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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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外有铁甲之声。
殿内的异样恐怕已经惊动了皇城护卫。
但林北生此刻听到鬼啸声更尖利刺耳，看到的滚滚怨气旁人根本无从设想。
他不得不加快脚步。他想着，不知道周栩有没有发现异常，好在牵丝在她身旁，或许自己无须过分担忧。现在最紧迫的事情是厉鬼的出现——在更多人落入怨气的纠缠之前，他必须先把问题解决。
“铛——”
刀光划破了孟昶眼前的黑暗，他瞬间从无知无觉中抽离开来，身子被冻得发僵，脑海中一阵晕眩。
手腕上猛地一烫，是前方那人抓住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扯到身后。
“有意识了吗？”她说，“先不要出声。”
是她……
孟昶的心怦怦跳，是他的阿栩……
可转瞬，这喜悦就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消失殆尽——一团汹涌的黑气，翻滚着在他的面前不断膨胀，从他身上脱落的丝丝黑色云雾，填满整个大殿，浓厚的血腥味道泛上来，阴寒如同砂石砖灰，要生生将人活埋。
“你也能看见？”周栩注意到了身后人的一样，“毕竟晚上阴气重，这个家伙实在是有点厉——”
语音戛然而止。
周栩转头间看到了身后人呆傻的面容。
“……哥？”
周雩从没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样脆弱的神情，但眼前的人……和他简直太过相似——
“哥你怎么也在幻境里？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会被厉鬼追杀，你的刀呢？”
一溜的问题问出来，孟昶根本没听明白，他目瞪口呆，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漆黑的庞然大物落下惊恐的眼泪。
“阿栩……救救我，阿栩……”
“……”
这不是周雩。
周栩转过身去，让自己清醒一点。这只是个跟周雩长得很像的人而已，没准就是幻境里用来迷惑自己的东西。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继续放任这个厉鬼下去，这个屋子都快被它用怨气封死了。
“日出东方，赤赤阳阳，此符断念，化尔执怨！”
周栩掐诀，从袖子中取出先前在屋子里画的符篆。
怕一张的效力太小，周栩一出手就是三张，此刻三张符篆闪烁金光立在人鬼之间，竟是生生清出一条界限来。
“生死冤债，自有轮回清算。阴阳有别，尔等越阴阳界而害人性命，可知需在功德簿欠下多少冤孽？”
周栩刀尖向前，语意坚定。
这厉鬼明显是来要身后皇帝的性命的。自己倘若再晚来个几分钟，他就已经被怨气纠缠窒息而死了。现在厉鬼杀人失败，想必心情不会太好，但是周栩还是按照斩鬼师行动规范，先进行劝说，并且开启引渡法阵……
周栩刚刚起笔，法阵连个形都还没有，却见眼前的大厉鬼发生了变化。
原来黝黑的一团，从一个分成两个，再继续倍分下去……
这可不是什么超级加倍的分身法术！周栩看出来了，分裂出的每一个“鬼”的形态都不同，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这只能说明，先前那个巨大的“鬼”是由无数鬼魂聚集而成！
这些人……
周栩放出真气去探，怨气深度很相像，因为受皇城龙气的削弱，是以百十号人联合在一起，才能冲到终点。而且他们的死亡时间……竟然差不多？
周栩画引渡法阵的手顿住了。
怎么可能呢？
同时期死亡的生魂，同时化成厉鬼？
除非整个域内的判官连带着无常全都罢|工了，灵使们全都没有发现，或者发现了之后任何措施都没有采取，还要在一定范围内设置屏障，否则其他地域的判官会发现……这些游荡的生魂更要集体被洗|脑抱着消散在轮回中的决心，才能出现眼前的状况——
这怎么可能发生？
简直是在做梦！
慢着。
厉鬼分裂得又多又快，转眼间整个屋子都快放不下了。晚间阴气聚集，鬼魂能显现出实体，木质房梁立柱被挤得吱吱作响——
这不是现世。
这是……
周栩想到林北生的话，这是几百年前，五代十国。
斩鬼刀大约在五代时期失传。
自此以后天庭也切断了和灵使的联系。
灵使从天地之间的沟通者，成为了山野门派鬿门。
“从盛唐陨落开始，无数灵使尝试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无不失败。
也许是因为为帝王者终究要有心怀万民疾苦之心，而处于高位千年的鬿门早已经忘记了痛苦的滋味。又或许是因为祖神的意志在冥冥中呼唤，警醒这些无耻的后人不要再玷污神明的血。
直到后蜀后主下令屠杀后族周氏，这是第一个灵使家族被皇族所清洗。”
后蜀、后主。
背后的视线忽然变得阴森起来。
后蜀有多少年？
几代皇帝？
他究竟是……
周栩听到自己的声音。
几个月前他曾说给林北生听的鬿门旧事。
万人化鬼，刺杀帝王。
灵使究竟犯了什么天地大忌，周栩想，她此刻可能知道了。
三张符篆隐隐有松动的迹象，周栩被怨气所噬，手中的引渡法阵再画不下去。
后蜀后主……
周栩问自己。
这些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周栩忽然有些后怕，明明灵使中的大多数人对这段历史根本不了解。这样的故事版本根本不算广为流传，她甚至还因为给母亲讲解而被呵斥，当时是哥哥解了围——
哥哥。
周栩心中一凉。
这些事，关于灵使族群的叛逆和天罚，在最初，就是周雩讲给自己听的，吧？
“你……”周栩嗓子发紧，她看向背后的皇帝，“你叫我什么？”
“阿栩？”孟昶怕得缩在一团，“救我，阿栩。”
“我的名字是——”
“周栩！”孟昶瞪大了眼睛嘶吼，他的手指向周栩身后。厉鬼飞升到空中，纷纷朝周栩俯冲而来。
……
“你是什么人？”
刀尖抵在林北生的脖子上。
他的腹部刚刚被重击，现在根本说不出话。
身着铁甲的士兵在宝华园外布下天罗地网，林北生一头扎进去，被抓个正着。
“呵、夜行服？”那人扯了扯林北生的西装领子，“想要为皇帝陛下尽忠？你有些忠心，可惜了，没有眼力。”
为首者面容陌生，但他讲话的声音却十分熟悉。
“……阿栩！你怎么就不听劝！你自去守着这些无谓的坚持，将来有你后悔的！”
就是他！
在林北生梦中的声音。
他是周栩的……叔父！
“能听见恶鬼咆哮？看见这漫天的怨念化为实体？你是灵使……”那人点了点林北生的脑门，“真气修得很不错嘛。”
“国师！”
有人走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时辰已到！”
他大喊。
国师转身，看了一眼天色，日头刚刚露了一丝晨光，东方天际的漆黑被释成深蓝，正是阴阳交界的好时候。
“找两个人看着他，蜀都地界上还没有周家没见过的灵使，等有空的时候审一审他的来路。”
有人大喊一声“是！”随即林北生被敲晕，什么也听不到。
侍卫上前把早已经昏迷的守卫搬开，国师在前一脚踹开了大门，他抽刀在手，朗声道：“救驾！”
斩鬼刀脱手，周栩被摔打在地上。
牵丝在地上滚了两滚，停在孟昶脚边。
“阿栩……”
“你闭嘴！”周栩拉起身边早已经昏迷的慧妃，扔向一旁。
“天马上就要亮了，”周栩说着伸出手去捏诀，她的符篆早已经用光，现在都是凭借仅剩的真气撑着。一时间消耗太大，若不是情势太过危机激发了潜能，周栩此刻早就倒了。
“你不是皇帝吗？”周栩皱眉向后瞥了一眼，“这么大的动静，你怎么连个护驾的人都没有？”
这绝对不正常，周栩心中担忧。莫不是整个皇宫已经被人控制，灵使先要弑君谋反夺求皇位了？这种生死攸关的历史时刻怎么就让自己赶上了啊！
可林北生还在这里，他如果发现了异样一定会来，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出现——人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微臣救驾来迟——”
旋即是铁甲铿铿之声。
漫天的符篆和高品级的法器铺天盖地而来，金光弥散，这小小寝殿之中如同燃起千万灯烛，闪耀异常。按照这个规格，不要说厉鬼，就是大罗神仙在此，怕是也打不过。
厉鬼在痛苦的哀嚎中嘶叫着灰飞烟灭。
兵士扑通通跪成一片。
周栩被眼前忽然反转的局势惊得目瞪口呆。
如果这是一个局，柔弱的皇帝近在咫尺，为什么不将他杀掉自己坐稳江山？
如果他们是真救驾，又怎么可能对百十来号莫名化鬼的冤魂不闻不问，一直拖延到现在，才气势汹汹地赶来？
可是周栩已经没有力气了，她转头看看，还成，两个生人都还能喘气。
“国师……”皇帝看着跪了满屋子的兵士，根本没话可说。他只是个血肉之躯，面对这些灵鬼异事，不论遭受怎样的算计都只能唯唯诺诺地站在通灵者的身后。
国师叩首在前，并没有说话。
“……阿栩，”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你有没有事？”
他刚要往前走，却一脚踩上了躺在地上的牵丝。
周栩眉头一皱，她眼前已经开始犯晕，只好用牵丝的刀鞘撑在地上。
孟昶赶紧抬脚，甚至往后弹开，他扑到地上去将牵丝捡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
“你要对陛下做什么——”
歪在边上的慧妃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眼，血红的眸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视物。
“你……”周栩刚一抬手，就觉得后腰被人重击，那慧妃已经不在原本的地方。
她就瘫倒在周栩脚边，金银饰物落了满地。
身上一冷，那一瞬间周栩甚至没有感觉到疼。
“阿……栩……”
哥哥的声音就在耳边。
孟昶人傻了。
他的双手被温热的血浸透。
他看到他的妻子，和他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他爱极也不得不忌惮的女人，被自己手中的长刀贯穿，就这样，在他眼前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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