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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八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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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轻尘听到这个问题,不禁思索起来。这问题,他须答得尽心尽力,才能消除阿勒风对他的猜忌,可若答得太尽心尽力,未免给天朔带去麻烦,属实是个难题。
“回禀大汗,我方虽对慕容槐序知之甚少,但与天朔的北境军是交过手的,确实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可是有些事情,只靠训练是没有用的,比如对极端气候的应对。臣想,天朔王军不管用何种兵策,都不会想将战事拖得太久,深冬一至,天朔毫无胜算。”
魏轻尘这样说,颇有些四两拨千斤的意思,这番话是实话,任谁也挑不出毛病,但其实又和没说一样,毕竟只说明了思路,没给出答案。而这思路,凡是有过作战经验的人,都是明白的。
他说到这里,抬眼望了阿勒风一眼,阿勒风显然对这答复不很满意,于是魏轻尘补问了一句:“敢问大汗,屯粮至今屯了几何,我们最多可支撑多久?”
“魏公这样问的意思是?”阿勒风并不急于回答,魏轻尘这问题问得太直白,行军打仗,粮草是重中之重,他甫一开口,就敢问这般要害处,可正因如此,反倒让阿勒风对他的疑虑消解了一些,以魏轻尘的城府,若真与天朔有了首尾,绝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魏轻尘面不改色:“粮草若屯得多,我军能选择的作战方式就多。若粮草屯得少,我们最好的出路就是攻下天朔的城池,用城中物资充作军需,以战养战。”
阿勒风点头,饮了一口酒,对旁边的侍从说道:“传令下去,让寒、冰、极三部做准备。”
说完这句,阿勒风对魏轻尘举杯,摇摇相祝,魏轻尘双手举起杯盏,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当魏轻尘将此次王帐宴会上的种种传书给燧城北境大营时,禹靖央和贺展眉也已经到了。
禹靖央坐在主座上,听慕容槐序和众人争吵不休。
阿勒风的那道命令,委实透露出不少关键信息。
寒、冰、极三部是荻国二十二部中最靠北边的三部,气候终年严寒,阿勒风让这三部做准备,大概是不想正面迎战天朔王军,而是想退守北边,不管天朔是选择深入追击,还是原地观望,都会大大消耗天朔王军的耐心和粮草储备,冬日的气候也会在这样的追击或等待中愈发寒冷阴沉,此时就是荻国铁骑反扑的好时机。
慕容槐序和诸位将领争吵的理由,是彼此对于荻这番国部署的应对出现了分歧。
以孙景风为首的绝大多数将领们都更倾向于原地观望,长城为墙,燧城为仓,不管荻国何时反扑,都比长途奔袭更有把握一些。待几次交手之后,对敌方的用兵布局更为熟悉一些,再进攻不迟。
可慕容槐序却道:“大哥,荻国这一退守,这些离咱们近的部落,那不就和白送给咱们一样?送到嘴边的地你不要,你脑子里有哪吒在闹海啊?!”
慕容槐序这话一出口,贺展眉忍不住赞叹:“白送……不愧是驰疆将军,真是企业级理解。”
“什么?”禹靖央看了看贺展眉,她又开始叨叨一些他听不明白的话了。
“没什么。”那边慕容槐序和孙景风还在指着对方鼻子骂街,这边贺展眉低声对禹靖央说道:“我是说,我还挺支持慕容小哥的。”
禹靖央若有所思了片刻,继而用手拍了拍桌子,制止了众人的喧闹。
“贵妃说说看。”禹靖央开口。
贺展眉一愣:“我?我说什么?”
“就把你刚才对孤说的,对诸将再说一遍便是。”
“哦。”贺展眉往前走了一步:“我支持慕容将军。”
“有眼光!”慕容槐序感动道。
禹靖央白了他一眼,问贺展眉:“理由。”
贺展眉穿越之前自然是不懂战事,但她觉得,网游里的作战和现实里的作战大体应该是同一思路吧,便大着胆子说道:“我是觉得,打仗这事儿,所图谋者,只有一条,那便是赢。可若照孙将军那个打法,总守着长城天堑,敌方来了我们攻击一波,走了我们就再等他们来,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而且荻国又不是傻的,所谓了解对方战术再行进攻,他们的战术又何尝不会变呢?”
禹靖央嘴角弯了弯,国战所图,唯有胜利,她总结得还挺到位。
孙景风出来反对:“可是如果我们追击过去,不只要面临未知的严寒和地形,还远离国土,粮草很难跟上,这样打根本没有胜算。”
贺展眉点了头,她知道孙景风说得有道理:“荻国这是打定了注意,要跟咱们耗着,深冬之后,这仗就不好打了。所以咱们得快。只是……如何才能快呢……”
这也是孙景风和诸将头疼之处。
孙景风长年镇守北境,对荻国铁骑不可谓不了解。荻国军队剽悍,从来不曾有过退守之举。所以北境军近些年来的操练,侧重于士兵个人搏杀的能力,以及正面迎敌时的阵法配合,他也相信,如果面对面打荻国蛮子,蛮子在弟兄们手里绝对讨不到便宜。
可阿勒风今回这一招,确实让他大感意外,他一时竟拿不出什么应对之策。
“有办法的。”禹靖央淡淡说道。
众人的苦恼、困惑、急切都被这句温润的话语打断,他们纷纷朝国君望过来,禹靖央则同慕容槐序相视一笑。
慕容槐序是禹靖央藏匿多年的王牌,甚至可以说,是他对付荻国的唯一一张牌。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武、研习兵法,其中默契,不必言说。
慕容槐序提出奔袭追击,看似是兴之所至,纵情任性,可他刚一开口,禹靖央对于他心中所想已经了然。
“诸位,所谓速战速决,什么是速?”禹靖央问。
众将领一时无言。国君这问题问得挺抽象啊,这……多快算快?那肯定是越快越好啊,能三天打完就别打三个月。可这事儿,咱们说了算吗?
他们还在这么想着,禹靖央就将他们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三年?三个月?三天?”
众将领还是不解,此时慕容槐序给他们指了路:“比荻国预想中快,就叫快。”
话说到这里,贺展眉一下子就明白了:“将军的意思是,荻国此番退守,是因为笃定咱们在是否追击这一问题上会有些犹豫。哪怕追击,因着咱们不熟悉荻国地形,又心有顾虑,加之严寒天气,行军速度必定受影响。而我们要做的,是要比他们料想得快。最好是在他们到达退守的漠北城郭之前,截住他们,此时他们无地可守,无路可退,只能与我们相搏,那时便是我们的获胜之机,对吗?”
对于贺展眉这番理解,禹靖央脸上颇有些骄傲,慕容槐序也由衷赞赏道:“贵妃当真聪明,倒比这些沙场老将更为通透。”
“可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孙景风还是不赞同:“长途奔袭,大家要带着干粮、武器、防具、还有冬日的衣衫被褥,都是些必不可少的辎重,根本不可能赶上荻国退守的速度。”
“说得对。”慕容槐序又道:“所以,不带大件防具,不带冬衣冬被,减少随身干粮,轻装上阵,骑快马,带趁手的兵器。”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慕容槐序,你这是拿北境弟兄的性命开玩笑!”孙景风这次是真动了气,斥责道。
贺展眉也面色凝重起来,慕容槐序这一招,快的确是快了,险也是真的险。
孙景风语气不善,慕容槐序倒也没往心里去,他一向性子急,这次倒是能耐心跟孙景风解释一遭:“老孙我问你,你觉得荻国退守会带粮草吗?或者说,你觉得,荻国的粮草和军队,会同时退守吗?”
孙景风听了这个问题,顿时一愣,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
此时贺展眉的声音又娓娓响起:“自古作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荻国就是这样想咱们的,所以料定咱们追不上他们。可换了他们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同样力求退守的速度,也不会随军押送粮草。他们极有可能和粮草分别行动,或者把粮草藏匿起来,靠后方屯粮作战,所以只要我们及早追上他们,两边人马都没有粮草,还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可是他们毕竟占着主场优势,咱们若一路没有补给。依旧难以成事……”
“长夜歌。”禹靖央说出这三个字:“长夜歌已在荻国布局多年,荻国境内我们也有粮草储备,数量虽少,但作为沿途补给还是可以。另外,荻国若藏匿粮草,粮草绝不会只藏在一处。斥候先行,看能不能探得粮草藏匿之地充作我军军需。”
贺展眉豁然开朗:“这样的话,胜率就很大。我再和小白一起给将士们配制些药酒,舒筋活血,还能让周身暖一些。放在酒囊里,往马脖子上一挂,也很好携带。”
禹靖央笑着点头。
计策商定,众将领三两离去,各自准备。营帐中只剩下自幼相熟的几人。
慕容槐序一个锁喉将孙景风搂到怀里:“你啊,抽空多和咱们贵妃娘娘亲近亲近,受点聪明人的熏陶。你这脑力和体力差得也太多了。”
禹靖央的笑霎时从脸上掉下来:“慕容将军,你要是觉得自己脑袋太聪明,孤不介意帮你料理了它。”
“陛下说笑,陛下说笑。”
玩笑一会儿,禹靖央又对慕容槐序正色道:“你传书给高宸吧,他那边可以行动了。魏公同孤密谈时曾说,阿勒风铁血手腕之下,有部族隐隐不服,寒部就是其中之一。阿勒风想退守?那倒要看看,他能不能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