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你》韫路

4、第 4 章

　　林初那一嗓子铆足了劲，甚至有些破音。好在效果不错。

　　“安哥，咱们走吧，有老师过来了。”
　　“来就来呗！怕谁啊。”
　　“可是上次已经被……”

　　这群人骂骂咧咧讨论了半分钟，终于散去了。林初躲在墙后看了眼。

　　人散得很快，此时只剩下陆让森一个人。
　　他靠在墙上，微弯着背，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嘴角有一大块淤青，脸颊上也破皮了，校服衣领被拽出来，松垮耷拉着。黑色书包被扔在地上，里面的书本水笔散落得到处都是。
　　看起来很狼狈。

　　林初抿了抿唇，从她的视野里，看不清陆让森的表情。她想了想，没有过去，而是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墙后。
　　陆让森肯定不想被人看到这副模样。

　　林初用胳膊夹着漫画书，等了几分钟，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朝那边看一眼。人已经不在了，地上的课本和书包也不见了。
　　她才缓过神，慢吞吞朝宿舍走去。

　　*

　　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三个室友都在，跟她打了个招呼。林初没什么力气地回应了声。
　　她去厕所洗了个脸，也没擦，坐回座位上，可刚才陆让森靠在墙边的模样不停浮现在脑海里。

　　陆让森是这本漫画里的背景板，可从来没说还要遭受同学的欺辱。
　　林初翻开漫画，一页一页仔细翻着，直到某一页，一个穿着校服的黄毛男生出现终于停下。
　　这个黄毛就是刚才那群人里最中间的学生，她记得叫李则安。

　　李则安是《雨霁》里的反派，家境好，无法无天，平日里以欺凌同学为乐。可她记得李则安出场很少，而且大部分都是男女主发展感情线的工具人，主要欺负的也是女主。

　　怎么……连陆让森也……

　　林初抿唇，垂着眼一页一页找关于李则安的戏份。
　　李则安多数情况都是在其他人的讨论声里出现的，比如女主闺蜜经常和女主说的“别招惹这个人”“他家有钱有势，听说之前把人都弄进医院去了也照样上课”，而本人每次出场也都是在霸凌女主，但被男主看到制止了。后来李则安在一次意外中失手伤人，终于得到了该有的报应，连高考都没参加就被送进了监狱。

　　林初关上漫画书，回头朝身后的王佳佳问：“你知道李则安吗？”
　　提到这个名字，几个室友脸色都没刚才自然。王佳佳道：“嘘，小声点，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另个室友柳夏也凑过来问林初：“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没有……”林初抿了抿下唇，“可我今天看到他欺负别人了。”

　　“哎，他在学校横行霸道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王佳佳拍了拍林初的肩膀，“你不会管闲事了吧？”
　　林初还没说话，柳夏就惊讶道：“你不会真的管闲事了吧！这样肯定会被他盯上的！”
　　林初：“什么盯上？”
　　王佳佳：“被李则安盯上啊，我也是听同学说的，说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个人欺负，而且谁帮忙谁倒霉。哎，你下回遇到他记得绕道走。”

　　所以，这次陆让森是那个被盯上的倒霉鬼吗？

　　林初嗓子像被堵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帮陆让森说话：“可陆让森是我们班的人。”

　　“陆让森，咱们班的？”
　　“有点印象，但名字和脸对不上。”
　　“哎，我想起来了。”最后还是王佳佳有点印象，“是不是坐在你左边的左边的后面的男生？”

　　林初点头。

　　柳夏吐槽：“这么远你也都能记得？”
　　“有次顾耀喊他一起打球了，我看到的。”王佳佳继续道，“不过他拒绝了，而且平时也不爱说话。”

　　好不容易找到可以了解陆让森的机会，林初立刻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王佳佳：“长得挺高挺白的吧。不过我每次看完后就记不住他的脸，大概是我有脸盲症。”

　　那是因为他是背景板，所以才会被自动忽视。林初催促：“还有呢还有呢？”
　　王佳佳挑了下眉，闻到了八卦的气味：“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不会喜欢他吧？”

　　他是我失忆后忘掉的前男友，还跟我一样穿进漫画里了，我当然关心他。尽管这么想，但林初的脸还是被“喜欢”这两个字弄得不可避免地发烫：“我就是好奇，他怎么会被李则安盯上？”

　　“他们这群人，欺负别人根本不需要理由。”王佳佳看林初嘴唇有些白，提醒道，“下回遇到这种事就当没看见好了，陆让森好歹是个男生，被欺负几天不反抗，李则安也就觉得没意思了。你要是遇到他根本顶不住他一拳，他旁边那群人里也有女生，盯上你之后说不定还会做出扒衣服拍照这种事。”

　　林初吓得心头一沉：“他们这么过分吗？”
　　王佳佳：“还有比这些更过分的事情。”
　　柳夏附和道：“咱们是来好好学习的，可千万别招惹到他们这群人。”

　　林初小声“嗯”了声。
　　几人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晚上七点，外面的天色灰麻，教学楼的灯光亮了一片。
　　林初跟在几个室友一起去上晚自习。到教室的时候，她朝陆让森的座位看了眼，人果然不在。

　　一整个晚自习陆让森都没回来，林初也心不在焉，九点半就回了宿舍。
　　她没有陆让森的联系方式，试着拨了他现实世界的手机号，意料之中的关机。

　　原本只是以为对方穿成了漫画世界的背景板，可情况比她想的要糟糕——在她看来是为了塑造人设的几句话，可真到了漫画世界里，就变成了真实发生的事情。

　　真实的校园霸凌，真实的被欺辱。

　　林初又想起陆让森当时的模样，被那群人围着，垂着眼，丝毫没有反抗。

　　他肯定也反抗过。
　　只是没有用。

　　因为没有用，才放弃一般任凭他们肆意欺凌着。

　　是被欺负多久了啊。

　　对于校园霸凌，林初很厌恶和反感，可换成自己被欺负的话……她觉得自己大概也是不敢反抗的。大概率会任由他们欺负，欺负到觉得没意思了，就会被放过。
　　林初有些无力。

　　熬过一个周末。周一，陆让森依旧没来学校。
　　她没忍住，直接去办公室找了老师，老师告诉他陆让森生病了，请了一天假。

　　“他只请了一天假吗？”
　　“嗯。”

　　那明天应该会来学校。

　　陆让森不在，林初发现自己看书也不太能看进去，一天过得忙碌又漫长。
　　晚上自习课的时候，她盯着陆让森空荡的座位，自言自语小声道：“人都不在，我还怎么当你的救世主啊……”

　　她盯得出神，肩膀突然被拍了下。
　　回头看，王佳佳挤眉弄眼，朝她晃了晃手机。

　　林初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王佳佳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我费劲千辛万苦帮你弄到了陆让森号码。]
　　[天啊，这个人是不是没朋友，在班上问了一圈都没问到，还是我被老师喊去办公室在通讯录上看到的。]

　　林初有种被戳破的心虚，立刻回复：[我要他号码干嘛？]

　　王佳佳：[？]
　　王佳佳：[你不是要追他？]

　　林初：[……]

　　“是他追的我……”几个字打出来后又被林初删掉，她陷入思考。话说她具体也不知道他们俩究竟是谁追的谁。
　　不过陆让森那种冷淡的性格，应该是不会主动追人的吧。
　　可他连银行卡密码都给了，应该很喜欢自己吧。

　　林初被自己的自恋弄得耳朵发烫，那边王佳佳又发来一条：[我看你都快成望夫石了。]
　　“……”

　　沉默片刻，林初发过去：[号码呢？]
　　王佳佳立刻就把号码发了过去。林初试着拨了，结果关机。

　　这个人……真的很喜欢关机。

　　林初将手机扔回书包，又将桌子上的书也收拾好，回头朝王佳佳小声道：“老师要来检查的话，就说我不舒服先回宿舍了。”
　　王佳佳瞪大眼睛：“你要翘课去约会？”
　　林初：“……我连电话都打不通。我回宿舍，不想看书。”
　　王佳佳答应了。

　　不过林初并没有回宿舍，反而出了校门。
　　她想，来都来了，她要好好当一个救世主。

　　*

　　第二天。

　　陆让森从教室后门进来的时候，能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没抬眼，径直走到了座位上。
　　而原本空荡的桌洞里，放着一个白色塑料袋。

　　陆让森的视线落在上面，那并不是他的东西。

　　塑料袋被抽出来，解开，里面是几张创可贴和一瓶云南白药。陆让森怔了下，随后发现创可贴下面压了张小纸条。
　　——“你前面的右边的右边的美女送的。”

　　陆让森：“……”

　　他下意识抬眼，朝右边某个方向看去。
　　座位是空的。
　　而同时，他感觉书包被轻轻拽了下，还没转身，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从身侧歪过来：“陆同学，你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