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骗》谜蓝色

9、第九章

　　郑良走在最前头，其次是玄晷，米糕生怕瞧见可怖的东西，双手紧紧扒着玄晷的胳膊不敢松开。

　　“怕什么？你做贼心虚不成？”

　　玄晷瞥一眼每步都走的胆战心惊的米糕，拍开她的手，然而拍掉她又抓，玄晷尝试了几次都无果，最后也就随她扒拉去。

　　米糕没心思跟玄晷斗嘴，这地方未免也太恐怖了吧，感觉有数不清的人命葬送于此，阴气肯定很重。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米糕不停重复这两句，还觉得不放心，干脆把如来佛祖太上老君什么的全搬出来了。

　　玄晷越听越搞笑，没忍住笑出来，还被米糕骂“笑什么笑，不许笑”。玄晷点点头，忍耐片刻，却笑得更放纵了。

　　负责带路的郑良很是无语，他们到底是来查案还是来打情骂俏。通过一小段狭窄的密道，当走到尽头时，郑良拦住玄晷，轻叩两下门，直到传来回应。

　　“妈妈，您来了。”是女子的声音。

　　郑良侧身，弯下腰，恭恭敬敬的请玄晷进屋。马后炮也于事无补，玄晷推门，引入眼帘的只是个普通的雅间。若是非要挑些不一样的地方，也就装饰的比外面看起来华丽些。

　　米糕还闭着眼，没听见动静，也没闻见血腥味，猛地睁开一看，眼前的景象简直再正常不过。

　　“怎么感觉你还有点失望。”玄晷挑挑眉，招呼一声，“咱进去吧。”

　　才不是失望好吗，这叫放心。米糕跟玄晷走进屋里，只见一名白衣女子背对着他们坐。这应该就是玄晷要找的那个人吧，寻芳阁的花魁——殷红儿。

　　此时门口的郑良，趁着他们把注意力放在殷红儿身上，正打算悄悄溜走。玄晷动动耳朵，直接揪住她衣领，笑着恐吓道：“但凡你敢背着大爷我通风报信，我会让你十辈子后悔这个决定。”

　　“是是是，民妇不敢。”

　　玄晷啧了一声，甩甩手，意思叫她滚，郑良连滚带爬往密道外面跑。

　　回到屋内，玄晷定晴一看，发现米糕不知何时凑到殷红儿身边，还亲昵的问东问西。本以为花魁不会搭理她，结果两人竟然很聊得来，玄晷也很诧异，干脆退到一旁，让她们说话。

　　“红儿姐姐在绣什么呢。”米糕探头，瞧见殷红儿手里白色的绣布上已经有半边图案，“小鸡？还是小鸭子啊？”

　　闻声，殷红儿不禁失笑，温婉的女子连笑声都似银铃，轻柔动听。她伸手轻轻点了一下米糕的鼻子，说道：“傻丫头，我绣的这分明是鸳鸯呀。”

　　“鸳鸯。”米糕点点头，望着殷红儿的侧脸，几乎是脱口而出，“绣给苏玉吗？”

　　殷红儿的绣花针一顿，转过头不可置信的跟米糕对视，瞳孔震动，开口时都在发抖，她问：“苏玉还活着吗？”

　　“死了。”玄晷上前，把米糕拦在身后，掏出象征太尉身份的令牌，“他死的透透的，所以你就不要再有念想了。”

　　绣花针落地，没有一丝声响，殷红儿捂住双眼开始痛哭。自从传来郡主和驸马双双命丧火中的消息后，殷红儿始终不愿承认。哪怕苏玉言而无信，视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如白纸，殷红儿也从未咒过他一句“死”字。

　　自幼身处在烟花之地的人，太向往柴米油盐的寻常日子，纵使没有真的得到过，苏玉也已经给过她一个念想。殷红儿很容易知足，哪怕只守着跟苏玉的那段美好过往，她也此生足矣。

　　“玉郎，我的玉郎……”他身为丞相独子，又是状元，和郡主成亲，成为驸马后有的应当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会惨死火中？怎会惨死郡主府中！

　　玄晷见她一时半会哭不完，戳戳米糕，问她：“要不出去喝杯茶再回来。”

　　殷红儿哭的实在太惨烈，米糕都忍不住被她的情绪感染，眼眶红红。一听玄晷还能说出这么缺心眼的话，格外生气，朝他胸口打了两下。

　　“打我作甚，不是你把她的好情郎烧了吗，我口渴想喝……”

　　“是你杀了玉郎？！”话被打断，殷红儿显然理解错了他们话里的意思，也怪玄晷说的那么引人误会。

　　殷红儿怒起，拿起桌上的剪刀对准米糕，但有玄晷在场，她还没那个本事伤到人。“啪”一声，花魁手中的剪刀掉在地上，随即跪在地上开始尖叫。

　　怒火，悲伤，凄凉，又绝望，殷红儿的念想在一刻间全断了。

　　虽然米糕烧的只是苏玉的尸体，但看见殷红儿接近疯狂的模样，也不知作何解释。玄晷一拍脑门，觉得以后拌嘴还是看下场合好了，这误解闹得真大。

　　怕殷红儿再叫下去就把全阁的人都喊过来了，玄晷清清嗓子，边弯腰朝她伸出手，边解释道：“殷姑娘，起来吧。苏玉并非被我跟她所杀，真正杀他的人是郡主派的刺客。”

　　“郡…郡主？”殷红儿疑惑，没有相信玄晷的话，“你胡说，谁不知道郡主和玉郎是一同死在那场大火里的。”

　　“旁人包括小皇帝看来当然是这样，但火是我们放的，真相自然也只有我们才知道。米糕，讲！”

　　得令。于是米糕开始把那晚的经过说给殷红儿听，不过关于她跟郡主互换身份的部分当然是隐瞒的。

　　她说完，玄晷又补充：“这边只是我的猜测。右丞相想做皇亲国戚，加上本就看不起青楼女子，于是强行拆散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丞相收买老鸨，让她把你藏起来，再告知苏玉，你因为接受不了他娶郡主的消息上吊自缢。”

　　“郑良有问你要过随身物品吗？”

　　回想起之前，妈妈特意问她要了一小撮头发，说是要为她祈福。殷红儿虽然觉得古怪，但也不敢拒绝请求。

　　原来郑良要她的头发是为了欺骗玉郎，她和玉郎都被骗了，原来苏玉自始至终爱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殷红儿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先是透明的，随后变成了鲜红色，原来她也已经把眼泪哭干了。苏玉曾跟她许诺，如果说服不了他爹娶自己，他也一定会将她赎身，哪怕私奔也要在一起。

　　“只愿君心似我心。”殷红儿绣着鸳鸯布，眉眼含笑，念出桌上的字。

　　窗边的苏玉转过身，掏出一枚翠绿的镯子，快步走到殷红儿身边，帮她戴上，应声道：“定不负相思意。红儿，我会买一间院子，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反正我都养得起。”

　　“到时候我们陪孩子玩，你教他们抚琴唱歌，我教他们识字作诗。等到白发苍苍，再将你我合葬，生不离死不弃，即使还有来生，我也要跟你再相遇。”

　　翠绿的镯子依旧晃眼，这是苏玉家祖传，只能给儿媳妇的镯子，显然苏玉已经认了自己就是他唯一的夫人。

　　“生不离，死不弃，来生相遇……”殷红儿的血泪滴在镯子上，神奇般的竟然将镯子从绿变红，像是被血浸透。

　　玄晷认为这是她的选择，所以只遮住米糕的眼。痴情，疯魔的人拿起剪刀狠狠扎进自己的喉咙，顿时鲜血溅涌，白衣顷刻间被染了大片的红，终于成就了她殷红儿的名字。

　　玉郎。定不负相思意。

　　在被玄晷捂住眼睛的那一刻，米糕其实也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想看到，也不愿看到事情只能以这样结局。

　　但正如玄晷选择不为所动，他们即使今天救下殷红儿，也救不了明天或大后天的她。她已经心如死灰，对生无念头，这样的拯救只是在说大话。

　　她都已经哭出了血泪，米糕如何大言不惭，叫她“好好活着还有希望”。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希望，苏玉就不该死，而是解除误会，排除万难终于长相厮守。燃尽的蜡烛是点不亮的。

　　望着那枚血色的镯子，米糕扯了扯玄晷的袖子，问他：“我能带走吗？”

　　“嗯？”玄晷皱眉，“你想做什么？”

　　“他们没法合葬，就用这枚玉镯代替吧，如此一来，也算生死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