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镇》吃个砂糖橘

3、俊俏

　　沈家与孙、兰两家可不一样。

　　孙、兰两家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主要用来养家糊口，而沈家做的是大生意，开有布庄、布坊，商铺都有本事直接开到州府之外，附近县镇也遍布沈家的铺子。

　　在永安镇乃至整个常乐县，沈家与唐家是声名并列，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沈家主要经营布匹生意，而唐家则是经营粮食生意。

　　按理说，孙婵、兰莹这类市井小家之女是不可能有机会结识沈娇娇这样的大户小姐，可偏偏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别的大户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潜心学习琴棋书画，乃是娇养起来的温婉美人。

　　而沈娇娇偏不爱那些，就喜欢三天两头往外面跑，所以与那些门当户对的姑娘做不了朋友。

　　沈老爷不忍心让女儿不高兴，也就由着她了。

　　孙婵她们三人的相遇算是不打不相识典型例子，也算是一种独特的缘分。

　　沈娇娇人如其名，就是一个“娇”字，只是并非娇气的“娇”，而是傲娇的“娇”，傲娇中也带着娇蛮，偶尔不太讲道理，非常讨厌那些耍心眼的人。

　　相识之初，孙婵也看不惯她，觉得她这个人不讲道理，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喜欢使唤别人。

　　直到后来知晓其乃沈老爷的掌上明珠，那点“看不惯”突然就变得合理起来，也懒得再与她计较了。

　　沈宅后花园小路上，孙婵与兰莹亦步亦趋跟在丫鬟后面，一路往沈娇娇的院子方向走，途中谁也没说话，也没有东张西望。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并无不妥之处，直到她们路过鱼塘边上的亭子，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沈娇娇突然从旁边假山窜出来，将几人都吓了一大跳。

　　“哈哈，我在这！”

　　她比孙婵与兰莹都高挑些，左右手分别搂住二人肩膀，插到二人的中间位置去，满脸笑容，笑得很是欢快。

　　孙婵、兰莹被吓，抬手捂住胸口，缓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沈娇娇，你下回能不能正常点出现？我的心口被你吓得突突直跳，别真吓出毛病来，下回再这样，我们可就不来找你了。”

　　孙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她神色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沈娇娇见状便知自己玩笑开过头了，赶忙敛起笑容，放软和语气，可怜巴巴道：“好了好了，阿婵，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不会再有下次了，你就原谅我这回行不行？”

　　沈娇娇说着，又是一阵撒娇耍赖，孙婵忍笑与她僵持半刻钟，最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撒腿就跑。

　　此等反应，着实不像生气的样子，沈娇娇也终是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提着裙摆就追着孙婵打。

　　她们二人一追一逃，很欢快，无意将一旁的兰莹冷落了。

　　说是好友，可兰莹心里清楚沈娇娇其实更喜欢与孙婵一起，好在孙婵对她们一视同仁，兰莹心里才好受些。

　　她在旁见着这一幕甚是羡慕，揪了揪自己的衣摆，微微垂下了头。

　　待孙婵与沈娇娇打闹回头，姐妹三人才一块坐马车出门，直奔码头。

　　“你去码头作甚？”

　　孙婵上午才刚从码头回来，并未发现有什么好玩的，听到沈娇娇吩咐车夫，就好奇了问了一句，兰莹闻言也下意识看过来。

　　此时三人穿的都是裙装，沈娇娇嫌孙婵太男子气不像样，又嫌兰莹的衣裳太破，便拿自己的衣裳给她们穿。

　　孙婵倒是没什么感觉，穿就穿呗，可兰莹却是浑身不自在，因为每次她们三人一块出门都是如此。

　　沈娇娇家中做布匹生意，他最不缺的就是衣裳，所以通常会直接将衣裳送给她们。

　　衣裳很美，兰莹非常喜欢，可是一旦穿回家中，没两日，漂亮的裙子就会被她爹偷偷拿出去当掉，无一例外，这致使她心中对好友愧疚不已，却又对现实无可奈何。

　　“自然是去看看风景，再顺便瞧瞧那些外地商的新鲜玩意，看看能不能淘到好东西。”

　　沈娇娇理所当然地应答，随手拿起一块点塞到孙婵嘴里，又拿起另一块递给兰莹。

　　“没什么新鲜玩意......我今早去看过了。”

　　孙婵猝不及防被塞一嘴，含糊不清回答，“不过看风景倒是可以，离码头远些的江堤风景就不错。”

　　“既然你说不错，那一会儿我们就去看看，我听闻岳山书院的学子们时常出来野游，没准还能遇上。”

　　沈娇娇兴致盎然，突然就聊起了她那个在书院读书的哥哥。

　　孙婵提耳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而兰莹则全程都只是在听。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他们的马车停在了码头附近的茶楼门口，沈娇娇打算先探一探歇脚的走商，看看有没有好东西可买，若是没有，再去江堤边看看景。

　　茶楼主要做码头附近人的生意，二层都是雅间，沈娇娇三人在小伙计的带路下直接上二楼其中一个雅间。

　　雅间窗口正对着江面，窗户一打开，江风徐徐吹过来，带着几分潮气，举目远眺，可看到码头来来往往的行人。

　　身着丝绸锦袍的富商，跑腿的小伙计，还有船工、搬运工，鱼龙混杂，喧闹不已，那边各种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规矩多得是，并不适合他们姑娘家去。

　　“茶水一会儿就上，小人就在外面做事，三位姑娘若还有别的需要再吩咐。”

　　小伙计笑盈盈叮嘱，退下时又细心的替她们掩上门，雅间便只剩下她们姐妹三人以及一个伺候沈娇娇的小丫鬟。

　　“这茶楼也就茶水还行，其他糕点和小吃食都不怎么样。”

　　沈娇娇满脸嫌弃，斜眼瞥了瞥桌子上的吃食，抬步走到窗边举目远眺。

　　孙婵没她挑剔，自顾自吃了起来还不忘招呼兰莹一块吃，也不给沈娇娇搭话。

　　好半晌得不到回应，沈娇娇又另寻了话题，道：“哎，我怎觉得咱们永安镇都没俊俏郎君，你们发现没有？”

　　十五岁的姑娘正是情窦初开，对未知之事充满好奇与憧憬的年纪，加之平时很闲，所以沈娇娇看了不少话本子。

　　什么才子佳人，千金与将军，各种类型的话本子她都看过。

　　“没有吗？”

　　孙婵蹙眉仔细回想同龄伙伴们的长相，确实没有特别出挑的，不过也不至于丑，“莹莹呢？可有注意这些？”

　　兰莹一愣，脑海中不禁浮现一个身影，高高瘦瘦，秀气有礼，也不知那样算不算俊俏，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注意。”

　　“也对，你每日比我还忙，哪有时间关注这些。”孙婵看到兰莹犹豫，也没往别处多想，只以为她在努力回想平时见到的人而已。

　　沈娇娇听完她们俩的回话，显然不太满意，离开窗户走过来，吐槽道：“你们两个可真没意思，咱们三可都十五岁了，知道这个年纪意味着什么吗？”

　　孙婵、兰莹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接话。

　　“哎，你俩什么意思啊？你们应该能明白我想表达什么，十五岁了，家中长辈不得考虑我们的婚事了？”

　　“是啊！”孙婵略一颔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随口反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哎呀，你这人真烦，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还非得问这种问题。”

　　沈娇娇白了孙婵一眼，到底是个姑娘家，总不能大喇喇直言要自己挑夫婿吧？

　　过了好一会儿，沈娇娇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侧头看向兰莹，“莹莹，你说呢？”

　　兰莹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回她这里，支支吾吾回答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听爹娘的，再者我……我也只能听他们的安排。”

　　说完，她又垂下了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类说辞若是旁人说出口倒也正常，只是从兰莹口中说出来，沈娇娇与孙婵都选择了沉默，甚至沈娇娇都后悔将话题抛给兰莹了。

　　兰莹家的情况她们也知道，不顶事还惹事的爹，软弱保守，一心只有夫君和儿子的娘。

　　只是知道归知道，别人家的家事她们也没资格插手，自然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在此等情况下岔开话题，聊起别的有趣之事。

　　她们在茶楼坐了大概两刻钟左右，发现确实无趣，便达成一致想法，坐马车离开，赶往先前说好的下一个目的地。

　　此刻午时已过，日头比出门时要烈许多，坐在马车内已经开始有闷热之感，好在车窗能打开，呼吸上也舒服不少。

　　马车一路朝永安镇所在的相反方向走，从车窗望出去，能看到路上有不少年轻男女，或单走，或成群结队，想来目的地也与她们是一致的。

　　沈娇娇一直凑在窗口观察路上的行人，看了整整一路，下车时，她才忍不住叹气，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江堤沿江而建，这段呈笔直走向，堤上栽种了一排柳树，这个时节绿枝垂条，江风吹拂间，随风而动，颇有意境。

　　孙婵三人下马车之后小跑到柳树下，面向江面缓缓闭上眼睛，感受凉爽的江风迎面吹来，顿觉心旷神怡，方才在马车上的闷热也全部散退。

　　沈娇娇心情好了不少，视线扫向四周，男男女女不少，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身着青衿的一群男子身上，美眸内终于有了光。

　　“阿婵、莹莹，你们快看！”沈娇娇努力压住心中的激动，各扯了两个好友一把，使眼色让她们往那边看。

　　孙婵、兰莹本是一脸茫然，便顺着沈娇娇暗指的方向望去，心中顿时了然了。

　　不等她俩有进一步反应，就听沈娇娇失望道：“唉！仔细瞧了一轮，除了那身青衿加持的独有气质，那群书生长相都不怎么样。”

　　“难道我们永安镇……不不不，难道我们常乐县、我们平州就没有俊俏郎君了吗？”

　　岳山书院收的几乎都是平州辖区内的学子，还是经过层层筛选方能进去。

　　孙婵脑子里没那些情情爱爱的意识，可最基本的审美她还是有的，便指着不远处落水的男子道：“谁说没有，你看，水里不是有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