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二班路杳杳》路湘

23、第二十三章

　　顾浩然坐在主席台上，双手撑在左边的护栏上，眼睑下垂，黑色的瞳孔扫过下方环形的观众席。

　　观众席上人影密集，运动员将参赛号码用回形针固定在衣服一角，焦急地来回走动；写稿员一一对比手边的时间表和项目单，不停歇的将不同的模板套到稿子上；无事在身的男男女女三两成对，谈天说地吹牛皮……

　　扫视了几圈，顾浩然没有在一班的座位上见到想要见到的人。

　　“顾哥，你今天怎么没穿你那件校服？”马腾看着顾浩然身上这件正常的校服，疑惑道：“我记得你两件校服外套上都写满了签名，画满了漫画，你身上这件干净的像是刚买的是从哪来的？”

　　“还是哪个好妹妹借给你的？”马腾揶揄道。

　　顾浩然刚领到校服的那一天，就让自己的兄弟在校服外套上签下他们的名字，自己再在上面空白处画满了他喜欢的动漫人物，十分惹眼。

　　阳光帅气的少年穿着与众不同、五颜六色的校服外套，特立独行的走在校园内，格外吸引女生的目光。

　　“什么借的，这是买的！”顾浩然一个肘击将凑过来的马腾打远。

　　什么叫干净的像是刚买的？

　　还好妹妹借的？

　　这是他特意找生活委员又买的校服外套。

　　“哦。”马腾揉着胸，侧耳倾听，等着他顾哥给他讲讲突然又买一件校服的原因。

　　半响，顾浩然尊贵的嘴巴没有张开，马腾抬高眉头，仰天作吐血状，谁知顾浩然压根没有回头看他夸张的表演，他默默收回自己的好奇心。

　　“你刚才真在仪仗队看见人了？”顾浩然不死心，又看了高一一班座位几圈，然而都没有看见想要看见的人。

　　人高马大的两个少年倚在栏杆上，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这个“人”是谁，马腾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看见了，穿着学校的礼服，举着粉旗，特靓，一眼就能看到。”马腾将护栏下伸手递过来的小纸条，随意扫了两眼就往广播站里走。

　　“顾哥，我去送个纸条，马上就出来哈。”

　　等马腾拿着体育老师赏的两瓶可乐走出来，站在左边护栏旁的少年踪影早已消失。“哎，我顾哥人呢？那么大一个人呢？”他四处张望几圈都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马腾，你看见顾浩然没？”娇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马腾浑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出声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夹在胳肢窝里的可乐瞬间掉下去，他反应极快，在宝贝可乐砸到地面前迅速捞了起来。

　　“呼——”马腾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没有，我没看见我顾哥。”

　　“他没和你在一起，那你觉得他在哪？”胡蝶不依不饶。

　　“他可能……可能回教室了吧。”马腾吐出一个顾浩然现在绝对不在的地方。

　　马腾出了广播站没看到顾浩然，也没找到自己的兄弟，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肯定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躲起来打游戏了。

　　而这个地方肯定不会是教室。

　　“我刚从教室回来，我怎么没碰见他？”胡蝶嘀嘀咕咕。

　　马腾挠挠头，一语不发，面上一片憨厚。

　　胡蝶从他的身旁绕到护栏边，一边观察主席台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一边说道：“50米过后就是跳远了。”

　　马腾心领神会，笑道：“你参加跳远了？什么时候比赛，我到时候叫我们班里的人来给你加油！”

　　胡蝶先是领情道谢，然后皱眉道：“我报的是三级跳远，我以前从来没跳过这个，只跳过立定跳远，本来不想报的。”

　　“那你怎么报了？体育课代表找你了？”

　　“他就差抱住我大腿哭了，你也知道我心软嘛，然后就答应了。对了，你会不会三级跳远？要是会的话，你教我一下。”

　　马腾将可乐递给胡蝶，胡蝶想到这可乐被他之前夹在胳肢窝里，一脸嫌弃的拒绝，马腾也不恼，将这可乐随手塞给路过的隔壁班的体育课代表，男生受宠若惊的道谢。

　　他听到胡蝶这么说，脑子一抽，接道：“我哪会这个，我们顾哥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像这种三级跳远，小case啦，到时候我让顾哥给你来个赛前集训。”

　　“好啊！”胡蝶极快的答应下来，目标达成，她心满意足的说道：“那我就回去帮我同桌写稿子了。”

　　“半小时后见！别忘了和顾浩然说啊！”

　　秋高气爽，胡蝶特意换的学校礼服百褶裙裙角飞扬，随着主人欢快的步伐一抖一抖的，煞是可爱。

　　“卧槽！”

　　马腾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看着胡蝶的背影，心中满是懊恼。

　　胡蝶对顾浩然的那点小心思，在她一进一中的那一刻就展露无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马腾和几个兄弟也不是瞎子，他们在一起聚会时还打趣过顾浩然，让他从了这个直来直往的女孩。

　　但是在顾浩然明确的表示过不喜欢胡蝶，并且拒绝和胡蝶有牵扯后，他们兄弟几人也就很少在顾浩然面前提“胡蝶”两个字。

　　我去！

　　他居然越过顾浩然给他应下了胡蝶的事情！

　　他顾哥知道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

　　“叫你嘴贱！叫你嘴贱！”马腾给自己的嘴巴来了几个响亮的大嘴巴，顶着周围人看疯子的眼光，敞着个外八跑下了主席台。

　　“哎呀！完蛋啦！完蛋啦……”

　　他得赶紧找到顾哥！

　　主席台后的实验楼五楼，顾浩然站在地理教室里，神色郁郁地看着窗户下的操场。

　　洁白干净的校服勾勒出少年日渐伟岸的身躯，往常经常被教导主任挂在嘴上念叨的狼尾造型也被少年上周回家剃掉，他特意让理发师做了一个女生最喜欢男生发型top榜的榜一发型。

　　“顾浩然，你确定不玩三国杀？”坐在顾浩然身后不远处的一群人高马大的少年中一人高声问道。

　　“不玩，没意思。”

　　“行。”少年赶紧低下头道：“他不玩，咱们赶紧开吧开吧！”

　　马腾问东问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好兄弟们藏身的教室，进去就看到一帮人坐在地理教室大圆桌上玩三国杀，他顾哥一个人站在窗口玩寂寞。

　　“儿子们，玩三国杀也不知道把你爹喊上。”马腾进来就是给自己的兄弟们一人一个亲密的铁拳。

　　他们玩的熟，彼此下手都有分寸，被打的人也不恼，揉了一下后脑勺就道：“滚滚滚，别打扰你爸爸们交流感情，要玩就等下一局，不玩在一边看着。”

　　都正值风华正茂的时候，谁也别想占谁便宜。

　　“顾哥，在这干嘛呢？还在找路杳杳？”马腾看了一会儿这帮人玩，过了一会儿，他凑到顾浩然身边。

　　自上次在办公室外遇到路杳杳后，顾浩然回到班级就让马腾帮忙收集路杳杳的信息。

　　马腾当时听到他顾哥张口让他干的事，目瞪口呆，震惊在原地。

　　这还是他的顾哥吗？

　　身为从初中就和顾浩然认识的兄弟，马腾还是第一次听到顾浩然主动想要知道一名女孩子的消息。

　　路杳杳语文课代表的身份，再结合顾浩然短暂的帮她抱作业时从封面看到的“高一一班”，顾浩然不用一个课间的时间就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路杳杳。

　　整个年级，不，是整个一中出了名的超级大美女。

　　校运会前，马腾替体育课代表去办公室送他们班的报名表时，恰巧和和其他班有过一次一道打篮球情分的兄弟碰见，二人当时聊天，他无意中提了一句高一一班，就听到那位仁兄下意识地吐出三个字“路杳杳”。

　　马腾听到“路杳杳”三个字，不确定的抬头看着仁兄，重复了一遍“路杳杳”？

　　“不会吧，路杳杳你都没听过？和我们一道打球的高三学长有一次还特意绕路去高一的教学楼见她呢。”仁兄把马腾不确定的表情当作疑惑，惊讶的看着他。

　　马腾在知道仁兄口中的路杳杳是一班的语文课代表后，他就确定她是他顾哥要找的人。

　　不愧是顾哥，一眼就看中最好看的！

　　“兄弟，你喜欢她？”仁兄看着自己眼前若有所思的傻大哈，开口劝道：“你喜欢她的话，我劝你放下这份心思，人家美女放话了，说不想在高中谈恋爱。”

　　马腾听到仁兄这句话，没放在心上。

　　笑话！还有他家顾哥追不到的人？

　　“而且……”仁兄嘶了一下，有个小道消息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而且怎么了？”

　　“我听高二的学长说，路杳杳的同桌和她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在一起……”仁兄把他从学长听到的小道消息大致复述一遍。

　　“想什么呢？”顾浩然看着旁边双眼无神，一看就知道有心事的人，他眉头一皱，伸出手在马腾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思绪回到眼前，马腾看着眼前的少年。

　　在顾浩然平静的眼神中，马腾支支吾吾的把仁兄刚告诉他的事情完完整整说出来，一边讲一边心烦的抖腿。

　　万万没想到的是，顾浩然听玩马腾的话，第一反应居然是问他：“仁兄是谁？”

　　“啥？”

　　“不是，顾哥，现在是关心‘仁兄’是谁的时候嘛？”马腾诧异的看着顾浩然，他万万没有想到顾哥分不清重点，居然只关注到了仁兄。

　　不是，想在是关注仁兄的时候吗？现在的重点不是应该关注路杳杳和他的青梅竹马吗？

　　想是这么想，马腾面上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仁兄就是隔壁班的男生，坐在最后一排，顾哥你还和他一起打过球呢。”

　　“我问的是他的名字，一直听你这么仁兄仁兄的叫，到头来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马腾挠挠脑袋，满眼疑惑，道：“仁兄不叫仁兄叫什么？他姓仁名兄啊。”

　　顾浩然反问道：“我们国家有‘仁’这个姓？”

　　“有啊，不信你用手机搜。”马腾从旁边拖来两张椅子，一张滑给顾浩然，一张放在自己屁股底下，“我当初听到他这个名字也不相信，还以为他是故意占我便宜，谁能想到……”

　　顾浩然顺势坐下，反手就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低头打字搜索，一会儿，他看着手机搜索出来的结果，沉默不语。

　　两人之间一时寂静无声，他们身后时不时爆发出争吵、欢声笑语……

　　“长见识了，真会起名。”半响，顾浩然感叹了一句。

　　顾浩然纵观这个操场也没看到路杳杳后，长腿一支，滑着椅子坐到圆桌旁。

　　“路杳杳青梅竹马是谁？”

　　马腾听到顾浩然的问题，连忙扑腾着长腿将椅子滑到顾浩然身边，说道：“商函。”

　　“大美人的竹马叫商函。”

　　“商函。”顾浩然在嘴中反复念叨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上次和路杳杳聊天时从那个突然出现的学长口中听到过，他还记得那位学长略显敌意的眼神。

　　“是啊，顾哥，你知道商函是谁吗？”马腾像个二道贩子似的在顾浩然面前吊起一根名为疑惑的胡萝卜。

　　顾浩然抬首，示意马腾继续。

　　马腾继续道：“哥，你都不知道商函有多厉害！他中考都没参加，直接免试保送进咱们一中育才班。咱们一中育才班不说在C市，就是在整个C省都是鼎鼎有名！我爸以前还说我要是能考进育才班就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我到时候就是这个——”马腾竖起一个大拇指，越讲越激动，仿佛免试进入一种育才班的人是他一样。

　　顾浩然漠然看着他，舌尖顶住上颚。

　　马腾瞄到顾浩然的眼神，浑身一个机灵，立马切回正题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激动了，一不小心激动过头了……但是，你知道商函干嘛了吗？”

　　“他没进育才班！”

　　“哦？”顾浩然发出一个单音节词，双手插兜。

　　“商函没进我们这一届的育才班，他进了高一一班。”马腾做贼似的靠近顾浩然，在顾浩然的眼皮子底下小声说道：“就是哥你喜欢的路杳杳的班级，他们俩还是同桌。”

　　“据小道消息，商函和路杳杳是青梅竹马，他们两从小就在一个学校一个班，商函没进育才班是因为路杳杳。”

　　马腾激动的看着顾浩然，兴奋的说道：“哥，你知道更厉害的是什么吗？商函这个人从参加市联考开始，就一直是第一名，从未跌下神坛啊！这次期中考试，他又是榜上第一名，直接和第二名拉开了十几分的差距！”

　　要知道这里可是一中啊！C市的顶尖苗子基本上都被一中掐了过来，学霸云集。

　　能在这次的考试中和第二名差十几分登上第一名，充分说明了商函C市第一的能力和优秀！

　　马腾的脸色因过于激动而逐渐泛红，他的声音不绝于耳，顾浩然的神情一开始还是听情敌消息的重视，后来逐渐变得难看，直接打断马腾的话，面色不耐，“马腾，闭上你的肛。”

　　马腾屁股一缩，情急之下发出一声“嘎”的疑惑。

　　顾浩然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整个身体往后一仰，摊在座椅上。

　　期中考试，年级600多人，他只考了300多名，和第一名——商函的差距简直市天壤之别。

　　马腾眼球咕噜转了一圈，想到顾浩然的期中成绩，他突然明白顾哥为什么打断他的话了，他转而说道：“顾哥，我刚才来之前去体育老师那边看过一班的运动名单了。”

　　顾浩然竖起一根手指晃晃，示意他继续说。

　　“嫂子今天上午没有赛事，等到下午三点有一个扔铅球初赛要参加，就在第二运动场旁边的沙坑。”马腾抖了个机灵。

　　顾浩然闻言坐直了身体，单眼皮上下一合，眯起眼睛，良久，在马腾的视线中缓缓露出笑容，对马腾教训道：“什么嫂子不嫂子的，讲话注意点。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要乱说，别到时候传出去损坏了人家的声誉。”

　　“什么八字没一撇？我顾哥出手，那路杳杳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早晚的事，顾哥。”

　　顾浩然看着他献殷勤的样，刻意板着一张脸道：“说吧，有什么事？”

　　看着马腾刻意转移话题讨好的样子，他就知道马腾有事相求，顾浩然决定听一听。

　　“哎呀！还是我顾哥聪明，一眼就看出小弟我有事求你！我顾哥不愧是一种的——”

　　“打住。”

　　“好好好，我打住。”马腾双手抬起，等顾浩然视线重新回到手机上，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小弟不小心答应了胡蝶一件事……”

　　顾浩然听到“胡蝶”这两个字就皱起了眉头，身体往后一躺，整个人表现出一种抗拒的意味，马腾假装没看见，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顾浩然越往下听面色越黑，最后脸色黑到可以当煤炭立马拿去烧了。

　　马腾的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