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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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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桃花,最后压轴的那位,好…好好,独绝!”捏着戴晨曦的袖襟晃了几下,黄奇人嘴巴张得老大,连‘美’这个字都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口,语气急促却又矛盾的缓慢,估计是舌头打结的缘故造成的。
戴晨曦并不做声,任由他那挚友晃动着自己的身子,一双桃花目早就追随那渐行渐远的队伍远去,眼里的迷恋与不舍分外明显,终是没忍住,往旁近挪了几步,想多看两眼那走在最后的第十三个美丽男人。等到反应过来自己一系列的举止,戴晨曦不禁失笑,自己居然…有点舍不得?
是不是可以将方才的一幕刻画下来,这样,那人就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了。不错,倒是个好主意!戴晨曦啊戴晨曦,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想着,面上更是一喜,抬首欲取方才别在耳上的笔。
嗯?没了?!!
摸了半天,戴晨曦心下一顿,立马低首巡视着地上,看着杵在地面的那一双双鞋履,根本就没有他要找的东西。苦恼地搔了搔儒巾下的发,哎西出声,面上的表情尤为滑稽。
“呃,晨…桃、桃花,你怎么了?”知道差点叫错名,黄奇人愕着一张脸,连忙拍了下自己的嘴。
闻言,戴晨曦整个没精打采的双手叉腰,顺手晃了把环在腰侧的笔筒,没好气道:“喏,笔没了,估计要耽误今日写生的进程了。”早知道他今日出门就应该多备几支笔,看来下次出门一定找个算命先生算算黄历。
“啊?”黄奇人两眼一瞠,没心没肺道:“这你可怪不得别人,还不是你自个儿看男人看的和掉了魂一样,这笔没了,那、那只能怪你自己。”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看男人看得丢了魂?换谁都会对美人感兴趣,若马上那位是个美丽的女子,那他戴晨曦想必亦会被深深吸引,嗤之以鼻地回敬道:“也不知刚才是谁晃着我的胳膊…”
等等!晃着…难道是方才奇人拽着自己袖襟的时候,把别在耳边的笔给晃掉了?
喜出望外的扒拉着阁楼的栅栏,探头朝着下方望去,视线一一扫过那些早已疏散开的百姓们,依旧没有望到他要寻的那物件。
“用我的吧。”秀气的笔杆安静的躺在一只白嫩的掌心内,顺着那纤纤玉掌往上揣移着视线,就见古玉潭眉眼嵌笑的凝着自己。
看戴晨曦没有接过,古玉潭又往前递了递,开解道:“你放心,我这还有呢。”说着,将拴在腰际的竹筒翻开,几支大小不一的笔正立在里面。
眼下作画要紧,顾不了那么多了。想着,戴晨曦双手承接过古玉潭手中的毛笔,爽朗一笑,“多谢。”
只是,可惜了他那支笔。
马蹄声‘嗒嗒’清脆,先前那批骑马来的长队已跃过好长的一段路,可即便如此,还是招引来周遭看客的举目而视,望着缓缓从自己面前飘扬而过的马上男子,看客们各个砸吧着嘴,喜笑眉开。
“我说子双,你快传话问一下老大,还有多久才可以到我们要待的地方。小厮们全都在尾后顾及着行李呢,不然也用不得你。”
说话的是驭马骑在队伍里的第三个身穿杏色衣衫的男子,眉宇间的飒爽可谓呼之欲出。
陌如玉听着任横秋唤着他的小字,微微侧首,付之一笑道:“你这嗓门,不用我传话,言念都听得见。”
“这话说的就不够意思了,说起来这事都要怪如轩,我就说我们陆行来这方便,这下好了吧,不听我的劝谏,非要乘船渡舟,害得我们鞋子都泡在那湖里了,落得现在十三个大男人只能赤着脚靠马走,和游行一样的在这被人当猴看。”不悦的数落着,任横秋眯眼瞅着那些行走在他身侧的百姓,就差挥起拳头朝着向他抛眉眼的男人们袭去了。
“儒风你说,他们西启的男人是都娶不到贤惠的媳妇儿还是纳不到漂亮的小妾,看那些个男人看我们的眼神,这一路上,都恨不得要把我们活吞了,恶心死了!”驭马背对着身后一位身穿葱倩色衣服的男子,任横秋颇感嫌弃的翻了翻眼,内心的不喜在面上呼之欲出。
岂料这一举动惹来一个迎面酒醉的男人,“哟!咱们西启怎么来了、来了这么多、多美人啊,嘿嘿,这个好,这个好,爷喜欢,来来来,下马陪爷儿我喝一杯。”跌跌撞撞地,那人忽地张怀伸出双臂。
眼见这醉鬼就要碰上自己,就在那人脚步颠乱的刹那,任横秋直接踝腕一动,脚上点地般的踢了那人的后背,巧妙的与那醉鬼擦腿而过。就在庆幸的同时,后一秒回看的任横秋直接瞠目————这酒鬼居然、居然借势抱上了意儒风的大腿!?
“嘿…嘿嘿…我喜欢这个,来,美人,举壶言欢,带我驭马前行,一骑绝尘!”胳肢窝下的酒壶被夹得紧紧,这醉酒的男人似梦非梦地阖上眼,两臂抱着意儒风的小腿不肯撒手,脸贴着磨蹭,两手更是透过衣衫从袒露的脚面一路上滑至小腿,不安分的上下乱摸。
“你…乱摸够了没有?”一句话,明明语气几近温润,甚至面上含笑,可熟悉他性子的人都能听出说这话的人分明就是在隐忍即将暴怒的情绪。
估计是感觉这皮肤的手感不对,连说话的声音也不如女子那般,这才迷糊地张眼,翻起一双眸子,对上此刻坐在马上着葱倩色衣服的男人,四目相对间,这醉鬼一愣,当即傻乐地松开紧抱的双臂,猛地用掌击打了两下脑门,摆了摆手说道:“哟!原是我看错了,原来不是美人,是、是玉人啊。小郎君莫怪,莫怪,嗝!”打了个酒嗝,脚步朝外退开两步,一张俊逸的脸庞在酒酿的熏陶下从鼻间红到了耳根,看着格外神志不清。
任横秋没好脸色的凝着眼前这位把自个儿灌得烂醉的人,长得一副书气儒生样,没想到是个嗜酒之徒,这西启的民风竟这般奢靡华贵,照这样发展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都能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瞧你醉的,若儒风真是个女子,你这……”剜了这酒鬼一眼,任横秋轻嗤,可话说末了却被拦了。
走在前面的陌如玉立马扯动马绳,制止道:“横秋,儒风,咱们初来乍到,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语毕,眼神示意他们该上路了。
话憋肚里,任横秋调了马头,跟上陌如玉。就在与这醉鬼擦腿而过的刹那,意儒风温润的笑起了眼梢,轻描淡写的瞄了那酒鬼,用着温温的嗓音,突然低俯下身,在那人耳边道:“你们大启的男子皆这般?哪怕我真是美人,只怕你这山鸡也配不上我。”话罢,如沐春风般的驭马撵上前面的三人。
队伍一一掠过这酒鬼,连着后面驭马的几人皆好笑得睇了眼方才抱着意儒风腿不放的醉酒男子。
想着马上那言笑生春意的美男子,这面带书生气的酒鬼傻乐的站在大道之上,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抽过胳肢窝下的酒壶,猛地灌了两口,将酒壶高举过头顶,不服的笑道:“山鸡…哈哈,他说,山鸡怎与凤凰配,图摸不轨几分醉!不对不对,是、是图谋不轨几分醉,陪我一生一世走一回!嘿嘿…嗝!好一个,一生一世走一回!”
“晏、晏如兄!”
人群中,两个交领宽袍着装的男子抱着满怀的竹纸,头戴着墨色儒巾,气喘吁吁地跑着,其中一人更是突然大喊,“晏如兄,我、我们总算找到你了!你、青天白日的你,你怎么又喝上酒了?且罢,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再晚就赶不上皇家书院的题诗时辰了,今日可是西启一年一度的题诗日,要上交皇家的,你这你这,哎呦喂。”真是一股子酒臭味!醉成这样,还怎么作诗啊等会儿。
“题诗?题什么诗?我和你们说,方才,我碰到个男人,那长得叫一个…嗝,那叫一个美!来来来咱们一起喝酒!”说着,左右胳膊一边搂着一个同窗,手里的酒壶更是豪气地高举过头,大笑的唱到:“他说山鸡怎与凤凰配,图摸不轨几分醉,陪我一生一世走一回!走一回呐!”
听罢,两人心里叫着哎呦,面上的表情更是绞痛,“哎哟,我说晏如兄,什么山鸡配凤凰的,图摸不图摸的?图谋还差不多,这酒壶你赶紧丢了吧,咱们可真要迟到了,可别被尚书大人给训了。”其中一个劝着,伸手夺过那酒鬼手里的酒壶。
“诶!?我的青云酿。”
见方晏如要跪地够那酒壶,两人眼神暗示着对方,很是默契的点头,三下五除二间,两人一边一个,架着方晏如的左膀右臂,从后面直接将人架起拖走。
偌大的街市上,就听见一口齿含糊不清的俊秀男子,闭目嘀咕着:“酒…我的酒…呃,山鸡与凤凰同飞…山鸡,凤凰……”
皇家书院。
别看这名字的首词是皇家,其实它的位置也就在百姓们经常穿流的地方。
“人都到齐了吗?”
高堂之上,一位圆领宽袍的中年官员正襟危坐,目光在一众坐席下的学生身上扫过,站在后侧的一位管事用衣袖擦了擦额角因紧张而滑落的汗,颤颤巍巍的从后上前,拱手行礼,“禀、禀尚书大人,方才属下粗略的审视了番,这人…人都齐了。”
“哼!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当我是傻子!那边空出了的三个位席是干什么用的?还不将迟到学生的名单禀报。”拍着桌子的案角,尚书大人瞪着那管事,目光依依扫过场下一众学生的脸,接着训道:“我知你们的身份尊贵,在座的各位不是达官贵族家的公子哥,便是皇亲国戚的亲戚,你们也知我脾性,不管你们的爹官有多大,入了这书院就该遵守这里的规定!李清让,你来说,在座的里面缺了谁你最清楚不过。”
闻言,众人抓住了最关键的一句,齐齐将目光投射在坐落于靠窗的一个位置,名唤李清让的男子模样俊秀至极,加上他天生的白皮囊,相比其他儒生而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尤为惹人怜爱,只见他捧书的两手颤巍巍的抽动两下,唇瓣翕动间,双目划过他附近的空位,忽地垂下眼帘,踌躇半刻,站起了身,恭敬地朝正堂之上的尚书大人行了个拱手礼。
“禀大人,清、清让不…哥…”
“呃山鸡怎与凤凰配,图摸不轨几分醉,陪我一生一世走一回吶走一回!”
李清让话音未落,就瞥见门口两个儒生扶着中间一个烂醉的男子,届时那人浑天浑地的叫唱着,一时间在场的人全都望着门外的三人,尚书大人的脸可谓气得铁青,连屁股都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来到那三个迟到的人面前,目光直逼上中间那个酩酊大醉之人,“混账!青天白日就醉成这样,还满口的污言秽语,简直!简直成何体统!?信不信我去你丞相老爹那参你一本,你才知悔改?”
尚书大人数落着,本以为方晏如会识趣的赔个不是,可这小子简直就是个硬骨头。
晃了晃晕眩的脑袋,方晏如推开搀扶着他的两个儒生,两双星目直勾勾地盘在尚书大人的脸上,倏地,乍然摆出一副笑脸恭迎的模样,步履不稳的往前迈着,“哟!原来是尚书大人啊,晏如这怎么能称得上污言秽语?您不知道,我啊,方才在路上遇到了一批骑马来的大美人了,我还撞上其中一个,还摸了人家,嘶,那皮肤的质感不是一般男人能有的,我看你尚书大人就不行。”说着,还搓了搓两手,本就因醉酒而惺忪的眼神此刻眯地更盛,可唇角勾起的弧度叫人看了迷人眼。
在场人的神色皆在方晏如的话中露出惊色,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下一秒尚书大人这座火焰山就要喷发。可也免不了一些学生想笑,一个个地捂着肚子憋着笑,着实被方晏如那句‘尚书大人你不行’给整乐了,这不是明摆着说‘老男人,你不行’的意思吗?
可方晏如完全不理那尚书大人的脸色,点着脚,摇摇晃晃,毫无章法礼节地迈向正堂之上,更是大摇大摆地顺过桌面上的笔,将尚书大人喝的茶水蘸了墨,轴头望着底下一众同窗,随意拿了一人作诗的竹纸,挥笔如雨地落下几个潇洒飘逸的大字。
“尚书大人,请您过目。”落笔,方晏如将那写满了墨水字的竹纸双手呈上。
尚书大人起先瞄了他一眼,后又在心里叹他识相,撇了撇嘴,接过那竹纸,原先缓和的脸色变得霎时难看!拿捏着纸边的两手抖了两抖,“这这这……你!”
“尚书大人怎么话都说不利索了,你看我,我一个醉酒的都还没把舌头喝僵的说不出话来,先前您说我满嘴污言秽语,我这诗可被您说中了。”方晏如笑着,摇头晃脑道:“粉汗湿罗衫,为雨为云底事忙?两只脚儿肩上搁,难挡,难挡。”话罢,朗声大笑。
此话一出,坐在下方的一众学生红透了脸。李清让连忙快步走到尚书大人的面前,神色肃然的鞠躬行礼,劝道:“大人莫怪,兄长只是酒后胡言乱语,权当他是喝多了说的浑话,大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瞅着面前这个相貌堂堂,衣服端正的少年儒生,尚书大人敛住了脸,在心里宽慰自己不和那人一般见识,赌气道:“本官还不至于和你们这些学生较真。”说着,转而看向方晏如,“方晏如,同样是丞相之子,就算你才华过人,可在待人礼节上你比你这个弟弟差远了。”
掀起眼皮,方晏如冷眼扫在李清让的面上,嗤笑着回敬尚书大人:“我姓方,他姓李,我可没有一个面若弱柳般的弟弟,像个女人。”
“哥……”瞳孔微颤,李清让倏地低头蹙眉,两手不安的攥住袖摆。
方晏如瞧见他那个样儿,这心底就来气,醉意也跟着消失了一大半,从位子上站起,一步一步朝他这个弟弟的方向走去,就在两人擦肩的刹那,方晏如突然停下了步子,嘴角噙笑的侧目凝着李清让的耳垂,唇瓣凑近,开口说:“别叫我哥,恶心!”
一句话藏满了厌恶,发怔间,李清让只觉如鲠在喉,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暗生愁楚。
“哈哈哈——”岂料,瞥见李清让这番愁苦的表情,方晏如心情大好,一句恶语就能让他这个弟弟这般,果然,杀人还需诛心。他李清让一天这样,他方晏如就愈是开心!想着,人已落座在一众儒生之中,笑声更是肆无忌惮的在书院内传开。
卑躬屈膝在最后的管事终于忍不住,上前催了声尚书大人:“大人,时辰不早了,您看斜前方的茶楼里,画院那边的画生早已动笔落案,何况我们题诗不比作画,时间没那么宽裕,我们还是乘早了了吧。”
闻言,尚书大人赞许的点了点头,不再计较方晏如这一顽劣之生的荒唐举动,将先前抱在手中的纸折了几横塞进宽敞的袖内,示意所有人安静落座。随即取过管事手中的谕书,昭告着今日皇家传达给书院的任务。
茶楼之上,古玉潭与黄奇人围坐在戴晨曦的身侧,悄悄的端凝着戴晨曦手中的画纸,瞧见那纸上粗细、长短皆不一的墨线,古玉潭不禁在心中赞叹,想不到桃花仅仅是用一支墨笔就能将线迹的粗细把握的匀称有度,若是假以时日,桃花她定能被选入宫作画吧,如此纯熟的手法,说是天赋异禀都不为过。
只是,戴晨曦在下一刻停住了动作,迟迟没有反应。见此,古玉潭将手中的作画放下,关切问:“怎么不继续画了?”
“我…”戴晨曦哑言,垂视在自己的这张画纸上,笔始终都落不下去。画上的内容正是方才驭马走在最后昂首与他对视的美丽男子。
黄奇人好笑的挨了过来,“我说桃花,感情你真是被那马上的男子迷住了?瞧你把人家画的,上次叫你帮我作一张我的肖像,你都没这么用心。”
嘟囔了下嘴,黄奇人说着内心的不满,目光突然落在那副画的人脸上,忽地咦道:“桃花,你是不是漏画了人家的什么啊?瞧瞧这唇瓣、鼻子都有了,就是没有这个。”说着,朝戴晨曦摇头晃脑的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可这画面,倒不如说黄奇人学着姑娘们眨巴媚眼的模样更像是被沙子迷了眼,着实把待在一旁的古玉潭逗乐了。
奇人所说的亦是他戴晨曦正在忧心的,倒不是他漏画,更不是故意不画,而是他…不敢画,尤其是,那双眼睛。
若是能近距离偷看那个男人一眼的话……想着,搁下笔,将画卷进怀里放好,“多谢玉潭,这笔还你。”双手承过那笔捧在手心,戴晨曦朗面一笑,示意古玉潭接过。
取过笔,古玉潭疑惑的凝着忽然站起身的戴晨曦,有些不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多嘴一问:“现在还是作画的时段,桃花你这是…”
谁知,戴晨曦整了整儒巾道:“谁说西启的好风光就一定要局限在这里。”话落,不管现今坐着的两人,转身朝茶楼下走去。
“桃花,你去哪儿啊?”身后,黄奇人急忙将作画的笔扔下,两手兜着膝处的衣衫追了去。
望着一跑一追的两个身影,古玉潭浅笑着摇了两下脑袋,很是无奈的看着身边狼藉的画纸,自言自语道:“这两人…”
“桃花,你等等我!”
出了茶楼,黄奇人在身后喘着粗气朝远处大街上那抹桃红色高挑的身影喊道,见戴晨曦停下脚步,连忙一鼓作气地跑到他身边,“累、累坏我了。”
“都说让你没事的时候多跑跑,这点路就不行了?”戴晨曦好笑着道。
擦了把额角的汗,黄奇人四下巡视了番,发现没有认识的人,这才又说道:“晨曦,你突然跑出来,不会真的是要去找那个男人吧?”
听后,戴晨曦张了张眼,不再捏着嗓子说话,“瞎说什么呢,我一个大男人找男人做什么?”
“那你跑出来是…咦晨曦,你什么时候眼睛下方长了颗痣啊?”话说一半,黄奇人就被戴晨曦面上的一点黑痣所吸引,“别说,还怪好看的。”
拍开黄奇人作势攀面而上的手,戴晨曦低下腰,指着那颗痣,将自己的脸凑近黄奇人的眼前,说:“这个啊,是我用笔点上去的,还不是生怕有人认出我这张脸。”
谁知,戴晨曦说完,黄奇人便开始捧腹大笑,“你这、你这还不如在脸上傅满粉裹得严实呢。”说着说着,眼睛便不由自主的瞄向戴晨曦的胸前。
顺着黄奇人视线看过来,戴晨曦当机两手护胸,高声道:“你变态啊,老盯我这看做什么?”
“你要真是个女人我才懒得这样看你呢!”白了一眼对方,黄奇人伸出手指,隔着衣服戳了戳戴晨曦胸前的两个玩意儿,好奇道:“你今天在里面塞的是什么啊?馒头?还是棉絮?这么软。”
“喏,馒头,你要不要吃啊?”说着,手已经穿过衣襟,准备把那两个碍事的玩意拿出来。
“诶诶,你可别现在掏出来,满大街都是人,也不怕吓着别人。”黄奇人朝旁边退开两步,连忙摆手,制止道:“我才不稀罕你那两个大馒头呢,就是个白馍馍,无色无味。”
戴晨曦瞥嘴一笑,收回一系列不雅的举动,怼道:“也不知刚才是谁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看着我。”
“我那叫好奇,这哪能叫色?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又不贪你身子。”黄奇人说的那叫一个一本正经,玩笑话归玩笑话,还是要言归正传的,“明早便要交画了,你眼下跑出来,既不是找男人,那是做什么?”
目光自然的望向周侧的商贩铺子,戴晨曦一字一句道:“领略民风人情,而后才能作好画。”
挠了挠头,黄奇人皱眉劝道:“晨曦,其实你想作画,何必男扮女装呢,干脆和你郡王老爹说一声,堂堂正正来我们男画郎这边不就好了,虽然不能明面上画人,可也不耽误自己私下偷偷绘人像啊。”
神色在黄奇人的话语里变得黯淡,用着极浅的声音叹息道:“你也知道,父王他不允许我碰这些东西,我哪敢在他面前提这些。”话罢,突然冲着黄奇人坏笑,揽过对方的肩膀道:“还说我,那你怎么不和你老爹说,你不喜作画,想做个木匠啊?”
“嘿你这!我那才不叫木匠,我那叫研究,钻研!叫发明!”
见黄奇人义正言辞,戴晨曦附道:“好好,你那叫发明。”语毕,双手负背,往前慢悠悠的踱步而走。
“欸!你等等我啊。”
风月阁一楼大堂,素兮来回踱步,透过几面镂窗的缝隙,眼见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嫣娘从二楼蹒跚而下,腰身随着步履扭动着,在倒数第二个阶口处停下,“还没回来吗?”
轴头一看,素兮捋了捋手中的秀帕,回应道:“是啊,也不知道楚君这丫头野哪里去了,时候也不…”
“哐———!”
一声巨响,风月阁的正门被人用力推开,吓得素兮后背一怔,机械性的轴头往后看,谁知人没见着,一块镶着金边的牌匾就直接腾空飞进,甩在了她的脚边。
“嫣娘,素兮,我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后一秒,一个妙龄女子欢脱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女子喜眉笑眼的走进大堂。
素兮也不出声搭理,完全被脚旁那个秀气玲珑的牌匾给吸引,蹲身,拿着秀帕的两手抱起那匾道:“饮、君、阁…”一字一顿将那牌匾上的字念出。
嫣娘从后前来,站在牌匾的另一端,与素兮一同打量着。
这匾额红金相配,色泽更是好的没话说,最重要的是大小上,只要两手就能抱在怀中,乍一看毫不张扬,可细细打量才知这牌匾的奢贵。
楚君见两人看了半天没反应,顿感无趣,手叉腰问:“你们怎么都不问问我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眉尾一挑,素兮相当配合道:“这东西,哪来的?”
听罢,楚君食指在鼻下一搓而过,颇为骄傲的昂了昂头,唇角伴笑,“偷的。”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
闻言,嫣娘淡漠的扫了眼楚君,下令道:“我们这不收破烂货,扔回去。”
“哎呀嫣娘,你怎么这么不识货,这明明是纯金打造的,把这卖了起码都够我们维持五个月的生计呢。五个月呢!” 从素兮手里抢过那红金牌匾,楚君拿着它在嫣娘面前晃了晃,想让对方看个明白。
然而,素兮眉眼从正堂的大门跃上不远处的阁楼,若有所思的将目光重新转回到楚君手中的牌匾上,忽道:“楚君,这牌匾该不会是你从对楼那边摘的吧?”
“不愧是素兮,果然聪明!”楚君点头赞许,解释道:“我今早趁着集市上人不多,就翻墙进了他们的阁楼,出来后我越看这个牌匾就越不顺眼,就顺手拆了呗,没想到拣了个大宝,这牌匾真是纯金打造的,能卖不少钱呢。”
听后,素兮一脸哭笑不得,“我就说,我和嫣娘看对面阁楼时,怎么连个牌匾都没有,原来是你在捣鬼。”话落,顺手拿过那牌匾道:“你啊,分明就是在砸人家的招牌,虽说这匾确实价值千金,且打造的十分精湛,可我们也不能归为己有,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再贵咱们都不要。”
楚君气得跺了跺脚,俊俏的小脸鼓起两个包,“欸!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一个鼻孔里出气啊。看这牌匾都知道是来和咱们抢活干的,也不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世人又喜新厌旧,估计到时候咱们只有喝白粥的份了,我不去对家那边搜刮点东西,我咽不下这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两人一眼。
“那他们阁里是什么样的?有我们这敞亮吗?”素兮滴溜着双眸,心感好奇。
回忆着今日自己看到的,楚君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就、就那样啊。”
“是吗?”素兮狐疑的瞅着她。
连忙点头,楚君用手比划了下,“就比我们好一点儿,就一点儿。”话罢,心虚的垂下了脑袋。
另一边,眼见着西山日薄,驭马在后的任横秋终是忍不住勒马越过陌如玉来到温言念身侧,“我说老大,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我们这都走了多久了,眼看太阳都要下山了,还没找到落脚点。”话落,回头瞧了眼后面的队伍,只见在尾后的一马背上正趴着一位睡得憨甜的人。
任横秋无奈摇头,喟叹一气,又道:“我还真是佩服轻寒,这都能睡着,也不怕从马背上摔下来。”
闻言,身穿红衣的温言念蹙起眉头,盯着放在马头上的地图,回道:“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阁名。”
整个人木住,垂眸看了眼地图上的画,抬首环视着四周,任横秋皱眉的盯着不远处坐落在极度宽敞市中央的楼宇,提醒着温言念:“是那里吗?”
顺着任横秋指去的方向,温言念端起马头上的图纸,眸光快速在一纸一物上掠过,遂道:“走吧。”
调了马头,任横秋略显无奈的叹息着:“欸,你这还没年过半百,眼神就开始不行了,我看吶,改明个我给言念你配一副透镜。”
话落,驭马在言念身后的陌如玉发了声:“你啊,这一路就你话最多了,换作别人早就和你吵起来了,亏得言念脾性好。”
“是是是,那我闭嘴。”翻了翻眼,任横秋有气无力的说。
队伍一一穿过人潮,最终在一座气派的楼宇前停下。十三个男人抬眼打量起这座他们即将入住的飞阁流丹,温言念来回掀眸间,再次将面前的楼宇与图纸上画的阁楼进行对照,在心下确定后,浅笑着冲余下的十二人颔首。
见此,骑在马上的男人们此起彼伏的准备下马,见各位公子鞋履为着,又生的细皮嫩肉,一直追随在末尾马车的几名小厮就近的为最后几个男人搭了把手。
前方,任横秋下马的动作可谓大了些,真当自己脚上现在穿着鞋,脚一站地免不了从口里冒出一句钻心的‘哎哟!’
气不打一处来,拐着脚,一癫一跳的冲着那个造成现在这幅局面的男人蹦去,“如轩,这都得怪你。”指着现今有些泛红的脚指头,不满的眯起了眼。
这边,濯如轩刚下马,就撞见任横秋那满脸的不爽,一双清眸垂睇上任横秋翘起的脚面,没心没肺道:“怪你自己没个轻重,我不也光着脚,也没见自己把自己的脚给撞肿。”说完,轴身朝左右努努嘴,“你瞧,言念他们都正常的很。”
“反正这事和你脱不了干系,我就说绕点远路,偏不听,明日还得派人去给咱们买鞋呢,不然咱们一个个就等着成赤脚大仙吧。”任横秋不依不饶。
看着任横秋与濯如轩两人逗趣拌嘴,其余立在白马旁的十余人皆是无奈而笑。其中,一个顾马的小厮很是为难的朝一匹白马看去,挪着步子,不敢上前。
“怎么了?”将图纸揣进广袖内,温言念心细的瞥见刚才那面泛愁难的小厮。
小厮先是一愣,随即迈开步子朝温言念毕恭毕敬的说了缘由:“小的想将马一并牵了去后院安顿好,可…”为难的看向其中一匹白马,马背之上,一人正紧闭双目,似是睡着了。
心领神会的点头,温言念温润的嗓音传开:“暂且将这只留下吧,待轻寒醒来再将这只牵进去。”
“是。”小厮应道。
瞧着那马上之人睡得不知天昏地暗,温言念笑着褪下披在身外的红衣衫,快步前去,将那外衫盖在了睡得酣然的高轻寒身上。
莞尔,其余几名小厮从后面上前,盯着空无一物的楼门上空,其中一个挠了挠后脑,怪叫道:“奇了怪了,我记得牌匾已经安在上面了呀,怎么会…”
“罢了罢了,一个牌匾,改日找人再做个新的就是了,还是先开门歇着吧,本公子的脚都撞红了。”支棱着一条腿,任横秋毫不在意形象的朝那小厮面前抬了抬受伤的脚,示意他看。
见此,小厮也不再多话,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金色的钥匙,迈过楼前的几层石阶,开了锁。小厮笑脸盈盈的眯起了眼,推开大门,为身后的十几人作了个‘请’字。
以温言念和陌如玉为首,余下的十一人有序不乱的往旁边站开,在大门敞开的第一刻,朝里望去的十几人皆瞠大了眼眸,一张张俊美的脸上写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怕不是遭贼了吧?”磕巴了下,任横秋傻眼的望着里面一团糟糕的局面。连向来处变不惊,温润而笑的温言念都面上一滞。
典雅豪华的厅堂,帷幔帘布本应由楼顶悬空垂下,此刻却纷纷掉落在地,厅堂中央,偌大的莲花台安静的杵在那,唯有围着那池水转的几排屏风,完好的屹立,楼宇高达七层,且每一层的门牌分别用雅词标好了名。
只是,此时的大厅明显拉拉杂杂,乌七八糟的教人看了心烦。
濯如轩摇了摇头,语气肯定道:“不是怕,是根本就是。”
小厮傻眼了两秒,当下疾呼:“明明里面全是打扫干净了的,这大门紧闭,而且这钥匙还在我这呢,怎么…怎么就。”
“要不,咱们报官吧?”往前凑了点,一袭墨绿深衣的宋清举提议着。
闻此,陌如玉摇了摇头,神色凛然,“不可,我们初来,若是报官报上一位贪官,搞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说着,悠然一笑,继续道:“好在里面没什么贵重物件。”
“如玉说的是,在没了解这西启的民风世俗前,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思躇着,温言念与陌如玉达成了共识,两人更是默契的相看一眼。
“嫣娘和素兮真是的,拿都拿了,偏要自己还回来。”
就在众人一脸愕然、踌躇之际,楚君没好气地瞅着自己手中竖着的牌匾,低着头,嘴里嘀咕着,不情不愿的踢着步子朝着对楼走来,正准备将那牌匾随手一丢,岂料抬眸的刹那,便望见一群貌美如花的男人们转头望着她。
一个个广袖拖地,身姿玉立。
“好美…”轻声呢喃,眼神直直的盯着对面,楚君瞪圆了杏目,人早就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牌匾直接掉落在地,发出叮铃的声响。
可现下根本不是欣赏他们美貌的时候。
惊讶,心虚,不安,惶恐,楚君第一时间想做的事就是:跑!
温言念等人讶异来人的同时,亦是默契的将目光一齐的落在掉地的牌匾上,待看清上面题的名后,又将目光端向不断往后退步的女子。
“站住!”任横秋第一个站出来,喊道:“我就说怎么好端端少了块匾,这大堂里也是你干的吧?一个女儿家居然干出如此卑劣之事,我还真是开了眼界了。”不屑的扫了眼楚君。
准备逃逸的身子顿在原地,两眼忽闪个不停,许是想装出一副与事无关的样子,楚君干咳两声,捋了捋袖子,瞅着任横秋两条连理枝的脚,叉腰道:“你这瘸子说话不要那么难听!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拿的这东西,又哪只眼睛看我在里面捣乱了?我只是路过。”
“瘸、瘸子!?”可恶,这野丫头敢这样说他。
三步并一步蹦跶到楚君面前,不管身边温言念等几个男人的阻拦,一副对峙的架势,“路过?说出来谁信啊,不是你拿的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分明就是做贼心虚,不想认账。”指着地上的牌匾,任横秋瞪大了眼睛。
见对方完全没有想要放过自己的意思,索性懒得佯装,暴喝道:“是、是我做的又怎样?本姑娘敢作敢当,我就是看这楼不爽,就是想砸了它!”话落,蛮不讲理的一脚踩上那牌匾。
吼声过大,不免惹来过路人的目光,连着风月阁都能听到楚君那嗓门传了过来。
驻在门边,素兮探头朝对楼的方向望去,看着情况不对劲,连忙转身拽过嫣娘,忙道:“出事了出事了,让她去还个东西,怎么还吵起来了?铁定是因为那牌匾的事,看对方人的样子,是即将要搬进那楼里的人。”
红金烟斗窜出一朵白烟,嫣娘停下吸烟的举动,扫了眼外圈,在瞥见温言念等人时睫羽微顿,只道:“你去看看吧,免得闹事。”
见嫣娘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素兮泄气的耷拉下脑袋,素手理了理衣襟,携着帕子出了门,往楚君那一群人的方向迈着碎步。待人走远,嫣娘才从座椅上起身,一副好整以暇的靠在门轩外,吹着手里的烟斗,作好看戏的准备。
慢条斯理的走着,素兮打心里好奇来的是些什么人,先前在风月阁里她便想着住进这里的到底是和她们一样的丝竹艺人还是……
神思间,人已来到附近,掀起眼帘的刹那,素来端庄着笑面的脸起了涟漪,扫视着面前一众穿着打扮与寻常男子不同的十几个美丽男人,眼波里泛起的光颤了又颤,一时间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竟然是…男人,可真美…
心叹道,先前在那边没有看清,如今一看,素兮当真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无意间对上其中一人,是位身着青衣的男子。
见是熟识人,楚君原本横眉竖眼的模样霎时收敛了些,踩在牌匾上的脚也因此收回。
“好你个臭丫头,做了恶事还有理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我早就……”
“吵死了……”
任横秋的话音未了,就听旁近的马背上传来一人声。楚君灵机的闻声转头,就见一人从马背上缓缓起身,还伸了个懒腰。这人亦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可与另外十多位相比,他的那张脸倒像是没有太多的神色,冷冷淡淡的表情,不知是刚睡醒,还是生来如此,尤其是他那一双狐狸眼,尤为勾引人。
沉默间,众人看着那人从马上而下,三两步走到任横秋的面前,掀起那双媚眼,带着一副昏昏欲睡的神姿,在任横秋与他附近几人的面上来回一扫,用着沉磁的声音道:“无论是谁,只要吵到我睡觉,都不能饶恕。”
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还没等在场人反应,就看见那人拽过任横秋的衣领,将其往阁楼内拖去。
“喂喂,高轻寒,你拉我做什么?明明是那丫头,喂!你疯了,居然打我?!呃救、救命吶,言念,如玉,儒风,救、妈呀———!!”
楚君和素兮完全看傻了眼,看不见方才进了阁里的两人在干些什么,只听到乒乒乓乓一顿嘈杂声,以及任横秋扒着门框边的两手和他嘴里的喊叫。
“快随我去。”见状,陌如玉转身进了楼,不忘拉过濯如轩,准备做个息事佬。
下一秒,楚君突然捂唇哈哈大笑,一手指进大堂里,完全因为任横秋被揍而感到幸灾乐祸。见此,素兮穿着绣花鞋的脚,一脚踩上楚君的脚面,警告她别这般放姿。
吃痛的蹙眉,楚君倒是规矩了不少,不再多嘴多舌,却也免不了调皮的吐了吐舌。
素兮忽地上前,朝着对面剩下的几人微微欠首,迎面而笑道:“各位见笑了,我这妹妹做了错事,我代她与你们赔个不是。”慧眼灵捷机敏的望着那楼里杂乱无章的大厅,不用细想就知道是楚君这丫头做的好事。
余下几人皆垂眼仔细端量着面前这个清雅端丽的女子,却谁都不说话。
温言念下了两步楼阶,温润的笑道:“无碍,是我们让姑娘见笑了。”话罢,眼神飘向堂内,示意任横秋先前失礼的举动。
见对方丝毫没有愠色挂在脸上,还好脾气和自己客套起来,素兮略一愣神,若是换作旁人直接就报到官府那边了吧?
扬起一抹浅笑,接道:“君子大度,不与我们小女子计较。我们就住在斜对处的风月阁,若楼里损毁了什么重要物什,你们便去那寻我们就好,风月阁定当全额赔付。”说着,眉眼展笑的为温言念一众人指出一条路。
顺着素兮伸出的柳臂,温言念抬眼朝风月阁的方向望去,似乎没料到那阁门外正椅着一位与自己衣衫同色的红衣女子,白色的烟雾缭绕在女子的周侧,岂料,对方掀起了眼眸,一双美目好巧不巧的与自己对上了视线。
彼时正慵懒地吹着烟斗的嫣娘根本没料到有人往这边看,莞尔抬眼的刹那,便望见朝她这看来的红衣男人正对着自己颔首付之一抹再浅淡不过的笑。大概迟疑了两秒,停下吹烟的动作,淡笑着回敬了一抹颔首礼,随即淡漠的转身进了楼内,独留下一抹妖娆迤逦的背影。
素兮缩回手,无意巡视了停在旁近的马与货车,准备打退堂鼓:“看来各位是不远而来,我等就不多打扰了。”
温言念体面一笑,未再多言,其余几人亦是点头谢别。见此,素兮便也礼尚往来一番,同样回以笑面,遂带着楚君扭身离开。
站在阁楼外的数人连着小厮依次进了楼,唯独一身青衣的陆瑶阶,刚跨进楼门的脚在下一刻退了出来,回身望着还未走远的素兮以及躺在那地上,无人问津的牌匾。
“且慢!”
不急不缓的声响拦住了素兮挪着的步履,心下叹着这如玉石般动听的男音,同时转身。瞧见叫自己的正是最开始和自己对上视线的男子,好奇他叫住自己是要做什么?
稍稍提了衣摆,陆瑶阶赤脚漫步中下了几层石阶,来到先前被丢弃在地上的牌匾,拿起,起身。
春风拂过,视线直直的停留在陆瑶阶的脚面,素兮好笑的瞅着那晃在青纱下美妙天成的玉足,男子赤脚走路她还是头一次见,亏得生得好看,也确实好看。
寻思间,目光早已迎上对方眼眸,待反应过来时,陆瑶阶早已站在她的对面。
“这东西就赠予姑娘了。”不温不火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陆瑶阶将那写着‘饮君阁’的竖匾递到素兮面前。神色微怔,一句话令素兮愣在了原地,就连在一旁的楚君都没反应过来,很是不能理解的瞅着面前这位面如瑶阶玉树般的男子。
见对方并无收下的意思,陆瑶阶又道:“初来乍到,既然你我离得近,这牌匾就馈送你们了。”
知是见面礼的意思,盯着那镶金的牌匾,素兮沉默了番,婉拒着:“郎君可知牌匾送人即是……”即是砸了自家招牌。
听她欲言又止,陆瑶阶只轻松答应:“我们倒是没你们西启人有那么多讲究,这牌匾日后我们也用不着了。”
想来也是,把人家招牌拆了,还被楚君踩上一脚,换是谁都不愿将这牌匾再重新挂上门面。素手双双探出,接过那价值千金的竖匾,素兮付之一笑:“如此,那就多谢了。”
“那么…”话锋顿了顿,清亮的眸子攀向素兮的耳畔,继续道:“可否向姑娘讨要一物?”
慧眼流转,询问:“何物?”
“耳坠。”
将目光慢悠悠的转向女子的容颜上,陆瑶阶接着说:“先前来这的路上我丢了一只耳坠,见姑娘耳上的这对玉环好看,想收入囊中。”
男人戴耳饰?
出乎意料之外的直言,素兮的唇角不经意露出一抹弯度,犹豫间,单手取下右耳上的一枚玉制耳坠,欲取另外一只时,却被拦下,只听陆瑶阶阻止道:“一只就好。”
斜阳的光辉垂落而至,陆瑶阶直接取过方才那只玉珰挂在耳下,动作熟练而轻悠,连着那歪头的神情,虽是神情淡淡,却教人看着晃眼。
彼时,趁这空档,素兮才好好打量起眼前这位如玉般的美丽男人,身姿挺拔俊逸,一双清眸清亮透彻,身上所穿之物是她很少见的款式,就连发间的配饰亦是西启少有的,肤质,发丝竟丝毫不输女子那般光泽,甚至更盛,配上先前她赠予他的耳珰,怎么都不会料到一个男人能将女人的耳饰配戴的如此貌美。
从头到尾粗品下来,素兮才发现男子的墨发竟长至拖地,如绸缎般垂落至衣摆之上,着实别有一番风情,陡然间,一句话从脑中冒了出来:算一生绕遍,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
这男子,可真好看…即便是粗略的扫了几眼,也挑不出一针一刺。似乎先前那十来位亦是如此,真不知道细细品下来,会是怎样的绝色。
心思神游下,只觉耳边忽地一阵温热,后又消失退散,徒留一散发幽香的物件别在了耳上。
猛地抬眼,在撞见一抹清亮的明眸后,素兮当下往后退开一步。却只目视着男子转身离去的背影,探手取下方才陆瑶阶别在她耳边的一物,她记得,先前她便留意了簪在他耳边的这朵绿根蓝花,花序丰满,根须洁白,叫什么她倒是不清楚,只是那花香闻着尤为清神爽心。
莞尔,素兮突然冲着即将跨门而入的陆瑶阶喊道:“敢问郎君,如何称呼?”
闻言,陆瑶阶脚下拐了个弯,转身站在石阶之上朝下一望,轻描淡写道:“陆、瑶、阶。”末了,露出一抹从始至终都未展开的笑颜。
和煦的风吹动着,耳边久久吹荡着那声男音,素兮笑眼望着那抹青色的背影,说了十个字:“多谢郎君赠花,我记下了。”
陆瑶阶明显后背一怔,神色晦暗不明,背身漫道:“我可没打算让姑娘你记得我。”不再多言,赤脚跨过门槛,走进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