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85、第 85 章

　　三月的水波轻荡，岸边绿枝拂过衣袖，翩跹而舞。
　　岁虞看着眼前俊朗男子，唇畔漾起柔柔笑意。

　　从异世而来，已过一十七载，岁云城里无甚乐趣，唯有年少之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这位公子溍，让她觉得心里还有生机。

　　“多年不见，公子安好。”
　　卫溍略一颔首，“多谢姑娘当日相救，溍无以为报。”

　　她轻抬衣袖，掩唇而笑，羞晕朝霞，眼波流转。
　　公子溍怎会“无以为报”呢？他如今贵为一城之主，杀伐果断，上尧与九宸皆是他的败将。

　　纵是当年她没有喊住岁嫘，她想，这位公子也有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因为——他是公子溍。

　　岁虞敛下眸，笑意微敛，声音带着几分悲凉之意。
　　“你说若我有所求，定会帮我，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但这一次，公子可否帮我？”

　　卫溍：“姑娘请说。”
　　“我……不想进王宫。”她目光坚定。
　　然后深深一拜，“请公子庇护！”

　　*
　　一路行来，路途遥远，到这天都，气候不适，也在常理之中。

　　一进天都四方馆，岁虞身上便起了不少猩红的点子。

　　九城陆陆续续来了天都，如今各城的城主与美人都在四方馆，等天子召见。

　　而岁云城第一美人身起红点之事，早就传遍整个四方馆，传到各个城主和美人耳中。

　　岁嫘急得不行，在他看来，岁虞是岁云城第一美人，若是她折在这儿，怎么能得到天子的青睐？他岁云城又怎么扶摇直上？

　　岁嫘背着手，在房中走来走去，因人偏胖，又心中慌乱，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
　　“兄长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岁嫘扭头，见她还有心情吃樱桃，陡然拔高声音，“你都这样了，我能不急吗？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岁虞依旧浅浅含笑，翠羽在她耳下摇曳，阳光穿透翠羽，斑驳的光打在她纤细的脖颈之上。

　　只见那白皙的肌肤，缀着几枚红点，给美人添上一丝娇弱之感。
　　便是如此，岁虞也是美的。

　　岁嫘庆幸她的脸还没有染上那些红点，再见她含笑的模样，不禁暗暗吞咽了口口水。

　　岁虞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倒没出声斥责，毕竟岁嫘此人虽好色，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更没混账到对自己堂妹都垂涎的地步。

　　而似乎发现堂妹脸色不好，岁嫘忙收回眼睛，狠狠灌了一口水，又开始愁容满面。

　　“再有一个时辰，便要进王宫了，天子若是见到你这幅面容，说不得……”

　　“说不得什么？”
　　“说不得直接将我们赶出去！”

　　岁虞嫣然一笑：“那兄长便不要让我进宫好了。”
　　岁嫘摆手：“这可不成。”

　　他拧了下眉，那张微胖的脸上现出几分坚决，豆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打算以你身子不好，需静待几日为由，向天子陈情。”顿了顿，他又道：“这素有天虞第一美人之称的魏氏女已死，论相貌，无人能比得过你。”

　　岁虞倒是听过那位魏氏之女的，只是不知怎么，再得了天子的金珠赏赐之后，人便殁了，倒是可惜。
　　她收回神思，望向岁嫘，“那便有劳兄长了。”

　　见她对进宫之事并没抵触，岁嫘略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怀疑是岁虞有意为之，但如今看来，应的确是岁虞肌肤娇嫩，受不得这一月有余的辛苦。
　　更是从北到南，受不了这天都的气候。

　　他不禁安慰她道：“妹妹无需担忧，你这副相貌，便是入宫为天后都做得，日后定有好福气。”

　　岁虞半挑起眉头，倒是没有应声，只是心中暗嗤，天后至今未诞下一子，不还是稳稳坐在“天后”的那个位置上？
　　还想把天后拉下马，她这位兄长想得可真简单！

　　岁嫘想到这个理由，便马上动身，让自己的下臣帮他写帖子，只是临走之前，又扭头道：“岁虞妹妹，日后离卫十三那厮远点儿。”

　　岁嫘不喜欢卫溍，从当年在岁云城第一次见到卫溍时，便心生厌恶。

　　卫溍模样俊朗，为人又甚有城府，他爹只知吃喝玩乐，所以没把这个卫溍放在心上，但他当时就想着要把卫溍踩在脚底下。

　　要不是……
　　他抬头望了眼斜坐在榻上的岁虞，心中一叹，若不是为了这个堂妹，他当时早就把人给打死了。

　　不然，这卫十三能又欺九宸城主，又夺上尧五城？
　　真是好不嚣张！

　　他又嘱咐说：“那卫十三长得再好，也不是天子，为岁氏一族、岁云城，都没甚好处吗，你莫要犯浑。”

　　便是现在，他也认为当初岁虞救卫溍，就是看中了卫溍的容貌，而今日知晓了那卫十三也在，还下了马车与其攀谈。
　　若非他没看住，哪能让他们二人相见？

　　岁嫘一走，岁虞便直起身子，撸起袖子瞧了瞧胳膊。
　　那上面，红点斑驳。

　　“姑娘，天虞城主这药还真管用，不过半个时辰就起了疹子。”她身旁的丫鬟不禁一喜。

　　岁虞轻笑一声，“自然！他是公子溍啊！”
　　七窍玲珑、翩翩少年的公子溍！

　　“奴婢还以为公子溍会畏惧天子之威，不曾想竟真的这般知恩图报。”秋璃拍了两下手，眸带钦佩。

　　岁虞梳着头发，闻言喃喃：“是啊，公子溍，一定会帮我的。”

　　*
　　“三玖，我有些怕。”妹几的脸上已看不出疤痕，但为了不再引起麻烦，覆了一面面纱。

　　她是所有美人中，年岁最小的，如今要进王宫，面对的天子要比她大二十几岁，心中不免忐忑。

　　一旁的美人季萂瞥她一眼，轻哼出声，“既做了丑八怪，还敢入宫？”
　　妹几的脸陡然一白。

　　江三玖道：“若是让人知晓季萂美人的手段，只怕会在宫中成为众矢之的。”
　　一个主动害人的美人，谁会同她交好？人人防备她，然后……一起算计她。

　　季萂冷下眉眼，瞪视她：“江三玖，如今可不是在城主府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同我说话？”

　　“我只是在告诉美人，莫要行事锋芒毕露，否则做了别人手中的靶子都不知道。”
　　江三玖扯着妹几越过她。

　　“你什么意思？”季萂立在原地，大喊了一声。

　　江三玖并没有搭理她，至于她想不想得通，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也不知是何人传出“天子喜欢灵动可人的女子”的谣言，季萂最初并没想到妹几，只是更多的人说“妹几”便是这样的女子，季萂就生了别样的心思。

　　这桩事中，看似没有冯曦若的踪影，但“妹几娇俏可人，谁人不喜”这句话，却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也是由此之后，愈来愈多的美人夸赞起妹几。

　　想到此，江三玖蹙了蹙眉。
　　她是知道冯曦若的手段的，利用他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小时候在莲花村，冯曦若讨厌她，倒从来不会主动对她做什么，只是在那群傻小子面前说几句她，就有不少人为她出气。
　　如今，她是依旧未改啊！

　　“三玖，你说天子会很吓人吗？”妹几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看着她。
　　已然忘了自己脸上的疤，满眼都是期待。

　　江三玖摇头：“我不知道。”
　　她从没来过天都，更没来过王宫，更别说见天子了。

　　妹几叹了声，朝天边望去，眉眼弯弯：“我希望天子不要太吓人，至少不要吓唬我，我、我很胆小的。”

　　江三玖想她因一个小小的血痕就吓得大哭不止，点了点头，嗯，的确胆小了点儿。

　　“三玖，你听说岁虞美人的事了吗？”妹几话题跳跃得快，这会儿又想到那个传遍四方馆，身上起了红点的岁虞美人了。

　　江三玖自然也知道此事，其实她还挺奇怪的，岁虞美人同城主谈话时，她在远处看，岁虞美人并不像染了疾的样子。

　　怎么一会儿不到的功夫，就起了满身的疹子了？

　　而且因为天后有疾，天子爱重天后，并没有急着召见九城的美人，如今一连□□日，岁虞美人身子也不见好，就是脸上都起了红疹。

　　公子小嫘无法，只得延请名医，便是宫中的太医都请了，什么都查不出来，只说怕是真的在天都水土不服。

　　公子小嫘自是不信，急得都找到乌啼城城主为其诊治了。

　　乌啼城盛产药材，乌啼城主自己也懂巫术与医术，他甚至带了南家最好的医师，也诊不出什么来，岁嫘便彻底放弃了。

　　乌啼南家，是当今灵犀夫人的娘家，是大周最厉害的药学世家。

　　岁虞因此被除了名，只等修养些时日，便回岁云城呢。

　　见江三玖点头，妹几又小心翼翼地说：“岁虞美人倒没什么，你可知岁云城还有一美人出了事？”

　　江三玖不解地看她，这她倒不知道，这两日，她想逛逛天都，拉着燕清辞买了不少东西，准备回去给阳春和止月他们。

　　“岁云城住的地方是不是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妹几疑惑道。

　　“发生什么了？”
　　她道：“那个美人昨夜暴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