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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见(三) ...

  •   “喂,别看了,人都走了。”张着五根手指,楚君好笑的瞅着素兮,五指在她面前来回晃动,“平时怎么也没见你看男人看的眼睛长在人家身上,今日倒是…”话落,隐忍着语气里的笑意,抿唇闭了嘴。

      一掌拍掉楚君的手,素兮没好气地说:“你啊,这祸都是你闯的,真不知道发什么疯,跑来砸人家的东西。”虽是责备的语气,可更多的还是宠溺。

      “好嘛,我的错,大不了过几日我再来赔个不是好了。”心虚的耷拉下脑袋,楚君咧了咧嘴,“谁会料到来的是一群大男人啊,原以为来那阁里的会是什么狐媚子,没想到是一群比狐媚子还要惹人流连忘返的美娇郎。”

      无奈摇头,素兮也懒得管她,目光凝向手中的一花一匾,有气无力的催了句:“走吧。”

      “可恶!你们倒是评评理嘛,凭什么是我被揍啊?本公子这英明神武的威貌,全被高轻寒这家伙给毁了!”

      阁楼内,本就杂乱无章的厅堂此刻变得更加混乱,任横秋一脸委屈的坐在一案榻上,指着自己的眼眶,上面可谓青黑交加。眼里冒火的盯着离他十万八千里远,此时趴在案上睡觉的玄衣男子,脑门上的青筋可谓暴起!

      可恶啊!这臭狐狸把自己打了个乌青眼,自个儿倒是睡得正香!

      “轻寒嗜睡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他来讲,估计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睡觉更重要的事了。如此,也算息事宁人,免得到时候你真和那姑娘闹起来。”强忍着笑意,陌如玉在任横秋那张脸上一扫而过,生怕多看一秒,自己这张脸就绷不住大笑出来了。

      听到这话,任横秋心里可是很不满意,那野丫头都可以和他们南凉国那群嚣张跋扈、以女为尊的母夜叉们有的一拼了。顶着半白半黑的大眼睛,瞟向此时正在这大堂内收拾狼藉的缃衣男子,“饮歌你说,是不是高轻寒这只死狐狸的错?”

      听是有人叫自己,那身穿缃色纱衣的男子届时转过身,一双眸子扫向任横秋,唇角漾开一抹浅痕:“相伴数十载,他唯独对你这般。”语气中肯。

      “什么意思?”歪了下脑袋,任横秋没听明白。

      一旁的意儒风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蹲在任横秋的面前,一张如沐春风的笑颜总让人觉得绵里藏针,解释着:“饮歌的意思就是,你比我们都耐打,用西启这边的话来说就是耐抗。”

      “噗哈哈,饮歌说的没错,从幼至今,轻寒也都未曾对我们有过什么过分的举动,唯独对你关怀有加,倍感关心。”濯如轩扶腰而笑。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瞥了瞥嘴,任横秋只道:“他这哪里是和我亲近,说什么亲密的举动,我看是过分到令人冒火的举动!”

      一众人饱含笑目的看着任横秋,知道此时他心中不乐,却也懒得说什么好听的。任横秋这个人最好的一点就是不记仇,讲义气,别看他现在气的和个热腾腾的肉包子,等一晚上过去,明日就又是个精神气十足的美君子。

      墨色的瞳影凝着此时支撑下颌的任横秋,眼帘垂下又掀起,顾饮歌唇角泛笑的从袖内掏出一瓷瓶,青翠色的玉制瓶罐,一看就是上品。款步走到任横秋的面前,将药瓶递了去,漫声道:“用这个吧,消肿化乌。”

      瞄着顾饮歌给他的药,任横秋目光放亮,“还是饮歌好!”顺过药瓶,二话不说就取了盖给自己那俊脸上药,说着俏皮之语:“你们都学着点儿,省得以后一个个都娶不到媳妇儿。”

      闻言,顾饮歌轻笑,眼神变得温柔秀色。

      可一句话,有人留意了前者,也有人在意了后者。帮着打理厅堂的濯如轩补了一嘴:“饮歌心细如发,没你这般不知轻重,下个马都能把脚踢了。”

      陆瑶阶刚跨进大堂的脚微顿,听到任横秋一番言辞,冷不丁道:“日后生死未卜,又有何脸谈这些儿女情长?纵使郎情妾意,恐怕我们也无福消受,何况……”没再说下去,目光却不偏不倚的看向了顾饮歌。

      周遭的气氛不自觉的变得凝重,任横秋环视着每个人的神情,眼尖的凝向陆瑶阶一边的耳垂,话锋斗转的打着圆场:“不是说耳坠丢了吗?找到了?”

      陆瑶阶慢慢的走过来,披在最外层的少许衣摆拖过光滑无尘的地面,“用牌匾和方才的姑娘换的。”

      “什么!?”宋清举张了张口。
      “什么!?你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刚才和我吵架的臭丫头,只为了换一只耳珰!?”任横秋气得一激灵,直接从蒲团上一蹦而起。

      虽然在场人皆是一顿,不过反应倒也没有那么激烈,唯独任横秋与宋清举这两个视财如命的人。

      清眸丝毫不眨一下,陆瑶阶可谓相当不在意,从容道:“是另外一位。”

      任横秋:“那也不行!那牌匾我听小厮说是用纯金做的,宝贵的紧!你、你怎么能见色忘财呢?”

      宋清举颇是赞同的点着头,一脸肃然,附和着:“没错没错!”

      “只是用不需要的东西换我想要的,有何不可?难不成我们还要将旁人踩过的牌匾重新挂在门楼上?” 陆瑶阶不温不火的回应。

      “你…这话我不接,我无话可说了。”双手环胸,内心因为牌匾的事不乐意,却也认同陆瑶阶说的,收了那牌匾岂不是更侮辱,末了,很是潇洒的摆摆手,“不要就不要吧,反正我们也不缺金子花,明日托人再造一个新的,暂且歇业几日,正巧也让本公子我养养眼了。”

      听后,小厮很是识趣的从一个绸缎包袱里拿出一张纸搞,机灵道:“图稿在奴这,趁现在天色未晚,就让小的跑腿一趟把这事处理了吧,后院的房间都已经派人整理过了,全是按照各位公子在宫内的样式建造的,各位公子们随时都可以去歇息。”

      小厮话落,恭敬的退到一旁,准备去外面寻木匠造匾,却被顾饮歌拦了下来。

      小厮不明所以,只道:“公子这是……”

      轻悠的掀起眼帘,沉默无言的从小厮手中取过那画纸,踝处的足铃随着步子的移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顾饮歌从宋清举的腰间顺过一只笔,在稿纸上里一圈外一圈的画了两条框,随即将画纸递给那小厮,吩咐道:“来的路上发现他们西启的商铺牌匾全是用玉镶刻,将这拿去,让造匾的师傅照着我方才画的来,用这块物件镶在那牌匾的外圈。”扯过腰间一枚软玉,交予小厮手中。

      “公子的心如人一样,细腻的紧,而且怎么看都好看,。”那小厮笑道,瞅着掌心的软玉,质地纯净且无杂质,摸在手里滋润感强烈,一触便知是块上好的佳玉,“公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话落,揣着两样物件,小厮出了阁楼。

      余下的一群人皱起了眉,陌如玉终是没忍住心中的困顿,问道:“饮歌,那玉…”

      不打算让陌如玉说下去,顾饮歌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异常从容,“既然是件拴住人自由的物什,何不将它利用在有益的事情上,也好过挂在我这做个任人观赏的花瓶来得有价值。”

      闻言,就连意儒风都蹙起了眉,关心道:“可那玉是女帝赠予你的,若是有朝一日女帝问起你那块玉……我们怕你会…”

      谁知,这话引来端坐在蒲团上,一位身着蓝衣男子的注意,手中擦拭着一枚器乐,嗤笑道:“呵,他顾饮歌怕什么啊,女帝那么宠爱于他,区区一块玉,总不至于把他的命给丢了。”

      “冰钰你说话就别那么酸了,谁不知道你满心满眼都是女帝,可感情这种事情谁能控制的了?那女帝还心悦饮歌心悦的紧呢,可饮歌未必就这样想啊。是吧饮歌?”

      任横秋说着缓解气氛的话,自以为说的是真理,听在额外十二个耳里那就是和稀泥,越帮越忙。

      琼冰钰索性连心爱的阮琴都不擦了,直接将一块白帕子丢在地上,本来就清冷的长相加之现今赌气的神态,就像是腊月里的寒冬,叫人抱团喊冷。起身抱着那阮琴往后院的方向走去。众人估摸着他这是准备回房歇着去了。

      “诶?怎么走了…我话没说完呢,真是的,这家伙一生气就这样不理人。”任横秋苦着脸,好一顿埋怨。

      捞起地上的一块帷幔,温言念劝慰着:“如今我们十三个羁旅异乡,应当更团结些,还是赶紧收拾后各自歇息了吧。”

      闻言,众人皆是暗笑点头,心下认同着这番话。

      码头边,太阳的余晖铺洒在月湖之上,泛起的水波粼粼闪动。戴晨曦与黄奇人坐在这月湖边一家贩摊前,本应摆满吃食的木桌此刻堆满了画布,颜料以及各种大小、长短不一的毛笔。

      瞅着戴晨曦一副沉浸投入的模样,黄奇人不禁趴在桌上痴痴的品味起来了,瞄着戴晨曦挥动墨笔的手,笔杆在他手中转了个圈,带动着末端的毛在画布的面上收了个尾。

      “搞定!”专注的打量起自己的杰作,戴晨曦自言一句,目光放光的在自己所上好彩的白布上。

      黄奇人往他那边靠了靠,想看看他究竟画了什么,却被戴晨曦一把拦住,卖关子道:“现在看为时过早。”将画卷好别进装毛笔的竹筒里。

      嘟囔了下嘴,黄奇人说:“亏我将自个儿的画笔全给你用,连让我瞄一眼都不行。”理着木桌上的纸笔颜料,将戴晨曦用好的笔一把抓进笔筒内,瞅着远处霞光一片的海天一色,黄奇人倏地从位子上站起,拍着脑袋叫坏!

      “坏了坏了!”冒冒失失的来了句。

      戴晨曦扭头看他,漫不经心地追问:“什么坏了坏了?”

      “就、呃,这、就…哎呀!”两掌心一拍,黄奇人满脸焦迫。

      “就?这?看把你急的,什么事情让你都变结巴了?” 不明所以,悠哉的坐下,捞过桌上商贩原先给沏好的茶水,抿了一口。

      “哎呀你赶紧别喝了,你家、你家郡王老爹今日回来了!”

      “噗————”

      入口的茶水喷涌而出,戴晨曦被呛得连连咳嗦,用袖子胡撸下嘴角的水渍,“你说什么!?”怀疑自己听错了。

      “早些时辰,我在茶楼里想与你说来着,结果被授画先生一打岔给忘记了。”黄奇人急得跺脚,再次道:“宫里今日传谕书说,你爹胜战而归,保不好现在已经在府里了,若是被他发现你不在府里好好…”

      不等黄奇人说完,戴晨曦当下将搁在胸前的两个馒头从衣襟里掏出来,塞到黄奇人的手里,丢下句:“先放你这,帮我保管着。”

      睇着两掌心内的白馍馍,黄奇人看着戴晨曦奔走而去的背影,在心下默默祈祷,索性将那对白花花的馒头塞嘴里咬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还保管呢,现在不吃,等明天就馊了。”

      冲撞在街市上,戴晨曦眉眼快速的扫着附近的商铺,打算买个像样些的物什作礼,奈何售玉的铺子这个时辰全部闭了门。想着回府后父王板着长脸的样子,后怕的摇了摇头,咬牙懊道:“早知今日就该乖乖待在府里的。”

      腿脚疾步间,没看清前方的来人,戴晨曦直接与一小厮正面相撞,两人左右跌坐在了地上,那小厮吃痛的闭紧了眼,手中抱着的玉佩直接磕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余响。

      见状,那小厮慌张的赶忙抓过掉在地上的玉佩,见那玉还完好无损,这才长舒一气,碎碎念叨:“还好没摔破。”到底是块好玉,换了别的,估计刚才早就碎成瓦砾了。

      吃痛的捂住被撞疼的地方,戴晨曦眉心一皱,紧闭的眸子张开,就看见对面一个模样标志的小侍从满眼侥幸欢喜的盯着捏在两手中的白玉翻看。

      玉…

      “太好了!”惊呼一声。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侍从手里的细软白玉,一双桃花目眼梢带喜,当机立断地从地上爬起身,上下其手的摸着自己的身子,左掏右摸间,手心里多出了几个铜板,匆忙间,戴晨曦将身上仅剩的九个铜钱塞进那侍从的手中。

      那侍从完全没反应过来情况,傻瞪着眼睛睇着掌心无缘多出的铜钱,正欲开口询问,就瞥见自己手中的白玉被方才撞了他的人给夺了去。

      戴晨曦顺理成章的拿过这枚上好的白玉,一心想着父王归府的事,直接奔走。

      见没了玉,小厮干巴着两眼,连忙转身看着那个早已跑远的背影,一副气急得样子,追了几步见跟不上,只顾得上嘴里喝道:“诶!你!那可是我家公子的东西!你…你!”

      闻声,戴晨曦头也不回的高举着到手的玉佩,晃道:“明日在此处等我,这玉我收下了!那九钱权当这玉的押金。”

      玉佩下方的珠帘在微风的吹盈下碰撞着,发出叮铃清脆的余音,悦人至极,瞅着那抹飞逝而去的身影,小厮早就红了眼眶,暗骂他们西启的人都是一群抢人钱财的豺狼虎豹。

      懊恼的跌坐在地上,抖了抖两腿,小厮竟号啕大哭:“这可怎么是好,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让公子知道被人抢了…”

      郡王府。

      偌大的府门前,家丁们两两站开,排成一条六人一列的队伍,恭敬的驻立在郡王府的朱漆门外。门府石阶的两旁,大有为大总管和两个家丁站在玉石狮附近,神色焦急的望着不远处。

      “怎么样了?找着殿下没有啊?”摇着蒲扇,大有为放长目光,看着十几名家丁从四面八方往他这赶。

      仆从三九抹了抹额角处的汗,粗喘道:“没有,殿下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个遍,全都没殿下的身影。”

      “是啊是啊,除了三九知道殿下扮女装的模样,我们压根就没见过,别说找了,我和一九、二九特意跑了趟今日画娘们写生的茶楼,愣是没找着殿下。”仆从四九遂道。

      其余家丁亦是赞成的点头,点了又心虚的垂下眼,碍于没有找到殿下,一个个垂头丧脑的抠手、拽袖。

      瞧着这些人一个个默不作声的样子,大有为在原处来回踱步,想骂他们,却又无从开口。

      眼下当务之急骂他们也无济于事,得想想办法才行……

      “呃大大大…”仆从四九突然瞪大眼珠,指着远处结舌。

      “吵吵吵!没看见总管我正在想法子吗?若是殿下没赶在郡王前回来,咱们全得遭殃。”

      “不不不、不是!总管,郡王、郡王已经在那里了!”四九磕巴着拽过大有为,转身看着十里之外的一人一马。

      一时间,仆从们赶忙各就各位。大有为火急火燎的扇着扇子,挺着肚子,一摆正色,朝着在场的所有家丁喝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马上郡王就要到府上了,若是谁把世子殿下偷溜出去这事给泄露出去,小心你们的舌头!”话罢,做了个割舌的手势。

      见状,家丁们忙欠身应着不敢。大有为扫了一圈附近,目光落在四个男家丁身上,底气十足的喊着:“一九二九三九四九!”

      “在!”

      大有为:“你们四个,待郡王进了府,你两在正门守着,若是看到殿下,赶紧告诉他从后门进府。”吩咐一九二九两人,接着,看向另外两个,“三九四九,你们守在后院,看见殿下,赶紧告诉他郡王战归了。”

      末了,大有为叮嘱道:“都听明白了吗?”

      “是!”

      接到指示后,三九和四九二人机敏的偷溜到后门把守着,其余守在正门的数几十名家丁按部就班的站立,恭候着这郡王府的一家之主。

      十里开外处,身着盔甲战袍的戴怀信一人驭马游走在大路上,目标明确的拽着马缰往府邸的方向驶去。虽是做了爹的年纪,可那眉目间丝毫不觉有过多的抬头纹,兴许和出兵征战有关,身上若有若无间张扬着一股凛然正气,墨黑的短须挂在嘴边,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更是闪闪有神采,可想而知,此人少年时期,亦是个俊逸多姿的美君子。

      只是,从始至终,戴怀信都未曾露过笑脸,肃然的神色让不远几里候着的家丁们背后发凉。

      二九忍不住道:“总管你说,咱们郡王明明都征战胜利而归了,为何大老远这脸上就和上了层土一样难看?换作别人,这脸上别提有多精彩了,就咱们家郡王,每次胜利归来都是一副锁眉肃然的模样,一点儿喜庆的滋味都没有。”

      猛地拍了拍二九的脑袋,呵道:“你懂什么,咱们郡王忧国忧民,心系家国与百姓,你以为咱家郡王都和朝堂上那群摇首晃尾,哄着圣上的哈巴狗一样吗?”大有为说着,视线凝在远处愁眉的戴怀信身上,长叹一气,两手交迭在肚前,眯了眯眼睛,语重心长道:“郡王如此神情也是意料之中啊,虽说这次胜归了,到底战场上为了打赢这场仗死去多少亡兵,没人会去惦记啊,人们只会记得这场仗打赢了…郡王每每如此,估计都是在悼念那些在场上战死的士兵吧。”

      话罢,大有为又是一声轻叹。

      “啊…是这样啊,难怪每次战归,郡王每日夜间都会在府里悼念烧纸,我原先还以为是在纪念咱们仙去的王妃,没想到是为了祭拜那些亡故的兵将啊…”二九挠了两下鬓角,有些惭愧。

      “好了,莫要多舌,随我前去迎接郡王去。”

      二九闭了嘴,跟在大有为的身后,往前走了几步,就见一匹赤红的骏马横定在面前,一时间门厅外的女仆男丁齐声恭贺:“恭喜郡王胜战得归!贺喜郡王回府!”

      大有为面露喜色,朝着马上那位主人伸手。戴怀信收起一脸的沉思,沉声道:“不必,本王自己能下。”

      闻言,大有为拉着二九往一旁退开,望着戴怀信熟练得当的下马动作,大有为用眼神示意站在玉狮子附近的一小厮,让其将郡王这匹骏马牵到后院里去。

      审视着府邸,戴怀信一双精亮的眸子一一从在场人的面上扫过,肘部夹携着甲盔,迈开步子往上走了三个台阶。见此,大有为提了提衣摆跟上,不料郡王轴身问道:“世子呢?怎么没见他出来迎我?”

      在场人不敢多声,就连一个眼神都不敢传递。

      大有为满脸堆笑,陡然拍了下自个儿的脑门,出声道:“唷!敲老奴这记性,今日得知郡王归府的事,就赶忙让家丁布置府里来贺迎郡王您,倒是忘记通知了殿下,这会儿殿下估计还在偏院里练箭呢。”说着,冲着一九挤了挤眉眼,指着他道:“来人呐,对,就你了,你现在就赶紧去偏院告诉殿下郡王回来了,顺便让服侍殿下的丫鬟巧巧给殿下准备好一套衣衫,郡王胜战而归,殿下总要换身新衣裳来敬茶,快去快去。”催促着。

      闻言,一九心知肚明,再蠢都知道大管家这话里的意思,这哪里是让换新衣服,根本就是让他告诉巧丫头赶紧备好一身殿下的衣服,好让殿下回府时将女画娘的衣服换下。

      哎哟,殿下啊殿下,你倒是快点回来呀,到时候祭祖少了您,郡王指不定怎么罚我们呢。

      心里哭着,脸上却笑着,躬身行礼应答:“是,小的这就去。”

      “慢着。”戴怀信悠悠一言拦了一九,一九原本背身的脚在此刻顿住,眼看一张脸就快蹦不住了,摆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心翼翼的问:“郡王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摆了摆手,戴怀信多少面带不耐,拧巴着眉,厉声道:“用不着你,本王亲自去看。”

      一句话,让在场人的心提到嗓子眼,大有为擦了擦额角,愣是吞了口唾液入肚。

      一九踌躇半刻,见总管也不说话,笑着上前拦住戴怀信,劝着:“郡王,还是小的去叫吧,府里大,光走到世子的院子都要花个半个时辰,您这刚回府,下人们都为你备好洗浴的池水了,您不如先浸浸身子,泡祛战日的尘灰,而且您这和殿下叙旧也不急于这一时啊,小的现在就去给您叫人,等你沐浴更衣后,世子殿下人也在祠堂那候着了,到时就可以祭祖了。”

      “是啊郡王。”大有为笑脸恭迎着上前。

      剑眉之下的炯目左右一扫,戴怀信冷哼一声,门前附近的家丁挨个垂首席地而跪,大气不敢喘一下。瞅着这些家仆女眷这番作态,戴怀信这心下的火气蹭蹭往外喷冒。

      “推推搡搡,若想瞒本王,你们这表面功夫还有得下呢。老实交代,世子殿下是不是又偷偷溜出去了!”

      众人只顾垂头,比之之前更甚之。环身望着这些人,戴怀信一张老脸早已浮起愠色,再次喝道:“说!殿下去哪里了!”

      家丁们被吓在当场,一个个摇头,有人就快要呛出了泪水。大有为面泛愁难,这说还是不说?不说,这郡王来气,这要是说了,怕是殿下还没回府,他们这群下人就要先行遭殃。

      “好啊,身为下属,你们非但不劝着,还纵然他是吧!是不是也要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父为子隐啊?你们不说是吧,好!我亲自去看,若是殿下没在自己的院中,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去领罚!”冷哼间,戴怀信甩了手,当即转身进了府,他倒要看看这逆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郡王!郡王!”大有为在后疾呼,快步上了两个台阶,追了几步又朝那些跪在府门前的家仆们点着扇子,催道:“哎呦,你们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跟着郡王去啊!去啊!”

      闻此,家仆们提着衣摆站起,一个个从后跟上,鱼贯而进,大有为瞅着站在玉狮子附近的一九和二九,眉睫蹙拧,“一九你现在赶紧绕到后院去,告诉三九让巧丫头准备好殿下平日穿的衣服,然后和二九守在这,切记切记,看到殿下立马让他回自个儿院里待着,一定不能让郡王发现。”话罢,喟哼一气,赶忙追自家郡王去了。

      回府的路上,戴晨曦沿着最近的廊道抄路而奔,嘴里时不时哼唱着一首《桃花朵朵开》,只是目光一刻不移的贯注在那枚白玉佩上。玉佩通体发亮,只有半个巴掌的大小,整个玉色如鱼肚白般,构造更是别致的紧,就连系住玉孔的绳子都是用色泽相近的灰色玉珠相配,玉的样式与寻常的格外不同,一看就十分的贵重。

      这玉佩表面的纹路似乎很特别…将玉佩拿近细看,“是字吗?”轻喃,戴晨曦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如此繁复的笔画…在西启,绝对没有这样的字样才对。想着,指腹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岂料,眼下的状况让戴晨曦直接瞪大了眼目,突然一道白光出现,玉佩应声而碎,在手中被分成了阴阳两半。

      “怎么会…”额角的细丝汗液凝滴而下,戴晨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喉结翻滚间,将一双含情目再次对上那枚一分为二的玉佩。

      两个拇指并齐的摁在那环状玉佩的中央,闭眼睁眼,睁眼再闭眼,可那裂痕如同蛇形,依旧恰到好处的将一块完整的玉分成两小块。

      还是回府要紧。

      神情凝思间,戴晨曦不再多想,将那玉一并攥在手中,再做打算。

      戴家郡王府的后门,三九和四九两人急得来回转悠,两人你走你的他走他的,还不小心正面撞在了一起。

      三九拍了怕衣襟,苦道:“哎呦四九你走路就不能看着点?”

      “我这不是干着急嘛。”四九哀道。

      转而,后院的门被人拉开,走出来一位非常福态的少女,那少女一袭蓝衣纱罗长裙衫,一块蓝绿披帛直接从左胸骨处绕到右臂弯搭着,三千青丝束成整齐的双丫回纥椎髻,两眉之间点了一抹朱砂红,虽说浑身上下肉嘟嘟的,可那也是珠玉圆润。

      见来人,三九四九眼神一亮,三九道:“巧丫头,你可算来了,世子殿下的衣服都备好了吗?”

      闻言,巧巧动了动肘臂,一张圆润的净白脸蛋宽慰一笑,不急不缓道:“早就料到了,喏,都在这呢。”眼神示意怀里的紫袍衫及各种饰品,将这些东西交到三九四九的手中,巧丫头往身后看了几眼,“你们在这看着,我现在得赶紧回到殿下院中,若是郡王到了那,我还能挡一阵子。”

      “好。”

      抱着怀中的衣裳服饰,三九和四九两人又是干着急的等了小半会,忽地三九瞥见一抹桃色的身影往他们这奔来,俯在一侧的四九两眼泛起光光的看着跑来的人,瞪直了眼,这这这,这真是平日里那个金鞍潇洒的世子殿下吗?

      “殿下…女装可真好看吶。”念叨着,四九激动的拍了三九好几下,“是殿下!快!”说罢,抱着怀内的圆领紫襕衫,调身就迎了上去。

      三九连忙道:“哎呦我的殿下啊,您可算回来了,您赶紧快把这身给脱了吧,郡王已经往你的院中赶去了。”

      料到有侍从在这候着他,戴晨曦笑道:“本殿下都知道了。”

      一边解着画娘服的盘扣,一边将那开骻的紫色圆领袍往身上套,三九四九手脚灵活的给他帮衬着,六合靴,镶有金玉的蹀躞带,纹有金花的圆领袍,饰以翠色珠宝的紫带抹额以及梳起马尾的金头冠。

      当戴晨曦再度转身时,已是一个金玉少年的模样。

      看自家殿下现今穿戴整齐,三九退到一侧整理着方才脱换下来的画娘服,不巧将嵌在衣襟前的一副画纸抖落在地。

      “殿下,这画上的人是……怎么没有眼睛呢?”三九困惑的捡起那张纸,快速扫了一眼后又一展笑脸将画递给戴晨曦,说:“咱们殿下的画技可真好,若不是郡王阻拦着,都可以给皇家那些画郎画娘们做先生了。”

      知道三九在恭维讨好,取过画纸,视线览上今日画的那个驭马徜徉在繁城之下的美丽男人,俊美的面上陡然一笑,将画纸折了几折,重新揣进胸前,瞧着三九和四九两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先进去祝贺父王。”

      说罢,一双桃花目在长睫的覆盖下望向围栏着王府的高墙,下一秒,戴晨曦直接纵身一跃,从后门翻墙而入。

      身后,三九和四九并肩而站,傻眼的盯着此刻空无一物的高墙,“四九,咱们要不也试试殿下这飞墙而入的进府方式?”

      后院的门是常年上锁的,三九愣愣地摇头:“那咱们多半会摔个半残不死,咱们还是绕到正门走进府吧…”

      “说的,也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于是,三九携着四九,二人灰溜溜地从后门离开,准备还是从王府的大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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