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倒霉 ...
-
孙婵与小姐妹私底下讨论什么，外人并不知晓，即便有人从她们身边路过，也只是零碎听到几句罢了。
至于被她们议论的落水对象，更是不可能知道了。
******
岳山书院曾出过两个状元四个榜眼，六个探花，中进士者不计其数，名声并非附近几州的书院所能比。
书院的学子们学业繁重，视书如命，平日里几乎不离书本，能与玩扯上关系的东西或事，他们都敬而远之，一心只读圣贤书。
此次先生难得有雅兴，就带了一小部分学生出来野游，要增长他们书以外的见识，此乃值得高兴之事，被挑中的学生皆兴奋不已，唐幸也不例外。
先生考虑到他的特殊性原本并不想带他，还是他软磨硬泡又各种保证这才争取到此次机会。
一路过来还算顺利，无事发生，连唐幸自己也慢慢放松了警惕，准备好好融入这次野游，开开心心纵情玩一场。
江边景色秀丽，蓝天绿树，日头照在身上还挺舒服，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舒畅。
谁曾想这份舒畅并未持续太久，唐幸就听到好友金元宝咋咋呼呼地唤他。
“阿幸，阿幸，你快过来，这水好清澈，都能看到游动的小鱼小虾，还有蛞斗，小时候你不能出门，我还给你捞过，你还记得吗？快来看看。”
闻言，唐幸有些犹豫，毕竟金元宝说的那事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而且水边对他来说就是危险之地，爹娘，包括两个哥哥从小不就让他靠近。
不过他很叛逆，并不信这个邪，就去了两三回，然而结局不信也得信，无一例外都落了水。
他落水三回也认命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决定学凫水，只是想法刚提出来就被家里人都否决了，他大哥的原话是：“还凫水，别凫水没学会先把自己淹死了。”
一家五口人，有四口都在反对，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担心他乱来，还特意叮嘱小厮阿福要看紧了，护着点。
这不，刚有点苗头，阿福就坐不住了。
“公子，不能去。”
唐幸正准备过去，被身边的小厮阿福拉住了，苦口婆心劝道：“江边危险，您别过去，您要是出点什么事，老爷夫人他们不得把奴才的皮扒了？”
“为了您自己的安危，也为了奴才，您就待在这里得了，您要是想看，奴才去给您捞过来，如何？”
“蛞斗都一个样，黑不溜秋，长得还丑，其实没什么看头，着实没必要特意跑过去看，您真好奇，我就给您捞过来。”
阿福劝说的话刚结束，没等唐幸下决定，就听金元宝又在江边浅滩继续喊：“阿幸，你瞎磨叽什么？这水很浅没事的，快点过来。”
“来了来了。”
唐幸被金元宝催烦了，也不想再听阿福啰嗦，抬脚就往阶梯走，直接下江堤。
阿福见状，便知自家公子的倔脾气上来了，识趣的闭嘴，迅速追了上去，提心吊胆守在一旁，想着唐幸若是落水，他也能第一时间救上来。
金元宝是个急性子，催了两三回就没了耐心，一个劲儿的伸长脖子张望，在看到好友身影之后，忍不住快走两步去拉人，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吐槽。
“你都多久没倒霉了？没准早就开始转运了，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而且前些天一空大师也说过你最近会遇上贵人，霉运因此会被制衡，等十八岁生辰过后就能彻底摆脱霉运了。”
“你如今十六，离十八岁生辰还有一年多，也快了，那贵人也不知是谁，没准早就出现在身边，只是你没发现罢了，不然都三个月过去了，也没见你遇上什么倒霉事。”
唐幸闻言若有所思，挠了挠头，竟觉得金元宝所言格外有道理，只是他左思右想，却不能确定到底谁才是他的贵人。
思索间，神思飘远，就这样跟着金元宝走了好几步，没到浅滩，金元宝就送开了手。
“那边的水域比较浅，阿幸，再过来些。”
唐幸闻言并未急着过去，而是转头看了看江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未等他回神，又听金元宝道：“你发了什么愣呢？”
边说，边捧着什么东西突然来到唐幸面前，令他猝不及防，被吓一大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也就是因为这一步，脚下突然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右边倒下去，直直扑入水中。
事发突然，在场的金元宝与阿福都来不及反应，匆忙伸手也没有拉住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唐幸入了水，下一瞬就开始扑腾。
江堤边的水并不深，刚到成年男子腰处，若是冷静下来，唐幸自己都能勉强站起，不至于呛那么多水。
可偏偏他落水几次，那种溺水的窒息感他再清楚不过了。
一入水中，他便慌张害怕地扑腾起来，随着暗流推动，有往更深处荡去的苗头。
阿福反应最快，立即入水，一步一步朝唐幸走过去，刚抓住唐幸便不小心踩入深坑，将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唐幸再度摁住水中，自己也呛了好几口水。
“公子没事吧？”
阿福努力稳住，又往前游托住唐幸，主仆二人一起扑腾好几下才稳住身形，骂道：“呸，哪个缺德鬼在此处挖这么大的坑？多危险啊！”
“公子，您还活着吗？您……您松开些，奴才……奴才快被您勒死了……”
阿福本来打算从背后将唐幸托起，只是唐幸太紧张了，胡乱扑腾，他没机会下手，这才被迫从前面来。
唐幸如同得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抱住，直抱的阿福喘不过气来。
岸上的金元宝见主仆俩已经稳住，顿时松了一口气，书院其他书生也闻声而至，可惜一群旱鸭子完全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干看着，或是四处寻找树枝来帮忙拉人。
往来行人也越聚越多，就是没有人主动帮忙，好在阿福自己会水，也没指望过让别人帮。
“阿福，快把你家公子弄上来，我看他脸色发白，感觉快不行了，要嗝屁了！”
金元宝心中后悔不已，他就不该让唐幸下来，好好待在上头不好吗？
“你还在磨蹭什么？”金元宝继续扯着嗓子喊：“阿福，别磨蹭了，快点上来！”
其他同窗见状，也跟着喊，催促阿福。
他们都在岸上，并不清楚水里的情况，只见主仆俩扑腾几下，稳住身形，却迟迟没有上来，喊完话没多久，水里的两人又开始扑腾，还一直往反方向挪动，往江心去，诡异至极，岸上的人都懵了，随后反应过来，各种呼喊和求救。
岸上的声音阿福自然也听到了，可他心里苦，双腿抽筋了，自身难保，身上还托了个人，他也想赶紧回到岸上，可他越挣扎沉得就越快，明显已经失控了，顿时目露绝望神色。
他才十七岁，还不想死啊！他家公子也不能死啊！
明明自身难保，可他依旧坚强地不松开唐幸。
不知过了多久，阿福体力不支了，终于有个路过的船工跳入水中，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问题就来了，船工干活大半日，本就疲惫，凫水救人着实没有余力救两人，要么二选一，要么就三个人一起沉水。
也正是因为这样，三个人在水中拉拉扯扯，艰难又慢吞吞地往岸边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混在看热闹人群中的孙婵几人也看不下去了。
沈娇娇与兰莹并不会水，着急也没办法，但孙婵自幼调皮，到处跑，不仅跟着她娘亲习武，水下功夫也很是了得。
人命关天，她不再犹豫，直接撕掉碍事的裙摆，也随之下了水，迅速游了过去，再三人身形不稳及时托住了唐幸，双手抓住其腋下，一下子将其半个身子托出水面。
此时的唐幸已经虚脱了，不像一开始落水时那样挣扎，整个人软趴趴的，由着孙婵往岸边拖。
最终几人平安上岸，岳山书院的人手忙脚乱查看唐幸与阿福的情况，又询问累瘫在岸的船工，根本没注意到悄悄离开的孙婵。
金元宝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看到好友没有生命危险便开始四处张望，寻找救人的英雄，最终却只看到孙婵上马车的背影，隐约能确定是个姑娘。
马车很快便离去了，根本来不及追，也来不及道谢。
根据离去方向，能确定是永安镇，金元暗暗记下，打算等唐幸自己缓过来后，再一起回镇上好好打听打听。
……
马车驶出很长一段距离，确认没有人追上来沈娇娇才吩咐车夫慢一些。
“你这是做好事不留名啊？大英雄，多好的机会，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那公子这般俊俏，你也不吃亏，何必跑那么快？”
沈娇娇一边替孙婵擦头发，一边调侃她，“观察多日了，难得一见俊俏郎君，美人落水被你救了，这不就是话本子里的情节吗？接下来就是缘分将你们二人牵扯在一块，然后就……啧啧……”
“行了行了，你有完没完，我看你就是话本子看多了，脑子也跟着不太好使，净说些胡话。”
江风吹起车窗帘子，入了车内，让孙婵忍不住打个寒颤，继续吐槽：“也就你喜欢这种白白净净的书生，我可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娇弱得很，除了读书基本没什么用，竟然连凫水都不会还敢去江边玩，当真没有自知之明。”
“还有他家那个小厮也很没用，救人不成，竟然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对了，我可警告你俩，一会儿回家就说我不小心脚滑掉进水里，可别跟我娘说其他事，不然她又得训我了，你们听见没？”
兰莹乖乖点了点头，沈娇娇也不情不愿应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谁跟你说我喜欢白白净净的书生？我明明更喜欢懂武的将军，魁梧有力，有安全感。”
说到这里，沈娇娇又神神秘秘凑到孙婵和兰莹耳边，压低了声音，贼笑道：“而且……而且话本子里也说了，那样的郎君活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倒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