼吼吼……”那东西终于完全把自己拔出了地面，站在地上，有半空那么高，仿佛还带着点迷糊，没睡醒似的，两只巨眼只睁开了一条缝，含混着发出了声音。
“这里居然还有人知道老夫……祁南？”
那极沉极闷极具震撼力的声音通过极北荒原直接穿透了北荒，震动了天地。
陌尘被震得眼前一黑，直挺挺从半空中掉了下去，几乎要摔到地面上时方才缓过劲来，堪堪稳住了身形。
梼杌一双惺忪的巨眼扫过去，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瞬间褪去了睡意，两道闪电噼啪一声砸了出去，怒吼：“重华！！”
玄衣银发的身影飘身避开。闪电几乎是擦着他的护体仙泽而过，轰然砸在了地上，溅起一片腾空而起的砂石。
一击落空，梼杌大怒，狂性顿发，长长的尾巴用力一扫。
“唰”的一声锐响，空气被推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波澜，极快速地平扫过去。
只听“哐啷”一声，竟直接打碎了重华设下的结界，飞出了极北荒原，砸在了荒原与北荒交界的雪山上。
偌大一座高耸入云、万年冰封的坚固的雪山，切豆腐似的倒了下来。
陌掌教目瞪狗呆，看着远处那个山一样高到半空、长着人的脸、却虎身长尾的怪物。
如果说此前祁南与重华一战，让他大开眼界，有幸看到了自诸神诸魔避居水月天后六界最精彩最激烈的一幕，那么此刻，他恍然竟生出了点梦回洪荒的错觉。
《洪荒众神谱》上记载说，梼杌是洪荒神界中排名第三的凶兽，穷凶极恶，顽固不化，极度嚣张傲慢，极度自以为是，“不可教训，不知诎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傲狠明德，以乱天常”①。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我老大天老二，教训我？你算老几？你随便说，听了你的算我输。
这实在是个令人头疼的玩意儿。但这货在洪荒神界封印之前就已经失踪了很久，怎么会出现在极北荒原？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凶兽梼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