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你》韫路

3、第 3 章

　　林初下床连续走了好几圈，等心情平复下来后来到窗边。
　　猛得拉开窗帘。
　　楼下是昏黄的路灯，隐约能看见飞蛾和虫蝇，不远处是一片被灯光铺满水面的人工湖，花草和停车场被巨大的夜幕遮住，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熟悉的一切。

　　林初回头朝挂钟看了眼，她记得自己是十一点躺下来的。
　　才过了20个小时？

　　可明明在漫画世界已经过了快三天……还是说，这只是她做的梦？
　　空调的热风呼呼作响，林初被吹得口干舌燥，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刚才所经历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出房间来到客厅。
　　一杯凉水下肚，瞬间清醒了不少。林初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应该是梦吧，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对吧，就是梦就是梦……哎，吓死我了。”

　　都怪那本漫画书，还有陆让森。
　　大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怪他一直不出现，才在她这里特别有存在感。

　　林初坐在客厅缓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快速走进房间，从床上拿起漫画书，哗啦啦翻了几页。

　　——不对。
　　——不是梦。

　　书的手感很潮湿，大概是沾了点雨水，而且第五页上满满的都是陆让森的名字。

　　字迹很整洁，肯定不是她梦游写的，更何况她没有梦游症这种东西。

　　看来还是穿了，只是穿回来和穿进去的方式不太一样。林初长长吐了口气，回想着她是怎么穿回来的。难道是下雨？不对，她都在雨里跑了十分钟了；还是说在太阳底下撑伞？怎么看都有病吧……
　　这种关键时刻，林初竟然开了小差。

　　陆让森那张被水汽打湿的脸渐渐占据了她的脑海。

　　林初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放下书，打开手机通讯录，拨给了“陆让森”。
　　依旧是关机状态。

　　林初并没有失望，这半年来她打过去都是这样，要不是张然通讯录里也是这个号码，她都怀疑这是个假号码。

　　翻了个身，她接着想自己是怎么穿回来的。
　　想了一半又觉得不对。

　　她都穿回来了，还研究穿回来的方法干嘛？反正也不会回去了！

　　对！
　　不会再去了！

　　陆让森穿不穿越，记不记得她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已经分手了，她也不记得对方，正好各自安好，就此别过。

　　林初平躺在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

　　她划着微信联系人，想着要不要对张然说这件事，但又觉得对方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让她去看心理医生。

　　报警呢？
　　说不定也有其他人会遇到跟她一样的事情，同时报了警。
　　想着想着，林初眼皮就睁不开了。

　　*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却也到了第二天下午。

　　醒来的时候，张然给她发了两条微信消息。
　　[看了吗？觉得怎么样？]
　　[还在睡？]

　　林初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跟对方约好在小区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她下了楼，和门卫大叔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这片小区算是附近比较有名的，离市区近又难得安静，贵是它唯一的缺点。
　　看来陆让森真的很有钱。

　　她怎么又想到陆让森了！

　　到店的时候，张然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了，林初坐下来后对方打招呼：“你看得挺快。”
　　“因为我们这本的受众是初高中女生，所以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张然又说了一些其他专业性的话，林初一句都没听进去，趁着他说话的间隙：“我见到陆让森了。”
　　张然惊讶：“陆老师联系你了吗？”
　　林初：“没有，我自己找到他的。”
　　张然更惊讶了：“在哪儿？”
　　林初将《雨霁》推到他面前：“在这里。”

　　“嗯？”
　　“就在这本书里。”
　　“……”

　　“我看完就穿到这本书里了，然后就在书里看到他了。”
　　“……”
　　“他比你给的照片帅多了。”
　　“……”

　　张然沉默着，有些怀疑对方是因为失忆导致的妄想症，正考虑要不要带她去医院，对方就又开口了：“骗你的。”
　　“……”
　　张然无语的同时松了口气。

　　服务员正好端来的两杯美式，张然将奶和糖放在她面前，以为她是太想见到陆让森，安慰道：“陆老师这次采风应该快结束了，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嗯……”
　　林初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不信自己的话，边想着要不要报警边无能狂怒猛吸了一大口咖啡，结果引来张然的惊讶：“你直接就喝不觉得苦吗？”

　　林初：“有点苦，但还好。”
　　张然：“你跟陆老师还挺互补，他每次喝咖啡都要加双份的糖。”

　　陆让森喜欢甜的吗？

　　林初脑子里浮现了那张白皙冷淡的脸。
　　还真是看不出来。

　　在那之后张然又开始聊起了《雨霁》，她无心聊这些，随便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咖啡店，打了辆车直接去了两公里外的警察局。

　　*

　　事实证明，警察也不会相信这些。
　　林初坐在椅子上，尽量用十分平稳的语气阐述着她这段奇幻的经历：“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确实是真的。”
　　而对面两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连笔录都不做了，直接“噗”一声笑出来。

　　林初忍住了火气，“真的，书我都带来了，借我一下笔。”
　　她接过笔，在扉页写了“陆让森”三个字。

　　无事发生。

　　难道失灵了？
　　林初又写了一遍。

　　对面一个警察打着呵欠：“你这书盗版的吧，在哪个摊子上买的？”
　　林初维持着表情，思考了片刻：“可能必须要我一个人才能穿进去，不然你们给我一个房间，一会儿再看看我在不在里面？”

　　“林小姐。”年轻点的警察开口了。他对林初印象很深，半年前对方失忆的案子就是他接管的，当时也联系到了相关的人接走她，只是调查起来有一定难度，因为林初没有身份证，户口也不在本地。后续还是他帮忙跑了几趟才帮对方拿到了张临时身份证。

　　“我知道你很想你男朋友，但还是想请你放松下心情好吧。”
　　“你想想他还有哪些可以去的地方。”

　　……

　　他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但林初越听越难受。
　　他们明显不相信她，还把她当成了一个病人，不敢刺激她。

　　最后，她将漫画书收回包里，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

　　接下来几天，林初都没再去碰那本漫画书。

　　她这半年只恢复了一些零碎的记忆——比较关键的一点就是她没考上大学。
　　具体考多少分她没印象了，只记得高考前几天一直在下雨，可能影响了她的心情。

　　林初有复读的想法，只是复读的钱她想等陆让森回来商量能不能借她，结果这人一直都没回来。
　　她也想过去找工作，但没有学历，能找到的都是一些体力活。
　　张然看她年龄不大，劝她别工作，等陆让森回来再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想到陆让森，林初心头涌出一些她都不懂的失落感。

　　她不知不觉点开了备忘录，看到里面的内容微微顿了下。备忘录上记录的都是密码——这栋房子的密码、银行卡密码、电脑密码。
　　房子和银行卡都是陆让森的。

　　林初没地方住的这半年，都待在这栋房子里。房子里的东西都是两人份，拖鞋、毛巾、牙刷……衣柜里挂着很多女式衣服。她的那份用品看起来都很新，大概是刚搬来这栋房子没多久。

　　张然也对她说过：“陆老师自从谈恋爱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前段时间还问我护肤品和女装该去哪里买？他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估计他也没想到采风期间你会出意外……那个，我会尽量帮你联系他，所以别太着急，先在这里住下来。”

　　别人说的，林初自己感受到的，都在证明，他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至少，陆让森应该对她挺好的。

　　愿意给她买东西，甚至连银行卡密码都给了她。
　　这个人是打算跟她结婚吗？

　　“结婚”这个词从脑子里冒出时，林初脸上立刻涌起一股热气。
　　结婚个屁，他都说了，不早恋。

　　林初放下手机，又将那本该死的漫画拿过来。

　　不然去看看他吧。
　　他可能真的没了记忆，就这么一直被困在漫画世界里。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的处境。

　　林初朝旁边的衣柜看了眼。
　　算了，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终于拿起笔，边写边自言自语：“我这回是去给你当救世主的。”

　　*

　　再睁眼，林初发现自己在学校的操场上。
　　地面快被晒化了。
　　显然不是她离开时的场景。

　　林初摸了下身上的兜，没找到手机，于是找旁边的同学问了时间。一问才发现距离周五离开那天已经过去了一周。
　　她在现实才过了三天。

　　出了操场，是比较偏的储藏室，林初突然听见了一阵吵闹声。
　　不远处聚集着一群人，有男有女，都穿着青阳的校服。为首的那个还染着黄毛，看起来就流里流气。

　　林初怕惹上他们，刚要转头，却不小心瞥到熟悉的身影。
　　清瘦高挑，被堵在最里面。

　　她心头一沉。

　　他们欺负的人……是陆让森吗？

　　林初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特别是这种敌我不对等的情况下，可那一瞬间，她产生些许护短的想法，几乎没有犹豫，朝着那头就拼命撕破嗓子——
　　“老师！”
　　“他们在这边打架！”
　　“好多人！”

　　喊完后，她才意识到。
　　自己这回真是来给陆让森当救世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