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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以暴抑制不了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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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落了平阳的崔老虎,虎着脸带着一帮残兵游勇的走了,走到巷道拐角处时,正好与迎面而来的俩个人撞上。
崔涛站定,深深的看了一眼褚北,褚北不明所以的接受了他的这一眼注视,而后,崔涛错身,与褚北擦肩而过。
陈睿低低骂了声,神经病,转而高兴的去攀张卿的肩膀,张卿见是他俩来了,也十分兴奋的去揽陈睿,俩人虽说没见上几回吧,就跟臭味相投似的,倒颇为合得来。
等褚北他们过来后,周桪跟刚才那个特别能打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简单的朝着他们众人一点头,径自离开了,张卿在他身后,哎哎的叫了两声,那人不知听到没有,没回身,直接离开了,张卿见状,去拍周桪的肩膀,拍的周桪趁空躲到褚北的身边。
“刚那谁?”张卿一脸兴奋,伸手朝着陈睿一顿比划,“你刚才是没看见,老牛逼了,就这么,这么,几下”张卿做了个夸张的排山倒海的动作,给陈睿整笑了。
做完,张卿竖了个大拇指,回身拿手肘去捣周桪,“下回介绍我认识认识。”
周桪无奈,点了点头,又去看褚北。
“咱哥们刚才的壮举,你们都瞧见了?”周桪在心里直给张卿竖大拇指,这人真是,太会顺杆爬了。
可惜,陈睿把这杆给撅了,陈睿摇了摇头,“我们听到这边有响动,就过来看看。”陈睿随即低附在张卿身前,“你们找崔涛麻烦了?”一脸的雀跃神色。
张卿一脸那还用说的表情,拍着胸脯“以后这片区,有哥们罩你们。”
陈睿喜急,张口道:“奴才以后唯张公公马首是瞻。”随即一羁首。
张卿笑骂他,“你个狗儿子”
随后,几个人往出走,周桪开口:“你们周末准备怎么过?”
陈睿一脸胃疼的表示自己十分不想过这个周末,他凉飕飕的说,“我得去医院做复查”张卿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心里的想法跃然脸上,你这个身体素质,看着这么瓷实的,复查啥?
陈睿坦荡荡的回盯他一眼,张卿闷闷道:“我家主母省亲,我得跪立侍奉左右”
俩个人说完,看了对方一眼,碰撞出了一个词,同病相怜。
周桪面上都不怎么真诚的替他俩惋惜了一秒,然后把目光转向褚北,褚北御用发言人陈睿插缝道:“小北,肯定是去采风喽,是吧,小北?”
褚北看了他一眼,面上明晃晃荡着,好话赖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还让我说什么?
陈睿看不见似的,回头朝着周桪肯定的一点头,“你看吧,我猜的一点不错。”
周桪直想翻白眼,“去哪采风?”
“不太固定”褚北抢白道。
陈睿接着附和,“公园啊,菜场啊,还有近郊那个叫什么的景点来着,好像也去过吧,哎小北,我上回见的那画是不是就那里……”陈睿说着自顾自的跟褚北并肩往前走了。
张卿跟周桪缀在他俩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到了路口,几个人相互一挥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桪到底没问到,去哪里偶遇。
想的一晚上睡不踏实。
*****
隔天,周桪顶着一双硕大无比的黑眼圈,跟秦妈打招呼,唬的秦妈以为他学习到了后半夜,忙去给他热牛奶,问他早上想吃点什么。
周桪迷迷瞪瞪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秦妈心情蛮好的回他,“太太早几天就跟我打好招呼了,说是今晚有客人来,让我早点过来准备。”周桪听了个开头就知道结尾了,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胡乱塞了几口面包,跟秦妈匆匆打了声招呼就跑出门了,秦妈赶忙端出热好的牛奶,看着周桪旋风般消失的身影,急的在身后喊了他好几声。
周桪充耳不闻,越喊走的越快,没几步,就跑出了小区。
这会时间还早,周桪张眼往大街上一望,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周桪汇入到这些匆匆而行的人流中,随着等候红绿灯的人,一起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周桪发现他自己走到常坐公交的站台边了。
周桪低头苦笑了一下,讽刺的想,原来自己跟张卿甚或跟陈睿是一样的,都是没的选择,都是别无可去。
周桪坐在站台里的长凳上,一寸一寸的想,想他的父亲,他一直静妍雅方的母亲,想晚上要来他家做客的所谓表妹,想着想着,思绪抛锚,周桪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帧影像。
那个干净的少年。
他叫褚北。
褚北,褚北,褚北,周桪低低地在心里念这俩个字,初念时像读课文一样生涩陌生,仿佛那只是俩个汉字被无端拼凑在了一起。
褚姓,不多见,北,北方,是因为H市是北方的城市,他出生在北方,所以叫小北吗?
周桪想到他在学校长廊上,转头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他无所谓的在指尖转篮球,他在听到张卿开陈睿玩笑时,笑了一下。
周桪想到了那个笑,他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笑容了,他记得小的时候,他家有个旧相框,里面别着他妈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陈平沅,穿着芭蕾舞服,轻轻微笑着,可惜那是张黑白照片,给陈平沅的笑,覆上了一抹灰色。
再后来,等周桪慢慢长大,他很少能看见他妈笑了,他妈越来越端方秀雅,但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淡。
周桪想过抗争,在他十四五岁时,但他没抗争过,同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抗争什么,想去抗争什么,说他懵懂,他却过早的学会了世故,可惜,世故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虎头蛇尾的遮掩不住自己的烦躁与心虚,这才从家里匆匆的跑了出来,周桪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由因,却无法控制事情的走向,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肩上朗朗晴空,能学别人莺飞草长,叼草逗猫,却无法稳稳当当接过席面上他爸递来的酒一杯,与在座诸位,举杯互祝。
突然,周桪的肩头被人一拍,说不上很大力道,周桪肌肉应激反应的望去,褚北笑着叫他“真是你。”
周桪没有想到是褚北,表情有一瞬的惊讶不已,一瞬的蓦然欢喜,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把,何谓惊喜。
“你去哪?”周桪恢复了理智。
褚北一晃肩头背的画板,周桪会意的点点头。
“你去哪?”褚北问他。
周桪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尴尬的往站牌上瞧了瞧。
1路,11路,28路,133路,四趟车。
褚北帮他接上了话,“你也坐133路吗?刚才看过了好几辆车,你都没动。”
周桪理直气壮的,看向褚北,确认了自己的去向。
俩人上了车,周桪靠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并排两座,等褚北走过来后,看了他一眼,褚北很正常的坐在了他身边,周桪靠着窗边,暗暗笑了一下,心情颇好的去看车内的站台。
“你到哪一站?”
褚北把画板放在身前回他:“栖霞路,你呢?”
周桪对他笑了一下,“同路”
褚北不尴不尬的回他,“……哦,好巧。”
好巧的俩人,一同下了车,周桪跟着褚北又一同来到栖霞路的人民公园。
褚北站在公园门前,望了一下周桪,周桪心虚的不看他,仿佛自己的目的地本就是这里,身子一挺,雄赳赳的先进去了。
褚北找了个凉亭,把画板架好,周大爷叼了根草,心情颇好的蹲在地上,正在逗鸽子玩。
褚北看了他背影一眼,真心搞不明白,这个人,是不是原本要来这,但现在人已经在这了,想与不想的,也没那么重要,遂心一静,双手比框,卡了个景,画素描去了。
静谧的时光总是悠长却易逝,悠长到,周桪身靠凉亭围栏,望着褚北侧影,直直的出神,易逝到,不知何时,已近黄昏。
可怜夕阳浮云海,仍是秋光无限好。
褚北在无限好的秋光中,收拾起了画具,周桪原本靠在梁柱上,这下知道过来帮人一起收拾了,褚北开口“崔涛的事,你为什么帮我们?”切问口,十分直白。
周桪帮他把画板合上系好,褚北说了声谢谢。
周桪把手中提溜的最后一点小绿豆,撒了出去,引了几只馋嘴的灰鸽,扑簌簌的来抢,周桪拍拍手,看定褚北,“因为我想”是不容人拒绝的口吻。
褚北听的匪夷所思,心里直犯嘀咕,什么叫因为我想?
周桪跟他并排往回走,静默了一会,径自开了口:“我记得……”他一开口,褚北转头看了他一下,周桪得到了注目,顺嘴往下扯“初三那会吧,我在学校跟人打架,后来那哥们气不过,找人围堵我,打的太猛了,双方都挂了彩……”周桪说着把自己左手臂上的衬衣袖口撩了一下,臂弯内侧斜陈着一道疤,不算短。
周桪把袖口拉下,无波无澜继续往下扯“再后来,到医院缝了针,叫了家长,全校通报批评。”
俩人走到路口,褚北拉了他一下,周桪身边擦过去一辆单车,几个小学生随后从他们面前跑过,怪叫着去追那个骑单车的小孩。
周桪望着他们的背影自嘲般的笑了笑。
认为自己再年少点时,比这还淘,周桪回转身,朝着褚北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乏善可陈的往事已阐述完毕。
因为自己被霸凌过,所以路见不平一声吼,也帮他们来还施彼身吗?
褚北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只好装作了然,刚想跟周桪说声谢,周桪就继续开始单口相声,“这事之后,我妈把我叫到跟前,我当时当然以为她要训斥我”褚北挑眉,周桪继续道:“但她拿了张宣传单给我”周桪看着褚北,“你猜是什么?”
褚北笑了一下,周桪心情变的更好了,语调都轻快了几分,“对,没错,练散打的,我妈说,以暴绝对制不了暴,人们挥拳的目的不在于让面前的人臣服,而在于为彼此创设出一个能坐下来和平对话的机会,把心里的怨与憎,消解掉,绝对的武力就是那个能让人陷入短暂平静的东西,所以我妈把宣传单,推给我,她说,让我自己把握住,话语权。”
褚北听了进去,还觉得颇有几分道理,想说什么时,单口相声选手周桪继续抢白道:“但崔涛这件事,我原也不想跟他平等对话,我唯一想的是,让他别来烦扰你。”
周桪说的很直白,算是直抒胸臆了,他也不管褚北听进去了几分,听成了什么样,自己算是把自己想说的,表达了出来。
至于清不清楚,他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褚北。
褚北也不知听没听懂,点了点头,很诚恳的表达了谢意。
尽管褚北在心里觉得,周桪此举,对自己而言,没有那么重要,他直觉自己还是能对付崔涛的,谁年少时,没个宿敌呢?
但人对你好,你接与不接,都得认,这是李江夏从小就告诉褚北的,别人对他家的一点小恩小惠和些许善意,李江夏都记着,都认着,人要知足,方能常乐,褚北希望他姐开心,所以也学着他姐在跟这个世界和解,他和解的比周桪虎头蛇尾的好,褚北是大同观,天下大同,无欲则刚,周桪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而不自知的主。
临到路口,褚北又抛了个问题给周桪,因为他直觉,应该赞美点什么。
“你刚才唱的什么?”
周桪“嗯?”了一声,忘记自己刚才对着灰鸽哼唧了些什么。
“唱的挺好。”单口逗哏桪被万年捧哏北无意一举,老脸竟然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