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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为你撑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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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何骅枼生日当天的天气有点阴,大过年的有稀稀拉拉的雨丝从天上往下飘,算不得多大,就是刚好惹人心烦的程度。
他刚起床洗漱完了没多久,正坐在床边发呆。
自己生日正好赶上过年期间,一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这年得怎么过,二又不知道生日怎么过,两个日子撞在一起真是愁上加愁,时间更像是被拉长了一倍一样难熬。
隔壁院子里又响起了汽车的引擎声,何骅枼以为宛令山又像往年一样提前回了家,就没冒着那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雨点往窗户外面探头。
没几分钟何骅枼卧室门开了,宛风脑袋上罩着卫衣的连帽,帽檐上挂着几颗水珠,看上去是停完了车没耽搁也懒得拿伞就直奔何骅枼家来了。
何骅枼卧室的门锁自上次再次被何广智暴力破坏之后,他把悬在门上摇摇欲坠的把手砸了下来,后来就再没换过新的。
指不定刚换了没多长时间又得让人给踹下来,他懒得折腾了。
所以现在原本门把手的位置就留了个光秃秃的洞,开了灯能偷光,不开灯能偷窥,反正横竖是刚好放个眼珠子的大小,室内风光一览无余。
这倒是方便了宛风:“我寻思你一个人在家,楼下大门不上锁,楼上卧室门不安锁?什么习惯?”
何骅枼看见宛风脸上一惊,站起身来后再是一喜:“你怎么回来了?”
问完还没忘回答宛风的问题:“我家最值钱的就是这栋房子,不动产偷不走,其他的倒是希望有人进来顺走两件,也能让那俩人心疼心疼。”
没提自己房门上坏了这锁。
宛风嗤笑了一声,把帽子从头顶掀了下来。许是室内外温差有点大,进屋好一会说话还哈着白气:“我姥姥家全是小孩,天天吵着烦人,就跟着我爸回来了。”
何骅枼了然地点点头:“哦...”
室内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尽管只是短短五六天没见,何骅枼却觉得他面对宛风已经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说了。
好像也是,他回忆了一下,尽管他跟宛风待在一起的时间和频率都不算少,但实际上能把他们之间扯上关系的就一直只有学习、刷题和成绩这些永远跟学校脱不开关系的词汇。
而现在是放假期间,还是传统的年假,是逃开“学业”这两个字随心所欲做任何事的最合理的时机,所以他不知道该和宛风说什么了。
当脱离开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回到各自的生活里的时候,就只剩沉默。
“今天天气不错,日子也不错,不打算干点什么吗?”何骅枼听出来了,宛风这也纯粹是没话找话。
他隔着玻璃指了指外面:“你管这叫天气不错?”
“又没下大,不用打伞,”宛风说,“而且我昨天瞥了一眼日历,说今日宜出门。”
何骅枼心想你怎么跟个神棍似的,往床边一坐:“懒得动,待家里挺好。”
“走吧,”宛风拽着他的胳膊往上拎,“我回都回来了,没几天又开学了,出去放松放松呗,劳驾?”
何骅枼不堪其扰,终于不情不愿又重新站起身来,慢吞吞地套上了衣服。
宛风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条围巾,不由分说在何骅枼脖子上一缠就是好几圈。
何骅枼皱着眉头往后躲:“哪来的围巾,哎你能不能围松点!”
一抬头看见宛风这人脖子上也有一条,乍一看好像还是一模一样的。
宛风穿了一身黑,围巾也是黑色的,进屋那会又带着卫衣的帽子,当时何骅枼没注意,还真没发现。
何骅枼后退了一步,整理着脖子上被裹得乱七八糟的围巾:“哪来的,你买的?”
“我妈织的,”宛风非要伸手给何骅枼整理好的围巾又扯两下才罢休,“她线买多了,我就让她给你也多织了一条,不浪费。”
围巾的针脚没有那么密,看上去更像编出来的工艺。毛线粗粗的,只简单围两圈就足够暖和。
何骅枼捏了捏耷拉在胸口的角角:“你怎么老麻烦阿姨。”
“她挺乐意的,”宛风说,“一听说要给你,织得比我自己这条效率都高。”
何骅枼吃吃地笑了,没想到今年的生日竟然还有礼物入账。尽管宛风大概并不知道今天有些特殊,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去哪?”他问宛风。
“我也不知道,”宛风丝毫没有主动邀请别人出门的自觉,反过来问何骅枼,“你想去哪?”
何骅枼扭头看了看窗外还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得磨磨唧唧不干不脆地惹人心烦。
室外项目先被他pass掉了,室内的商场他也不喜欢逛,看电影最近又没有什么令人心动觉得能值回票价的好的选择。
怎么想都是待在家里最舒服。
又琢磨了一分钟,何骅枼想到了一个矮子里面拔将军的选择:“去网吧吧。”
“啊?”宛风从来没听说过大过年的出门还能有去网吧这种选择,“网吧有还开的?不是没成年怎么去啊?”
“有,”何骅枼把外套拉链拉好,“哎呀我有辙,走吧。我带你去。”
他出门前经过玄关的时候想顺把大伞出门,结果翻了半天没找着,估摸着是何广智和汪美娜这回出门不知道去哪玩的时候考虑周全顺手给带走了。
他没辙,退而求其次拿了把稍小点的。
这伞大小挺尴尬的,一人打嫌大,俩人打又嫌挤,尤其是两个大男生一起打,就得紧贴着才能勉勉强强都不淋着雨。
何骅枼有点介意他现在和宛风之间的距离。
他一直不喜欢低人一头地仰视别人,好在他上高中前一直都碰不到几个比他高的,这种自尊心也得到了如有神助般的维护。
但这会他的肩膀紧贴着宛风的,两个人的肩线一点缝隙都没有地贴合在一起,高低立现。
何骅枼十分尴尬,心里也愈发烦躁,把伞从头顶往下一撩就要收起来:“雨也不大,不打了。”
“别介呀,你又没帽子,”宛风一只手横上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边拉近了点,另一只手拿过了他的伞,“这不就盛下了么。”
何骅枼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宛风。
只要自己不在宛风身边,这人就钻着空子可劲长个子,放个假长一两公分,再放个假又长一两公分。
现在只要宛风不低头,他平视过去就只能看着个下巴颏了。
宛风被迫也停了下来:“怎么了又?”
“宛风,长个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用藏着掖着,”何骅枼似乎对身高这个事情无比执着,宛风的身高变化从来都不是靠自己发现的,永远都是从何骅枼嘴里说出来他才知道,“你该长就长,不用非得等我看不着的时候。”
“我又长了?”宛风嘀咕了一句,低了点头看到何骅枼抬头看自己的角度明显又大了点才反应过来,“哦哟,还真是。”
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俩人刚好路过一家药店,门口放着一台免费使用的电子体重秤。何骅枼拽着宛风就往那边走,抽过他手里的伞把人推了上去,垫了垫脚拉下测身高的那根杆,抵到宛风脑袋顶上的时候还像出气似的使劲儿往下又压了压。
体重秤上的数字已经定住不再动了,身高那杆标尺停在了190cm。
何骅枼不服,手上又加了点劲儿,终于摁下了190cm,停在了189.6cm。
何骅枼总算稍微满意了点,但有限。
宛风没啥太大反应,好像心里有数似的走了下来。
何骅枼把人往外一推,自己站了上去:“扭过去啊,不许看。”
万一他还是没到180cm,这一下跟人差出去十公分可怎么整。
他把标尺往自己脑袋上一按,深吸了口气像要接受审判似的,心理准备充分了才抬眼往上看。
体重秤上突然一个女声公式化地开始报数:“您的身高是,一百八十点八公分。您的体重是,六十三公斤———”
何骅枼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我靠!什么情况?”
宛风指了指体重秤前面的玻璃上贴着的白底黑字的打印纸:接触不灵敏,语音可能播不出来。
真是接地气的表达方式。
得。本来想单方面掌握敌方信息,结果没得逞不说,还白白搭了个体重进去。
“太轻了,得多吃点。”宛风在身后评论了一句。
何骅枼悻悻地从体重秤上下来:“再多吃就胖了,我不是瘦,是欠练,光吃没用。”
“哦...”宛风意味深长地拖了个长尾音,“原来你欠练啊。”
何骅枼:“???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常人想得到的?”
宛风问他:“你怎么老这么在意身高?”
“我不喜欢抬着头看人。”何骅枼有问必答。
宛风一想还真是。平时老陈走到他俩桌边上跟他们交代什么事的时候,何骅枼肯定第一时间就站起来应答。
他以为是出于对老师的尊重,其实只是不想仰着头看人。
那更别说其他同学了。他们班除了宛风,没有其他能让何骅枼抬头看的人了。
“但你除外,”良久何骅枼才再次张口,像是对上一句话的补充,“我都习惯抬着头看你了,谁让你老偷偷长高。”
宛风把伞伸过来:“走吧,不是要去网吧么?”
何骅枼心里过不去失了上风这坎:“不行,你告我你多重。”
宛风倒没隐瞒,爽快地把军情告之敌手:“也就比你重个二三十斤吧。”
二三十斤...何骅枼在心里暗暗盘算着,那得一百五左右,可宛风根本看不出比自己重多少。
全是压称的肌肉。
何骅枼一低头钻进伞底:“怎么这么会长...”
宛风耸了耸肩,重新扣着肩膀把人带了点过来:“可能是因为帅吧。”
何骅枼不服,抬起来的眼睛一半以上是眼白:“我不配?”
宛风笑了:“差点。”
何骅枼难得炸毛:“老子这张脸差你哪了!”
宛风按着何骅枼的脑袋往后顺着毛:“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何骅枼被这么一提醒回了神,恍惚了一下低了脑袋藏了藏情绪,抬眼看见宛风手里明显倾斜的伞把。
他抬起胳膊绕后摸了摸宛风外侧的肩膀,果然湿了大片。
何骅枼把伞掰正:“伞都不会打。”
一句话没说完伞又偏了回去:“那你再往里靠靠?”
又被掰回去:“不靠。”
又歪回来:“那就这么待着呗。”
何骅枼想再掰,结果这回宛风手上用了劲儿,怎么掰都掰不动了。
最后不得不妥协:“行行行,我靠我靠,我靠行了吧?”
但身体没做任何反应。
宛风把人用力往怀里一扯:“你能不能真诚一点?”
这下是真的真诚到家了,何骅枼整个人都被宛风圈进了怀里,谁也不用担心被淋湿。
多么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