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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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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有一瞬间记不得自己是谁。
我发现自己正被绑在椅子上,然后想起来,自己应该是死了的。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这很奇怪。天也已经亮了。
头涨的暴痛,我试着咽了口唾沫,吞下的只有血腥味。看了下自己的胸口,白色的衬衫上是一片怵目的红。
……
好吧……
现在是什么情况,究竟?
再试着挪动了动全身,意外的,原本绑缚着我的绳子松脱了。我拿起来看,整齐的切面,那是人为割断的。
我顿时陷入迷想,蜘蛛在走前,替我割断了绳子,解放了我。是谁?脑里冒出来三个人,鲁西鲁,侠客,或者飞坦。
令人意外的不是这三个可能性的人选,而是自己此时的麻木程度。现在应该思考的其实不该是这些不是吗?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发现一点都不费力,我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再扇了一个耳光,奇异的,没有痛感。这让我恍惚起来。
事实上,从醒来的一刻到现在,我都处于这样的一种模糊虚幻的状态。
究竟是怎么了?
我看了眼窗户。不知是谁已拉开了窗帘,我看见阳光金灿灿的照耀着窗外的大树,树上还立着几只黄莺,黄莺的叫声很刺耳……啊,也许,只是因为我此时的耳鸣?
对面的我的房间里,灯关着,白天里我反倒看不太真切了。
呼气,吸气,我站着,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我竟还有感觉,这不是很奇怪吗?
甩甩头,一步一步的,我走向过道,在快到达门口的时候,我看见我自己。
那是一面大大的穿衣镜。
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红色的长卷发——那是我。
我浑身都是血。
站的更靠近,我想要看的再真切一点,持续的恍惚状态,头痛耳鸣等一切一切使我还处于不明所以,不知道如何思考,如何反应,甚至根本魂不附体。
伸手用指尖触摸镜面,感受着冰冷的凉意,我歪过头,镜里的人也偏过了她那颗深红色的脑袋,我微张开口,她亦如此,表情带有某种微痛,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手指沿着镜面缓缓下移,我看到白色衬衫的那片血红处,是一个大大的洞。
我的心脏不在里面。
被捏碎了。
我突然想抽根烟。
然后,我想到,我应该已经死了。
之后,我就发狂了。不,是像发狂一样的,我大大呼吸,急促的呼吸,我想起来一个人名!库洛洛•鲁西鲁!
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
带着剧烈的恨意!
顿时,我至始至终恍惚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记忆的一幕幕,还有现实感,还有某种认知——我不应该活着,我现在是已经死了的,会站在这里,是因为某种奇异的力量。
说到奇异的力量,能想到的只有念。
但现在思考不了那么多!我站在那里,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脸孔苍白血迹班班的自己,有一种迫切的需要。
——我要找到库洛洛•鲁西鲁,然后杀掉他!
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
必须得快。
我觉得我快没有时间了。这种让人像是要顿失心魂般的紧迫感来自于我此时的直觉。我觉得我必须在自己的目的达到之前,不不,更具体的说,应该是在将目的遗忘之前,将愿望施行完毕!
是的,愿望!
要杀掉他!
等等,杀谁……?
啊啊,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
什么都不重要了。
也没有意义了。
我已经是死的了。
我顿时看见的,只是将要遗忘的必然性,这种必然性让我产生畏惧与焦虑。像疯子一样,我在整个房间里开始翻箱倒柜。天知道我在找什么,我也似乎不在意。我知道不能这样,但脑子里能容纳的信息与思考的范围只有短短的六个字——库洛洛•鲁西鲁。
眼泪流了下来。
不明原因,只是歇斯底里。
我狂叫着,感觉再不看到他,就要崩溃了。
然后我看到床边的一部电话。
不哭了,不叫了,我一下安静下来,呆呆的看着那部电话,努力思索着,脑袋里开始回旋起几组号码。
冲上前去抓起话筒拨号,我瞪大着眼睛,拨完后,嘴唇发抖等待那边的接通。
“咔哒。”
“喂,您好,这里是乔•维姆斯,现在有事不能接听,请留言。”
“哐!”一声,狠狠的,我扣下了电话。情感翻涌的厉害。是的是的,我想起来,这是乔的号码。他死了,死在蜘蛛的手上。
泪简直汹涌如涛水。我努力了,但没法平复,时间也不允许,因此任着它流,我继续颤抖着早已青筋暴起的手,拨了另一组熟悉的号码。
这次等了很久。
有人接了,是个有些幼细的男性声音,很熟悉,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他是谁。
“喂喂,这里是猎人协会总部。”
猎人协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不起来而感到焦虑,我感觉脸上的泪似乎更汹涌了。
“喂喂……?”线的那头陷入疑惑,“……咦?”
“怎么?是谁?”这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听来有些苍老,很近,应该就站在那人的旁边。
“会长,”幼细声音说,“我也不知道,有点奇怪,都没有回话。”
“我来。”他这么说着,就像是接过了电话,我听见几声衣服的唏嗦声,然后就是很直接的一句问话。他问我说:“佐盲?”
如今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控制”,无论是控制理性,或者是控制感情。我控制不了,亦无法控制。他叫了一声佐盲,我握住话筒的手便开始发紧,很紧,紧到我感到掌肉生疼,人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里,哭声直没法往喉咙里咽。
奇妙的是,这一切表现,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原因。没法理解。或者说,木讷的,我没有要去理解。我不断对自己说:对,对,我叫佐盲,我叫佐盲,佐盲是在叫我。
生理上,我是在哭,我想他是听见了,因此问话的语气变得十分确定:“佐盲,怎么了,我们找了一夜都找不到你。”
“啊,是佐盲?”那幼细声音似乎也认识我,不过语调比起拿话筒人的镇定,他好像非常着急。“她好不好?有没有出什么事?!”
而我依旧发着颤,但管不了这些,我努力平复咽喉里因感情翻涌而引起的疼痛,终于发了声。我说:“你是谁……?”
“哦……”他似乎很不理解的样子,沉吟一声后,道:“尼特罗。”
“我是会长哟~”他接着说。
“……”
“怎么了?”他问。
我全身抖得厉害,根本不理解,为何在听到他的名字后,会感到一阵被撵过一样的巨痛。“……尼特罗……是谁?”我说。
他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就在我要挂电话的时候,他问:“你在哪,佐盲?”
“库洛洛…鲁西鲁。”这是我的回答。
“……”他停顿了一会,才又道:“你被偷了念?”
“不,不是,”我说,“我死了。”
“哼嗯?”
之后我就挂了电话。
眼泪还在莫明的狂流,但我管不上这些,因为脑里充斥了另外一个讯息——念!
是的是的,念!!
怎么就忘了,我有念能力!我的能力能找到他!!
谁?
啊,库洛洛•鲁西鲁!!!
恍恍惚惚间,我直接蹲在那里进入了某种最为熟悉的波动,不出几秒,场景开始在眼前晃动。
我看见人群,市场,街道。
是的,我的念能力——意识能够进入某一个人的内里,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一切他所看到的,听到一切他所听到的,也就是说,分享对方的五感能力。
“你是最好的情报员。”不知道谁曾经对我这么说过……像是个老头?
然而我现在正得到的,就是库洛洛•鲁西鲁的情报。
当然是他,不可能不是他,我的脑子里,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他。
我看到无数的人。
熙攘的人群。
一扇纯净的玻璃门,上面有个花圈,花圈的下面是一行花体字——Llorando。他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视觉场景一移,焦点里出现一张角落里的桌子,那里坐着一群人。
“啊,团长,这边。”其中一人朝着这边挥手。
我记得他,是…是……侠客!对,蜘蛛的脑,侠客。
走了过去。坐下。
而我不再等待,即刻的,意识抽离。一睁开眼睛,我就腾的站起来,疯子一般寻着房间的出口,一旦锁定,便朝着门直冲。
找到他!找到他!库洛洛•鲁西鲁!!!
在经过那块穿衣镜的时候,我不由自主撇了下头,看见,镜子里面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的身体被套在一件过大的白色衬衫里。
拉开房门我跌跌撞撞的跑在走廊,跑到拱门,撞开在狭窄的大厅里拥挤的人群。我似乎听见女人的惊呼声:“呀啊——!血!血!!”
跑到马路上,我急急朝两边的方向张望了下,下一刻便选定左边,狂奔起来。
人潮不断在如潮水分离般的为我让出路,我也依然在不断听到惊叫。“啊啊,这小孩怎么回事?!!”
“呀啊——!”
听到,但没有意识,我脑子里正不断想着,Llorando,简式餐厅,我认识!我认识!就在路口!!
库洛洛•鲁西鲁就在那里!!!
不知为何,在茫目的奔跑中,在路人的惊骇叫声中,我突然想起一些片段来。是的,我记得,知道库洛洛•鲁西鲁这个人的时候,我19岁,当时我跟乔已经是生死致交;啊啊,对了,还有尼特罗会长,自16岁成为猎人之后,我就直接被会长收入心源流的门下,刻苦修习念,后来也是通过的会长,我才知道了幻影旅团,知道了库洛洛•鲁西鲁这个人。
27岁的时候,乔问我要不要参加猎协的蜘蛛围剿行动。我欣然答应了。
记得那时会长曾对我说,别死,佐盲。
极快的穿过人群,撞开路人,甚至从他们身上飞跃着跳过,我朝着路口盲目的奔跑。
对了,我现在是要干吗?
啊,是的,杀掉库洛洛•鲁西鲁。
可是,为什么呢?
“天呐,这小孩子!全身是血!”
“呀啊——!!”
“喂!谁的一条裤子?!”
路人的叫声刺耳的让我觉得头痛。我拉提着从肩膀不断下滑的衣服,焦躁的寻着路口的方向,脑袋里还是只有那六个字——库洛洛•鲁西鲁!
不,是只剩下这六个字。
纯净的玻璃门,花圈,还有下面的一行——Llorando。
找到了!!
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
我撞开门,双眼发红的极力搜寻着一桌人。在角落里,我找到了!!!
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
我冲过去!
向目标扑过去!
扑到半空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停了下来,眼前的那张绑着绑带的脸孔,正望着我。而我在对他拼命的伸着双手,脸上泪如泉涌。“呜,呜……库……库……洛……洛……”
“这女婴是怎么回事?”
视线一转,发现,正一把拎着我的头发在半空晃了晃的,是个没眉毛的家伙。他扯了一下我身上的衣服,顿时,本就好像过大的衬衫,整个滑到了地上。
没了遮蔽,但我还是不理他,拼命踢打着要扭回去继续跟绑带脑袋对视,他如了我的愿,将我转回,于是,朝着那张绑着绑带的脸,我继续努力伸出肥短的手,呜咽着哭:“呜(ku?)洛……洛……呜……洛…洛……”
“……团长的小孩?”
“不会吧。”
“她好像认定团长了。”
“为什么?”
“私生子?”
而我还在半空里晃,拎着我的那个没眉毛的,像是在拎着只蟑螂的触须一般,把我晃的厉害,害我说不出库洛洛后面的那三个字。
呜……库洛洛,后面是叫什么来着?
露露……?
“呐,小妹妹。”
我抬头望去,泪水糊了眼睛,我只能看见一颗茶色的头,他朝我这边过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打了个哭嗝,想了想,想对他摇头,但被拎着没有成功,只说:“咯…不,不记得了。”
茶色的头好像滴下一滴汗。“那,你的爸爸妈妈呢?”他又问。
我哭着,再想了想,然后又哭开了。也许是因为我在试图回忆,使得脑海里仅剩的信息猛的冲了上来。我感觉有什么激烈的情感在我身体里面翻涌,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只记得我有一个目标。
这目标是一个人。
“呐,你的爸爸妈妈呢?”他还是问。
而我没再理这颗茶头,朝着那枚绑着绑带的脑袋,我哭的更凶,伸着双手:“呜…洛洛……洛洛,咯,呜……”
“真的是私生子?”我听见有人发出诧异的那么一声。
然后是轻轻的一声叹。
眼前的绑带脑袋终于有了反应。他看着半空中的我,问:“确定找我?”
很肯定的,我点头。
他一笑。“什么事?”
想了想,我直愣愣的看着他。“不记得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