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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意折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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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深沉,离黎明尚远。
宁风清是被烧鸡香味诱醒的,眼前还有些模糊,但嗅觉却已敏锐。
映疆立在床头,半张脸隐在暗影中,看来神秘莫测。影锋则俏皮地端着盛有烧鸡的碟子在她边上晃动。
“哪里来的?”宁风清直勾勾地盯着色泽诱人的烧鸡。
“买的。”影锋伸手扶起宁风清,“殿下,瑞王府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你我可得早做打算。”
一旁的映疆递来浸湿的帕子,宁风清道谢接过,拭过手便抓起烧鸡啃了一大口。
“前两日还装柔弱,今日倒不装了?”连吃几口,宁风清方才接话。
影锋撇开头,避开眼前狼吞虎咽的人,“殿下显然不好那弱质男儿。”
“瑞王府之意无非两重,一是监视我,他们不会给我逃走的机会;二是折辱我,东宁之人,他们不会善待。”
“殿下所言甚是,不过……”影锋顿了顿,“来日有何打算?”
“打算?也有。等内力恢复。”宁风清继续啃烧鸡,吃得津津有味。
影锋诧异地张大了嘴,“啊?”
“对了,你们哪来的银两?”宁风清半只鸡下肚,才想起这茬。
“咳咳咳……殿下,奴才还有事……”影锋说着就要溜。
映疆则没回过神,老老实实地答,“殿下的钱袋放在屋中。”
“什么?我的钱?”宁风清一脸肉疼,嘴里的烧鸡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她哀怨地打量两人,影锋与映疆埋着头没敢说话。
屋子里有些静默,宁风清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腿,刚想下地,院外又传来了人声。
透过破烂的木窗看去,几名下人端着木盆、抱着脏衣,在走进院子后将手上物什砸在地上。
落在最后的老嬷嬷眉目一横,尖酸道:“瑞王府不养闲人,日后这些衣物便由你们清洗。”
她望着屋内,手上鞭子一甩,“莫要在屋内装死,我这鞭子可不长眼。”
宁风清缩了缩脖子,眼看影锋与映疆两人就要发火忙扯住他们的衣角,微微摆头,“我等势单力薄,洗就洗吧。”
夜里雨歇了几个时辰,这会儿又落了下来,一滴滴打在身上毫不留情。
宁风清在观里是做惯了这些的,三两下打了水将脏衣浸在了盆里。反观影锋与映疆却是一窍不通,两人立在宁风清身后面面相觑。
那老嬷嬷见状,抬手便是一鞭,二人本就还未伤愈,这一下纷纷侧倒在泥泞之中。
他们有武艺,但不能轻易暴露。只得咬着牙红着眼,呜咽起来。
宁风清伸手刚想去扶,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她的臂弯。那老嬷嬷显然是故意的,借着这个由头,比雨势更迅疾地鞭子接二连三落在宁风清身上。
无内力护体的她只得抱头蜷在水井边上,任泥水、鲜血渲染周身。
直到老嬷嬷停手,宁风清并无半点反抗的念头。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忍,若不然丢了命可怎么好。这些人折辱于她,却不敢让她死。
“别装死了,起来浣衣。”老嬷嬷用脚踢了踢宁风清的脊背,恶狠狠地嚷道。
宁风清艰难爬起,抖着手一下一下搓起衣物。
天色愈暗,雨水愈大,老嬷嬷到廊下躲雨去了。影锋与映疆学着宁风清开始动起手来。
整日浣衣,到深夜方才得了一碗清粥,三人两口吞下便趴在四方桌上不愿动弹了。
微弱的烛火忽明忽暗,彻骨的寒风席卷而来,吹在身上针扎般的疼。
宁风清起身闭上破烂的门,挡上半数夜风,复回到桌边坐下。
“殿下,您的伤又裂了,用些药吧。”影锋盯着宁风清周身血痕,低声说道。
映疆点头应和。
“那药配制不易,已经用完了。”宁风清顿了顿,“我歇一会儿便回屋睡下。”
影锋与映疆听了这话心中颇为动容,他们身来为奴,从未被主子如此真心待过。
宁风清带的药都是上贞观常备的伤药,但药效极佳,要不然影锋与映疆也不可能一两日就能下地行走的。只是这药炼制复杂,她医术不精,自然难以配制。即便能制,在这瑞王府里也是无法。
一股凉风再次突袭,荡开木门,宁风清因疼痛而清醒,扶着桌沿起身,挪向门外。
影锋起身想要去扶,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骤然停手,垂下头,双手握拳,压抑别样情绪。
烛火被风泯灭,映疆暗里窥见影锋的背影,神色莫名。
翌日照旧去了王妃处罚跪,后日又是挨鞭子浣洗衣物。如此周而复始一月,在绵延冬雨暂歇的那天,宁风清终究是病得起不来身了。
这事上报瑞王,齐涔亲自来带着太医来了柴房,并督促他们问诊。
一应珍稀药物都用过,宁风清自然无恙。
因着这一出,瑞王被齐帝下旨斥责,罚了半年俸禄。这点散碎银子瑞王看不上眼,但这当众被打脸,他是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只是,记下这仇,不知会回报在哪处!
是夜,月光朦胧,这破烂的柴房被修补后已难见月色。
宁风清在冰凉的木板上醒来,抬手使力,眼里露出疑惑。整整一月了,这软筋散药效该过了呀。
影锋与映疆听到声响推门而入,便见俊秀的殿下,面色苍白,眉头紧皱。
“殿下。”两人异口同声。
宁风清转头,“软筋散最多只有一月药效吧?即便一路饮下多回,但自上贞观算起都过了三个月了。”
“您最后一次被喂软筋散是何时?”影锋面上一沉。
“婚典前夜。”宁风清仔细想了想。
“还有一种药,三个月以后功力方能恢复。”影锋松了口气。
宁风清面上似乎更苍白了,“还得挨两个月打?”
“您病倒后西齐皇帝罚了瑞王,他该不会太过分了。”
“忍吧。”宁风清的肚子适时响起,“有吃的吗?”
在上贞观没受过罪在这些时日里都受了个遍,宁风清越来越想回去了,只是这归程太过遥远,她还得谋划一阵才是。
如今这境地,莫说西齐不会让她失踪,就是东宁也不会让她回去的。
身边的影锋与映疆,定然是受人指派来看管她的。宁风清之所以对他们好,私心里也是想着让他们松懈下来。
待她内力恢复,走出瑞王府很容易,这东宁那边又有谁能帮她?再者,还有两月,瑞王难保不会下杀手,眼下因着这事齐帝算是将瑞王惹急了。
这段时日她还得寻人庇护才是。放眼西齐,能压瑞王一头的,唯有西齐皇帝齐泓了。
宁风清喝着鸡汤,想通关节,眼中一亮。
恢复后的宁风清依旧在被刁难,只是比之以往更仁慈些。鞭子挨得少了,衣物也洗得少了。三餐能有浓粥馒头,不时还能添一碟清炒时蔬。
她谋划着要接近齐泓的机会也就此到来。
二月末,严寒减退,茶花盛放。
瑞王府一片院子的山茶花开,历来是要宴请的,而每年齐泓也会到来。
日光初绽,今日无人问津的宁风清揣了自己剩余的所有银两摸去了瑞王府后院西侧的狗洞。
所有人都忙着赏花宴,这寥落的一角人迹罕至。她左顾右盼,确认无人拎起衣角弯腰爬出狗洞。
洞口不大,破费力气,顺利来到院外时,裙角被尖锐的石头扯开了一道口子。
宁风清没管这些,顺着热闹的地方走去,到了主道上,扬着笑脸拦住一老婆婆问了路。直直向齐都最著名的糕点铺子饮玉坊而去。
那店铺出售各色糕点,而她要做的便是买齐帝最爱吃的山茶玉棠糕。
这糕点金贵,一盒几块便将宁风清荷包掏了个干净。可这并未影响到她愉悦的心情,只要一想到勾搭上齐泓便不用浣衣挨打便觉通体舒畅。
按照设想好的,影锋用哭声引来齐泓,宁风清将他爱吃的糕点送去讨好。
这在不谙世事的几人眼中是个绝佳的计谋,宁风清甚至为此沾沾自喜。
只是天不遂人愿,齐泓的确被哭声吸引带着陆敬之到了偏僻的后山。
葱茏翠竹旁侧,齐泓面色如玉浅浅笑着。修长的指尖勾来碧绿的竹叶绕玩,煞是好看。
宁风清第一遭向男子示好有些慌张,自竹林另一端走来时绊在枯树枝上,脚下一歪,连人带糕点都向着齐泓砸了去。
糕点洁白的碎屑铺陈在齐泓胸膛,宁风清攥着腰带挂在齐泓腿边。
“放肆。”陆敬之慌忙上前将宁风清扯开,又连忙转身替齐泓清理污秽。
宁风清跌在地上还未回神,齐泓冷着脸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抱歉,我只是想送你山茶玉棠糕,听说,你最爱吃了。”宁风清拍拍裙摆站起身,在齐泓眼前垂首,声若蚊蝇。
齐泓见眼前期期艾艾、衣衫破败的人,并未着急出声,先向宁风清走近两步,“回去吧,下次莫要莽撞了。”
“啊?”宁风清诧异地望向齐泓,“哦,好,多谢。”继而脚步慌张地跑开。
陆敬之替齐泓解下外衫,“陛下,您如此配合她都能办砸,这后面该怎么办才好?”
齐泓勾唇一笑,“东宁女子……朕倒有些期待来日与她相处的日子了。”
宁风清想勾搭齐泓,齐泓则想利用宁风清,今日这一出有些意外,但都不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