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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宫宴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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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可曾用过晚食?”
“不曾。”萧文擎抬手替容之月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你先睡,我去做一些。”
若真就是饿了,之月万不会用如此委屈的语调说话,萧文擎自然是明白的。
他扶着容之月躺下,安抚她歇一歇,自己则是端上一盏灯出了寝殿。
门边候着两名侍女,其中一人正是将才看不上容之月的那个。
“哪里可以做饭?”
“殿下是要用饭?奴婢这便叫人传膳。”侧边那人瞧着的确是要机灵些,转身便要开始忙活起来。
萧文擎制止了她,“乡下来的,倒是配不上你们宫里的山珍海味。只告诉我,灶房在哪儿?”
那两名身着水红色宫装的女子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高于顶那位更是腿肚子都在哆嗦。
“殿下恕罪……奴……”
“灶房在哪儿?”萧文擎没耐心见矫揉造作之姿。
另一侍女暗里横了那哭哭啼啼的女子一眼,立马接过话,“奴婢这便为您领路。”
东宫是设有膳房的,不过历代储君大多是一道用的御膳房的吃食,这处膳房便有些寥落。即便如此,也是应有尽有。
萧文擎进去看过,还算满意,取来陶盆就开始和面,想着晚间随意对付一顿,热乎乎的吃上一餐就是。
灶膛里将才燃上火,外头已经乌泱泱围了一群人。为首的是郑福三,他老人家额上还冒着汗珠,瞧来应当是赶得及了。
“哎哟小祖宗,您怎的自己上膳房做上饭了?”他一边嚷着,一边让人去接萧文擎手上的活儿。
“别挡道儿。”萧文擎没松手,冷眼扫过那些人,“郑公公,劳烦您去请陛下过来用饭!”
这是萧文擎刚想出来的法子,有势不借,岂不是傻?萧靖弛眼下愿意给自己几分脸面,他也得用上不是。
郑福三一愣,他不是来阻止太子殿下做饭的吗?怎的这会儿还要去请陛下一道来吃了?
走出几步,他顿住步子,没琢磨明白。
一炷香后,萧文擎做的三碗面皮汤,一碟子清炒大白菜在一众宫人太监的眼皮子下端到了东宫正殿。
此刻天色已晚,各处宫灯都被点亮,他端了一碗送到容之月手里便折返,萧靖弛恰在此刻跨进正殿。
那侍女还跪着,见着御驾到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萧文擎垂眼,两名小太监利索地将人拖走了。他无须看,这人自会有人帮他处置了。
“怎么还玩上这招了?朕只知后宫妃子爱借刀杀人,没想到你也善用。”
萧靖弛倒是没客气,如在泉州一般,自发落座,端上面皮汤喝了一口。
“管他什么招,只要好用就是了。您要我好好做太子,还不准我借您的势?”萧文擎端上碗,没坐,走到殿外蹲在了廊下,埋头吃起来。
萧靖弛用了半碗,抬头望见萧文擎的背影,再远眺那宏伟的宫墙,萧国立国百年,还没有哪个太子是蹲在了东宫正殿屋檐下用上第一餐饭的。
有趣,着实有趣!
“少放了点盐,味儿淡了。”
“合着吃白食还挑三拣四的?”萧文擎接了话,又继续吃着。
“你这口饭不是好吃的。”萧靖弛咽下最后一口汤,“说吧,又是什么事?”
萧文擎端着碗起身,回到桌前,一手将碗放下,一手伸向萧靖弛,“想替之月讨一个名分。”
在古代,名分十分重要,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不愿心爱之人委屈了。
“要什么?夫人?侧妃?”萧靖弛眼里带着玩味。
这人,的确是要比自家亲儿子有意思。
“要不您退位,我让之月当皇后?”萧文擎放下手,坐在一旁,忍不住调侃一句。
也不知怎的,一到萧靖弛跟前这人就有些孩子气,总不注意就想回嘴。
萧靖弛变了脸,但也不是生气,而是真就顺着他的话思索起来。
当初有多想要坐上皇位,而今的岁岁年年中便有多想撇开,只可怜后继无人,自己放不下手。
萧文擎,他?或许值得托付。
“明日夜宴,朕会让福三颁旨”萧靖弛丢下话,踩着夜色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此事瞧着是妥帖了,萧文擎心上终于松泛一些,他将碗碟收拾好,美滋滋回了寝殿。
此时容之月靠在床头,已经睡沉。
困倦袭来,他也没精神再细琢磨,到后头用冷水冲洗一番便睡了去。
翌日,天景明媚,满布霞光。
容之月睁眼,素白的指尖撩开床幔,日光倾斜而来,铺了厚厚的一层。
“夫人,您醒啦?可要起身?”
侧头一看,这人不是昨日那位,“劳烦问一下,我夫君在何处?”
“夫人客气了。织造司送了衣衫来,殿下正在试穿。”
“我去瞧瞧。”容之月不知昨夜之事,但也念着萧文擎说的要给自己出气的话,因而接着问了一句,“昨日在殿内伺候的那名侍女呢?”
“莽撞东西没眼色,琼嬷嬷已让人乱棍打死了。”
闻言,容之月眉头一拧,到底也是一条人命,她原以为她们只会将她遣出宫去。
如此虽说残忍了些,但也是再好不过的一记杀鸡儆猴,她自然也没多言,由着人伺候着穿上衣衫。
“你叫什么名儿?”
“奴婢尘梦。”
“尘梦?好名字。”
脚步跨出殿门,晨光扎扎实实地侵袭而来将容之月笼罩其间。
渺渺尘世,一场大梦,的确是好名字。
她扶着门扉伸了手,掌心大开握上一簇光,目光凉凉地落在紧握的拳头上,心中一阵仓皇。
从未敢奢求,自己也有光明正大立于高处的一日,如今行至此地,还真是有些无所适从。
萧文擎将夜宴要穿的礼服试过,从正殿到了后头,刚转过连廊便见容之月沐浴在光辉之中,整个人很是柔和,像要羽化登仙。
他匆匆走两步去到容之月跟前,广阔的腰背登时挡住了大半的光。
“在想什么?”
“夫君?”
容之月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人,一身苍青色广袖,边描缠枝莲纹,贵气十足。
“不认得了?”萧文擎张开双臂转上一圈,“好看吗?我第一次穿这样华贵的衣衫,不得不说,有钱真好。”
听了这话,容之月扬唇一笑,“夫君穿什么都好,都是俊逸的。”,她将手放到萧文擎肩上,又顺着臂膀滑下,袖摆上也翻开瞧了瞧,很是满意。
“之月,来,回屋将药喝了。一日三顿,都不能忘了。喝了药再试一试你的衣裳,我给你挑的,也是苍青色的,比我这身颜色更清亮些。”
萧文擎牵上容之月的手,一路絮絮叨叨地又将人带回了寝殿。
亲手喂下一碗汤药,再简单用过朝食,衣裳发髻都试了一回,这大半日光景也就过了。
日暮西沉,宫道之上陆续便有朝臣与家眷路过,零落地朝御园行去。
宴上满座,夜色渐浓,容之月这才同萧文擎携手而去。
“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阵参拜之声震耳欲聋,容之月微微贴着萧文擎向后躲了躲。以往的日子,遇上这样的大宴,她都只有贴墙柱子的份儿,这陡然站在人前实在有些难以适应。
萧文擎察觉到,捏了捏她的指尖,“不怕,有我在。”
“夫君,我没事。”容之月定下心神,嘴角挂上得体的笑。
萧文擎受了礼,夫妻二人便到左首落座。
没多久,萧靖弛也到了,两人又起身随着一道见礼,而后等帝王坐了,底下人才跟着坐下。
你来我往的,实则也没费什么劲儿,但萧文擎却面露疲色。
一大群人一会儿跪一会儿起的,古代的顶级圈子还真是不好混。
萧文擎垂着头,腹诽着,手上不注意端上了酒杯,眼见着就凑到嘴边,他才发现味儿不对,连忙放下,并且心虚地瞄了容之月一眼。
旁人或许未曾察觉,但萧靖弛一直在关注这个儿子,自然看到了一切,心里觉着有趣,便嗤的一声笑出来。
“小六,你受苦了,来父皇敬你一杯。”他故意揶揄起萧文擎来。
萧文擎一头雾水地站起来,“不会喝,您自便!”
满堂大臣一听这话便炸开了锅,一个个都窃窃私语起来。这也怪不上大臣们,实在是他们还从没见过陛下举杯被拒绝的奇事,这位太子殿下真是有胆儿。
萧靖弛被驳了面子也没恼,“不喝?想抗旨?”
“我……这……您这不是故意害我吗?”萧文擎站起身,无奈道。
容之月见两人僵持起来,偷偷扯了一把萧文擎的衣角,萧文擎没动,依旧直愣愣地同萧靖弛大眼对小眼。
父子俩谁也没让谁的意思,良久,萧靖弛放下酒杯,“无碍,反正朕也做不了你几回主了。福三,宣旨。”
“太子萧文擎接旨!”郑福三见萧文擎撩开衣摆就坐下了,只得出声阻止。
“啊?”萧文擎诧异间又站直了,迈开步子去到堂中,“臣接旨!”
前头念了许多,萧文擎没怎么听明白,但后面的意思他懂了,就是萧靖弛不干了,想让他直接即位当皇帝。
将才是在装傻,现在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哪有这东宫都还没认清门就要去当皇帝的事儿?他答应得这样畅快不就是想着萧靖弛还能再干十几二十年,到时候说不定他就看上别人做储君了。他实在没有做皇帝的这份心啊!
萧文擎扭头,委屈地望着容之月,眼里十分可怜。
夫人,咋办?他无声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