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43、送殇3

　　柳浪理了理思路，将昨夜他们在路上交谈的事情仔仔细细讲给丹舟听。
　　末了，他花言巧语安抚丹舟：“这些道士都不怎么中用，厉害的也不会指望通过送殇许愿来助益修行，再说你我已取出妖元封了穴道，他们很难看出真身。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别出去，我请萧恬设个结界。”

　　丹舟：“……送殇？这些道士怎么总搞一些花里胡哨的破烂玩意？已经死了的人还送个毛球啊，真是无聊透顶。”
　　他扬起眉：“不过也真奇了怪了，谢萤居然能送成，看来他生前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柳浪心中苦涩，勉强笑道：“那是当然，若无意外，他早该飞升成仙了。”

　　听了这话，丹舟斜眼觑他：“他的死跟你关系挺大的吧？”

　　柳浪沉默良久。

　　丹舟：“你不必瞒着我，我早就猜到了，你那么迫切想要查清他的死因，还不惜跟着那俩臭道士千里迢迢跑到这鬼地方来，不就是想给他讨个公道嘛？看来，你从前跟那些妙光的臭道士交情不浅呀。”

　　过了半晌。
　　柳浪轻声道：
　　“我不杀伯仁。”

　　丹舟云里雾里，还想追问，但见柳浪脸色不大好，只得将疑惑暂时吞进肚子里。

　　————
　　两人收拾一番后，走出屋子，却见对面两扇房门紧锁，屋内也没有声响。

　　国祭近在眼前，江都的百姓连同外来人士都起的格外早。
　　畅言茶馆楼下大堂连同楼上雅座都坐满了人，茶馆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外头还时不时有人想挤进来，一时间，连插脚的地方都难找。
　　要不是柳浪睡觉时总是锁住听识，在外声响一概听不见，他早就被这沸沸扬扬的动静吵醒了。

　　二人在人群里艰难地开辟出道路，终于在前台拽住忙得像陀螺一般的店小二。柳浪追问起金风他们的去向，连着说了三遍，小二才听清楚他的意思。

　　小二满头大汗地表示：他们正在二楼雅座里坐着等柳浪呢！
　　话音未落，又有客倌高声呼喊，他赶忙应声，左右手各拎起两把茶壶，脚底抹油般飞奔而去。

　　柳浪他们只得再一路人挤人，挤上二楼去。
　　掀开第四间雅座的门帘，里头端坐着的正是照常面色冷清的金风，和看到柳浪后微笑颔首的萧恬。

　　除他们之外，还有一名身着烟灰色道袍，形貌青涩、束发于顶的道士，坐在对面。

　　看到陌生道士，跟在柳浪身后的丹舟忍不住颤了颤，右手抓住柳浪的衣摆向下一扯，示意他赶紧跑路。

　　柳浪略微感知了一下那陌生道士的修为：不过十年而已，尚未结丹不足为惧。于是悄悄给丹舟递了个眼色，将头轻摇了两下，意思是不用担忧。

　　丹舟稍稍安下心来，跟着柳浪走进雅座，行止间还是难掩紧张局促，看也不敢多看那道士一眼。

　　柳浪倒是无所畏惧，大喇喇地在那道士和萧恬中间坐下，背对着门帘。
　　丹舟不敢坐那道士旁边，只好搬了个小竹凳坐在柳浪同萧恬之间，他个子矮，一坐下去便连桌边都摸不到了，探出一双眼睛来，暗中观察那道士的一举一动。

　　金风扫了柳浪一眼：“你起得真早。”
　　柳浪也不恼，干笑几声应付：“这不是没什么事情嘛，我便偷了个懒，哈哈，金兄莫要见怪。不知这位是——”

　　他问的是那陌生道士。

　　萧恬：“这位是常宁，常道长，方才楼下相识，眼看没有位置，就一同上楼入座了。这位是丹舟，丹先生，与我们结伴去雁丘。”

　　道长向柳浪行一揖礼，自我介绍道：“在下常宁，字子斟，凉州人士。”
　　柳浪亦起身回礼。

　　如柳浪所料，这人修为短浅，根本辨不出他们是妖精。
　　丹舟彻底放宽了心，舒了口气，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萧恬笑眯眯道：“‘胡’小兄弟醒了？睡得如何呀？”

　　丹舟挤出个灿烂假笑：“多谢萧哥哥挂念，我身子全好了，一点也没伤风！”

　　听到“萧哥哥”，柳浪的鸡皮疙瘩噼里啪啦起了一身，又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金风正在喝茶，冷不丁呛了一口。他迅速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完全不想再多看这个造作的老妖精一眼。

　　萧恬仍然春风满面：“那就好，我放心了。”

　　一旁的小道常宁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插嘴道：“这位丹先生和胡小兄弟也是道门中人吗？”

　　柳浪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普通人而已。只是同这两位仙君半道偶遇，搭伙上路罢了。”

　　常宁年纪尚轻，脾气也活泼爽朗，说道：“原来如此，我看这位小兄弟年纪这样小，还以为遇上了比我年纪还要小的道友呢！”

　　柳浪道：“常道长年纪看上去……”

　　常宁爽朗地笑道：“嗐，其实我还算不上是道长，我才十七，还差两年四个月才要渡元婴、结金丹呢。

　　柳浪好奇道：“常道长来江都也是为了竞争送殇人选吗？”

　　常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呀，但是感觉今年竞争比之前都要激烈，来了好多四郡八州有名的道长，我，我大概是选不上的，来凑个热闹吧。”

　　萧恬插嘴：“常道长已经参加了几次江都送殇了？”

　　常宁道：“三次，加上这一次的话。”

　　他更加觉得不好意思，羞涩道：“我，我从第三届就跟着师兄们一起来了……那时候我才入道门，只有七岁。”

　　柳浪心中叹息：才入道就想着凑这种热闹，现在各道观里培养门生已经变得这么急功近利了？

　　萧恬笑道：“若是这次被选中了，你想许什么愿望呢？”

　　常宁抿了抿嘴，道：“我就想着求一求天神，让我顺利渡过元婴，结成金丹……还有！我师父羽化飞升的日子也近了，劳烦天神庇佑他一切顺利，早日登仙。其他的……。”

　　他低头想了一回，又补充：“还有就是让贺师兄和张师兄迟一点飞升，要是他们也很快飞升了，观里就没人陪我一起修道了。”

　　柳浪心道他亲爱的贺师兄张师兄听到这话一定会气得吐血斗升。

　　常宁坐直身子，向萧恬金风问道：“两位道友，你们也是特地赶来这里参加送殇的吗？”

　　萧恬道：“只是途经此地，正巧遇上国祭。既然来了，至少得等到送殇之后再走。天师大人对我们有教诲之恩，于情于理，也该如此。”

　　听到这话，常宁愣了一愣，才明白萧恬所说的“教诲之恩”是什么意思，顿时激动地一蹦三尺高，椅子也不坐了、茶也不喝了，无比兴奋道：“两，两位，竟然是妙光学宫的吗？！！”

　　萧恬含笑：“确是师承妙光。”

　　常宁眼里迸发出羡艳的光芒：“天啊！我，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来自妙光学宫的前辈呢！！”

　　他连珠炮似的连续发问：“两位前辈修道多久了？已经结丹了吗？唉，我真蠢，两位既能得到天师大人的教诲，肯定早几十年前就结丹了吧！”
　　他激动地有些不能自已，话都结巴起来。

　　面对这样激动过头的小辈，萧恬笑而不语，金风依然面无表情。

　　常宁道：“今晚前辈去送殇的话，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啊？两位前辈这么厉害，一定能被选中！”

　　丹舟看着这小毛孩子上蹿下跳，一点也没有修道之人的持重老成，翻了个白眼，道：“被选中只是能许几个愿望，又不是真的一定能实现，有什么好争的，无聊。”

　　常宁冷不防被泼了一盆冷水，泼他水的还是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小孩子，他一时张口结舌，勉强憋出一句：“这，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说是无聊呢！”

　　萧恬道：“确实只是愿望，但送殇之人来世能够心想事成，以他的名义，许下愿望，不也就极可能实现了吗？再者说了，即便这只是虞道长自己的说辞，或许并不真，但能吸引来自四郡八州各地的道友千里迢迢赶过来，一同助国祭顺利办成，也算是合情合理。”

　　丹舟还要反驳，忽然听得楼下传来惊堂木“啪”一声震响，把他吓了一跳。

　　楼下嘈杂人声似乎暂时平息了，一片寂静中，隐隐能听到私语，其间还夹杂着几句“来了来了老先生来了”如此之类的话。

　　紧接着，一个年迈却口齿伶俐的声音传上来：
　　“昨日说到，青州水患一事解决后，天师谢萤对这妖道越发信任，竟然将自己极其珍贵、收匣多年的名剑，觅晴，送给了他……”

　　呲——
　　柳浪口里的茶都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