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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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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众人分道扬镳,离开了演武场。
姜晚玉告别了六皇子,看着走远的两个身影,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他躲在重重树影后,像只身处阴暗角落偷听的老鼠一样。无所谓,他从身到心都已经烂透了,最适合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两人并肩而行,慕容知稍稍侧过了头,问:“刚才那个被二皇子为难的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是我五弟。”
慕容知很惊讶:“什么?他是五皇子?”
姜佑清道:“他住在皇祖母宫里,很少出来见人。倒是你,怎么这么吃惊?”
“没有,就是觉得变化很大。”
“刚才不是还说没见过吗?”
“是见过……”
“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我都记不清了。”慕容知搪塞着,忽然转移话题,“你看,那有个凉亭,我们过去坐坐。”
姜晚玉记得清楚。
他们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那次两人见面的场景,于姜晚玉来说不啻于地狱中的噩梦,每每想起少年惊愕的目光,他就会陷入极度的自我厌恶中。
太脏了,再多的水也洗不干净暧昧的红痕,再多的熏香都熏不干净他身上淫.秽的味道。
容嘉妃绑住他的手脚,将他压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他的儿子。她纤细的身体在同样瘦弱的少年身上起伏,她感受到了快乐,于是双手狠狠掐着身下人的身体,掐的他满身青紫。
偌大的宫殿冷清的像冷宫,从前伺候的仆人早已被献帝遣散,虽然门大敞着,但并没有人看到骨血相连的二人在阳光底下行苟且之事。
姜晚玉努力的仰起头,身体弓起弯月的弧度。
他想要逃。
谁也好,救救他。
一只皮球滚进了殿内,它滚进来的声音太微弱了,只惊动了姜晚玉,连容嘉妃的呻.吟声都没有打断。
姜晚玉喘息着仰头。
殿门口的人似乎被殿内的景象惊呆了,迟迟没有走进来将属于他的球。
姜晚玉竭力去看那逆着光的人,他想求救,然而他的脖子被两只手掐住,只能发出濒死般的呜咽。
姜晚玉看到一双满含惊愕的眼睛。
他还看到门口的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连球也不要了。
他的光不见了。
姜晚玉浑身的血都冷了,他第一次无可遏制的愤怒起来。他开始恨,恨献帝,恨容嘉妃,恨乳娘,恨殿门口不肯救他的人,他将所有人都恨了一遍,最后明白过来,最该恨的是面对暴行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恨自己,却只能靠自己。
多讽刺。
姜晚玉坐在凉亭后的假山旁,枝繁叶茂的榕树遮挡着他,这里很近也很隐蔽,看得很清楚听得更清楚。
慕容知和太子在对诗。
他没有文学天赋,连平仄都对不齐,勉强的对出几个,后来干脆耍赖,堂而皇之的剽窃文人墨客的名诗,那些诗都被他改的啼笑皆非。
后来太子连诗都不跟他对了,专听他胡说八道。
慕容知:“问君能有几多愁……”
姜佑清:“恰似……”
慕容知:“一群太监上青楼!”
姜佑清笑的东倒西歪,趴在桌上肩膀直颤。
慕容知郁闷的道:“不对了不对了,我输了还不行?”
姜佑清笑的中途回他一个字:“行。”
“这琴棋书画,琴我是不行,棋还凑合,书……考我兵书还行,那什么四书五经、大学论语,什么中庸之道的,饶了我吧……最后的画,哎,说到画,我上次画的狂蜂浪蝶图有人买了,买家出手阔绰的很。”
姜佑清收了笑,正色道:“谁买了?”
“就是那个唐家二小姐,上次还给我写了封信的。她在信里就一直夸我的画,我还以为是恭维,没想到她真的会买。”
姜佑清敛了神色,兴致不太高的问:“她在信上还说心悦你,你答应她了吗?”
慕容知面上微红,摇头:“没有,还没想好。”
姜佑清露出一抹笑:“我们阿知也到了思春的年纪了啊。”
慕容知不服:“你才比我大两个月而已,神气什么。”
“大一天也是大。”姜佑清道,“来,叫声哥哥听听。”
慕容知:“少来,我才不叫。”
姜佑清:“你叫我声哥哥,我就告诉你怎么跟女孩相处。”
慕容知狐疑道:“太子殿下连个侍妾都没有,还知道怎么跟女孩相处?”
姜佑清脸不红心不跳:“那是自然,我毕竟年长你两个月。”
“……”慕容知犹豫半晌,“……哥,哎呀,我叫不出来,要不你先叫我一声,我学学怎么叫。”
姜佑清失笑:“想占我便宜?”
慕容知忙道:“看吧,你也叫不出来,那你还让我叫,你这是强人所难。”
姜佑清:“可以,那咱俩都别叫。”
慕容知:“我没意见。”
姜佑清:“……”
姜佑清:“哥哥有哥哥的风度,不能因为你目无尊长就不教诲你。过来,哥哥教你怎么接吻。”
慕容知差点咬到舌头:“什、什么?你说什么?什么接吻?”
姜佑清面色坦然:“你会吗?”
“不会啊,我又没亲过别人。再说这还用得着学吗?”
“听说有人接吻的时候会咬到对方舌头,所以得勤加练习才行。”姜佑清语气很严肃,“你也不想让喜欢的女孩讨厌你吧?”
慕容知:“呃,就没听说过这回事……你经常找人练习是吗?”
“我那么聪明,当然是无师自通。”
慕容知点头,若有所思:“你是比我聪明。”
姜佑清忍着笑:“那还不快过来?现在是我心情好想教你,等我心情不好了,你想让我教我还不教呢。”
慕容知就凑过去。
姜佑清捏着他的下颚,唇贴上去。亲了一会,稍稍分开些距离,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慕容知想了想,“你这样,怎么能咬到我的舌头?”
姜佑清的回答是再次亲上去。
这回,他的舌尖抵开慕容知的牙关,在他口腔里仔仔细细的舔了个遍,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又从捏着下颚改为捧着他的脸颊,直亲的他沾满了自己的味道,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
慕容知被放开时嘴都肿了,他捂着左边脸颊哀嚎:“阿,我的智齿刚长出来一点,本来就疼,现在被你舔的更疼。”
姜佑清就让他张开嘴,去看他的牙齿。看完后,很专业的对他说:“牙齿长得位置很正,不用拔掉,全部长出来就好了。”
慕容知泪眼汪汪的捂着脸,“不许再亲我了。”
姜佑清没有答应,而是说:“明天我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听到“太医”俩字,慕容知差点没蹦起来:“我不要看太医,他们开的药太苦了,我不喝。”想想又补了句:“你不能硬灌给我喝。”
姜佑清无奈的解释:“就是让他们来给你看看,谁说要喝药了。”
“好吧。”
两人忽然无话,慕容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佑清频频去看他的神色,似是怕他反应过来。
毕竟刚才二人亲昵的举动已越过朋友界限。
夏夜喧嚣,蝉鸣叫个不得了,叫的姜佑清心中烦乱不堪。
“我想到了!”慕容知双眸放光,高声道:“我又想到一句诗,咳,你听着啊……知了知了,应是红肥绿瘦。怎么样,是不是很应景?”
姜佑清怔住了。
随即掩袖而笑,眉眼间俱是宠溺。
“知了知了,应是红肥绿瘦。以后,我唤你阿知,你唤我阿了,可好?”
……
……
……
原来,阿知永远都记着阿了。尽管他失去了记忆,将阿了错记成了阿辽。
姜晚玉不可抑制的恐惧起来。
他一直告诫自己,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所以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好了,所以感情这种没用的东西割舍掉好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因而在王府巷子口遇到阿知的时候,他为了避免自己沦陷做了很多努力,用尽一切手段的想将阿知推远。
可结果,他像条狗一样的骂也骂不走打也打不走,愚蠢的自己被他的执着打动,将人带进了府,接受了他的条件,得到他的爱,并将自己的爱和盘托出。
姜晚玉全身血液仿佛在逆流,牙关打着颤。
阿知他怎么敢!怎么敢让他尝过被爱的滋味以后,又告诉他爱的根本就不是你!他怎么敢!
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姜晚玉猛的夺过阿知手中的玉佩,狠狠地掷到了地上。
玉佩瞬间四分五裂。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阿知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看着姜晚玉布满血丝的双眸,不知道他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想去拉姜晚玉的衣袖,却被姜晚玉躲开。
“娘子你……”
姜晚玉深吸一口气,下颔微抬,目光冰冷:“我不要你了。”
他说:“你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对,是他先不要的阿知,不是阿知不要的他。
事到如今,他还想维持最后的体面。
阿知脸色煞白:“娘子!”
“别这么叫本王!”姜晚玉厌恶道:“口口声声叫本王娘子,对本王说爱,你配吗?你是个什么玩意,卑微如草芥的贱民,你连给本王提鞋都不配!”
说罢,他转过身提步要走。
“不要!”阿知心一慌,直觉姜晚玉走了就永远不会再理自己了,跑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
姜晚玉心烦气躁,反手将阿知一推,阿知身形一晃,就在即将扑倒在地的时候,被急忙上前的姜佑清接到了怀里。
姜晚玉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姜佑清乜了姜晚玉一眼,柔声对阿知说:“阿知,先跟我回府好吗?晚玉正生着气,等他气消了,说不定就去接你了。”
阿知挣开他的怀抱,膝行着到了姜晚玉的脚边,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泪水涌了出来,哭的全身都在打颤,“你为什么不要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喊你娘子了,再也不说爱你了,我也不再嫉妒和你成亲的人了……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就是别、就是别不要我……”
他的话实在太卑微了,没有人会不为之动容。
眼前这一幕,让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阿知!”姜佑清脸上青白交加,他咬了咬牙,从阿知身边蹲下,去松他攥着姜晚玉衣摆的手。
“不要,你走开……都是因为你娘子才生我的气,都怪你!”阿知想到姜晚玉肯定是因为这个人抱着他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才忽然说不要他了,他娘子那么小心眼,看到他跟别人搂搂抱抱那还得了。
可阿知明明是无辜的,阿知从始至终都没有理过那个人,娘子怎么可以迁怒最爱他的阿知。
都是那个人不好。
阿知心里又愤怒又悲伤,推了姜佑清一把,“我不要你,你走开!”
——“什么勾栏院,公子小姐的……我都不要。我要我娘子——我要你。”
——我要你。
姜晚玉干涸的心被注入了一股热流。
不能信。
他弯下腰,双手扶在阿知的腋下,把人提了起来。
不要信。
阿知可怜的抽噎着,忙不迭的环住他的腰身,脸埋进他的胸口,布料顷刻间便湿了一片。
玩弄人心的骗子。
“皇兄,你看到了。”姜晚玉勾起一个笑,胜利般的宣布,“他离不开我。”
一击毙命。
姜佑清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他试想过很多种与阿知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他捧在心尖上的阿知,对他的亲弟弟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