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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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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阴冷潮湿,仅一只脚踏进去就令人遍体生寒。贺时阙眉宇间都透着寒气,他看着血迹斑斑的刑具冷笑一声,狱卒在前方领路,不过几步路就到了秦景源所在之处。
秦景源盘腿坐在草席上,他听见动静看向来人,平平无奇的脸,平平无奇的身份,随后闭上眼睛继续放空。
贺时阙眼神示意狱卒将牢门打开,他走进牢房四处看了看,低头对着秦景源说道:“秦侍郎感觉如何,这牢房住着可舒适。”
秦景源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鞋:“自然不比秦府,但却是从未有过的舒适,若四殿下是来看景源的惨状,可能会失望的。”
贺时阙嘲讽地笑着:“我为何失望,这样不挺好?”有些人即使身陷囹圄,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难道不后悔吗,将我拉下来让太子一人做大。”
秦景源眉眼艳丽,眸中带着笑意:“为何要后悔,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直向前走,向前看。不过景源也想问四殿下会后悔吗?”
回溯过往,贺时阙无奈地想,果然哪怕重来一遍他依然会这么做,还记得岁旦时董玉鸥问他是否后悔,可惜董玉鸥已经听不到他的回答。他不后悔和董玉鸥在一起,也不后悔和太子争权夺利,不过终究太子技高一筹。
秦景源透过斑驳的牢门看向幽深黑暗的天牢深处,他寂寞地说:“只是做的事如此之多,却不曾有一件是让我开心快乐的。”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养尊处优的双手即使身处天牢依然白皙秀气,可是这双手上染了太多的鲜血,有时他看着这双手都会作呕。
“妙手执笔舞千秋,艳眸览月动九霄。阿景的手是为国为民的手,阿景的眼睛能看透万事万物。”儿时的戏言浮上心头,秦景源垂眸看着潮湿的地面,贺锦阙该是很失望吧,这双执笔的手也是夺人性命的刽子手。
“父皇如今昏迷不醒,武王因通敌被收回兵权,秦家也倒下了,你说下一个会是谁呢?”贺时阙冷笑一声。
秦景源目光沉沉,下一个会是谁?贺锦阙已多日不曾传来消息,想必已经无法出王府了。
“今日我原本是来看秦侍郎的惨状,如今竟是我异想天开了,秦侍郎在这里自在得很。”贺时阙见秦景源只是面色苍白并无任何不适,他心中感叹此人心智坚忍,怪不得能无惧无畏。“不过我还是想宣泄一下,毕竟董玉鸥是因你而死。”话音才落,贺时阙一只手拎起秦景源,另一只手握拳照着秦景源面部而去。
秦景源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贺时阙那一拳着实有些重。他抬手摸摸嘴角笑了笑,不过还是值得的。
太子贺铭阙听完千里带来的消息,他眼睛直直看着窗外,隔了一会儿才问道:“无论用什么方法,问出秦家所有家累。”惠帝已经昏睡好些时日,一直下去恐引起朝臣民众恐慌,时间并不宽裕,他要在惠帝醒来前将所有事情一锤定音,否则就是他永无翻身之日。“殷渺到哪里了?”贺铭阙问道。
“回殿下,殷大人今日便能到达陵城。”千里小心翼翼地回道。
“将晏青交给刑部,若是能拿到武王通敌叛国的证据最好。”贺铭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过一眨眼又变成温润如玉的模样。
千里恭敬地回道:“是。”面上一副低眉顺眼,出了东宫后他眼里闪过一丝奸诈,若是将两件事都办好,那他就是太子的功臣。
晏青看着左右的商贩,还是那个威严的陵城,可是心境早已不同。她竟有些思念晏城,陵城纵然奢华,可是晏城的草原大漠风光更适合她,她所有的刻骨铭心都在漠北。
陵城百姓看着囚车上的女子不禁低声细语:“这就是那位女将军吗?”明明一副闺阁女子的模样,他们无法想象女将军挥剑领兵究竟是怎样的场面。
下方一名男子脸上带着遗憾:“这位将军只是希望漠北安稳便一身戎装上身,不是有戴罪立功之说吗,明明是拼死得来的不世之功却仍不抵女扮男装之过,如今竟还要游街而过,未免过于严苛了。”
另一个人随声附和:“是啊,当初武王扛着所有的压力前往漠北支援,愣是在九死一生中打开生门,如今漠北保住了,却落得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若是武王通敌卖国,那天狼早就打到陵城了,还能由着这群老爷们在这里摆官威?”
周围百姓陷入沉默,不禁回想起大年初四武王骑着战马走过的场面,可不过半载,如今竟是武王手下的常胜将军坐着囚车再次从这里走过,威仪不再,只剩狼狈。
这时一名秀才拼尽全力挤进人群,他悲愤地看着囚车中的女子,不由大声喊道:“陛下万岁,武王千岁,驱外敌,诛贼寇,槿朝万古千秋!”正是祭旗那日高声呼喊的秀才。他自小读圣贤书,如今看到此景心如刀割,为何忠臣要受如此对待!
周围百姓仿佛被秀才一句话唤回勇气,他们满面通红。初时只有几声零星呐喊,随后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本是游街示众,却在百姓高涨的热情下犹如得胜的将军回朝一般。
晏青感动地听着四周呼喊声,她眨了眨微微湿润的双眼,枫梧,我现在很开心。
陵城街上盛况空前,殷渺想槿朝从伊始到目下能如此受百姓尊敬的女子也就晏青一人了,而且他相信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宋疏桐和燕归来在街角吃惊地看着情绪高涨的百姓,燕归来有些敬佩那名秀才,毕竟领头雁实在不好做,若是严重些被当作反贼捉起来也不为过,不过毕竟是秀才,同寻常百姓相比地位还是不同。
宋疏桐担心问道:“小姐会没事吧,只希望方才的功夫没有白费。”两人在人群中一唱一和,如今看来至少陵城百姓对晏青还心存感激,相对的,陵城百姓对太子也会颇有微词。
贺锦阙看着清池:“你说晏青回来了?”
“是,如今正在游街示众。”清池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个字在贺锦阙杀人的目光中咽进腹中。
“只有她一人,身边可有其他人?”贺锦阙思考一番继续问道。
“属下仔细观察了,并无其他人。”清池愁眉苦脸地说道,按照武王对晏姑娘的情意不该如此的。
贺锦阙嗤笑一声:“今晚我们迎接贵客进门吧。”
清池吃惊地看向贺锦阙:“王爷,贵客又是哪位?”他想回南疆了,这陵城委实太过危险,每个人都深不可测。
贺锦阙眉头微蹙:“本王如何知道哪位?不过整个陵城里,贺天阙能找的帮手也只有本王了。既然晏青已经进城,那跟着晏青进城的人今日必会找来。”
“可王爷您如今身不由己。”清池见贺锦阙一副要动手的样子,他立刻后退几步急急地说:“属下这就按照王爷吩咐安排下去。”
黑漆漆的夜渐渐沉下来,两个矫健的身影攀上南王府的屋顶如猫一般轻轻越过。
贺锦阙在屋内悠闲地喝着茶,这时一人将房门踹开持剑而入,贺锦阙见此不为所动。那把剑锋利无比,冷厉的剑尖飞速刺向贺锦阙,突然四面八方窜出几个侍卫,屋内刀光剑影,花瓶、帷帐、桌椅纷纷被砍个粉碎。另一双眼睛紧盯着屋内的动静,见那人将所有侍卫引到别处,那双眼睛突然狠戾地看向贺锦阙。
贺锦阙抓起桌上的剑隔开对方的攻击,他嘲笑地说道:“嗯,略有长进,只是比那位姑娘还差得远。”
水灵溪见此也不再出剑,她眨着眼睛看着眼前嚣张的男人,这就是思源的故人吗?
秦思源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个男人:“杀你仍柔韧有余。”
“看来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贺锦阙危险地看着秦思源。突然他执剑冲过去,秦思源见贺锦阙突然冲过来先是一惊,随即抬剑阻挡,但是受到冲击的他仍后退数步。秦思源咬着牙,再次提剑而上,却被贺锦阙用剑鞘重重地打中握剑的虎口,秦思源手中的剑掉在地上。贺锦阙见状抬起脚踹中秦思源的腹部,直将秦思源踢出门外。
水灵溪见势欲要进攻,门外的秦思源费力地站起来,他咳了一声大声说道:“灵溪住手!”
水灵溪不解地问道:“为何?这人不分青红皂白下黑手,我定要要他付出代价。”她见秦思源慢慢走进屋内急忙过去扶着,心疼又难过。
秦思源在水灵溪的搀扶下总算缓了过来,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贺锦阙:“这是我应得的。”他一开始就知道,一旦动了秦景源必然会遭到贺锦阙的报复,可是贺锦阙竟然手下留情。
贺锦阙冷笑一声:“本王倒是想打死你免得让天遥伤心,可是一想到天遥会因为你的死更难过……”他叹了口气:“说吧,找本王何事。”
秦思源将手中的药盒拿出来,他示意水灵溪安心后,将盒子放在屋子内唯一完好的椅子上:“这是武王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贺锦阙将信将疑地看着秦思源,秦思源见状略感压抑,水灵溪站出来双手揖礼:“确实是武王殿下交给我们的,殿下说王爷打开药盒便能知晓前因后果。”
清池见贺锦阙面色缓和,他立刻将药盒拿起:“王爷。”
贺锦阙接过药盒慢慢打开,闻到一股散出来的药香。贺锦阙闻着这药香,昏沉多日的头脑也清明许多,是安神的良药,可在摸到药盒下方的刻字时他突然僵住,他笑着对水灵溪说道:“多谢姑娘,本王知晓如何做了。”咔的一声将药盒合上。
水灵溪笑着点点头,她行礼后同秦思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王爷?”清池见贺锦阙本来带着笑,但那笑越来越狠,他看得不禁后背一凉。
“无事,都下去吧。”贺锦阙收起笑面无表情地说道。等仆从将屋内收拾干净离开后,贺锦阙眼中好似滴着血,说出的话仿佛带着寒气:“贺铭阙!”
“那药是给谁的?”水灵溪问道。
“皇帝。”秦思源冷冷地看着皇宫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