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忘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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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叶萧二人辞别徐贤之后，一路向东南方向，或骑马而行，或搭借牛车，或乘舟坐船，走了六七日，终于走到珩阳城外一处山谷之中，此时已经时近五月，越往山谷中走，越见满山苍翠如画。
萧疏跟着叶长生沿着小道走了一阵，终于见到一幢屋宇，周围并无其余人家，但见那屋宇白墙灰瓦，爬着青藤，极其清幽端静。
叶长生上前去扣门，萧疏在一旁握着扇子的手不时握紧发力，面容却努力克制住了紧张。
长生见状，握住他的手，萧疏要放手，长生却不肯。
然而半晌无人应答，叶长生无奈耸肩，把两人的行礼马匹扔在原处，将萧疏轻轻一抱，跳上了高墙，萧疏游目一望，却见到长生父母的居处并不小，仿园林建筑，修葺得极其美观大方，叶长生见状都奇怪地咦了一声，他抱着萧疏跳下来，说：“以前我们家的院子都打理得不勤，全凭一点野趣，刚才乍然一瞧，好像格局变了很多，收拾得也很整齐。”
叶长生拉着萧疏的手，穿过游廊，就要去找父母房间，谁知刚刚转过一个弯，就觉得一阵劲风扑面袭来，叶长生立即放开萧疏，挡在他面前，伸出手臂横挡了这一掌，抱怨道：“爹，别吓到客人！”
萧疏站在叶长生身后不远处，亲眼看见这不同寻常的打招呼方式，确实有点被吓到。
只见拐角处转出一个高瘦的男人，乍一看和叶长生很有几分相像之处，而看起来也相当年轻，只是脸上的神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见到叶长生，挑了挑眉，开口却是问的萧疏：“这是什么客人，怎么往家里带？”
叶长生正要解释，萧疏端肃形容，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认真道：“晚辈谢昀彻，剑阁主人周成钧亲传弟子周瑶之子，化名萧疏，与长生结为好友，此次前来，原因是晚辈与前辈有所渊源，特来拜见。”
李寒衣闻言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请。”
又转向叶长生，冷冷道：“你还记得回来。”
叶长生：“娘呢？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萧疏在李寒衣看不到的地方连连向叶长生摇头，李寒衣只是淡淡道：“有什么事情，先和我说吧，吃饭了没？”
三人走到会客的地方坐定，叶长生想了想：“吃完再说吧，说来话长，有饭吗？到饭点了，叫娘一起吃吧，她怎么不出来见我，都不想我的吗？”
李寒衣随手扔给他一碟点心：“没你的饭，随便吃点吧。”
叶长生顺手接过，抗议道：“认真一点嘛，怎么能不给萧疏饭吃呢，还得好好认识一下，他是我的……”
萧疏早已经被李寒衣的态度吓得十分紧张，慌忙道：“我不饿，不必麻烦。”
叶长生已经快生气了，这时有两名仆人上来摆桌子和放菜品，叶长生愣了愣，脸色稍霁，疑惑道：“家里添了杂使？怪不得整理得挺干净的。”
李寒衣道：“凑合着是那么个意思，也没有怎么收拾，先吃吧，你娘昨晚没睡好，午休去了。”
萧疏心中忐忑无比，只是看着叶长生，叶长生温声说：“没事，吃吧，我们家比不得你们家，事事讲究，我爹就是这么个脾气，你担待些，不要怕。”
李寒衣：“……”
李寒衣转向萧疏，态度稍微慈和了一些：“你吃吧，我生这个小兔崽子的气，不关你事。赶路辛苦，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叶长生这才点头，抱怨道：“你这才像是招待客人了，人家头一次来，怎么好吓着他呢？”
李寒衣：“你闭嘴吧，咱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萧疏这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点头说：“好，吃吧。”
父子俩得了台阶，偃旗息鼓，默默吃饭，少时又送上来几道菜，萧疏一看，就知道后来送上来的都是长生爱吃的。
叶长生和萧疏赶路辛苦，先都安静地把这顿饭吃了。
吃完饭，三人一时相对无言，叶长生看着父亲，深吸了一口气，面容上竟然有了一点超乎他这个年纪的沉郁。
李寒衣明显察觉了这种异样，掩饰住自己的紧张，问：“你在外面是闯了什么不该闯的祸，还是惹到了什么不能惹的人？”
叶长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是问：“爹，娘呢，我们等等她，这些事情太过复杂，我和萧疏一并说给你们知道就是了。”
李寒衣：“你且说。”
叶长生这回却忍不住诧异：“为什么，爹，自我回来，一提起要见娘，你就百般推脱，她怎么了？”
说到最后一句，竟是忍不住紧张地蓦然站起。
李寒衣神色十分镇定，道：“你娘没事，只是不方便见外客，稍后再与你说。”
叶长生皱起眉头，说：“我早就想和你说了，萧疏不是什么外人，他是……是我十分重要的人。”
这句话乍然出口，气氛顿时变得奇异起来，李寒衣双眉一扬，表情似乎是十分奇怪。
萧疏却明白这已经是今日自己连着拦了叶长生两次之后他的折中说法了，来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商议好，为免局势不好收拾，他们还是决定暂时向叶长生的父母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先尽力将游锋师祖和江成鹤师伯的事情解释清楚。
叶长生从来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却在见到李寒衣之后几次三番忍不住想要郑重地介绍萧疏，萧疏心中知道长生大概是觉得自己受了轻慢，尽管被他连着拦了两次话头，仍然迫切的想要让李寒衣重视自己。
话说到这份上，萧疏再不出来解释，恐怕他们两人的关系先要在父母这里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萧疏想了想，干脆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本门子弟参拜长辈的单膝跪礼，道：“弟子谢昀彻的师祖周成钧，与江师伯、李师叔的授业恩师游锋师伯祖一同拜在剑阁徐广门下，长生与晚辈有幸见到游锋师伯祖最后一面，他老人家，还有很多话要带给您。江师伯的事情，我们也已经知晓，李师叔，请您节哀。”
语音到后来，已经哽咽。
而从萧疏一开口，李寒衣的神色几经变换，从极其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意料之中，再到面色沉郁的平静，最后转身，负手而立。
这也是叶长生和萧疏商量好的，无论如何，李寒衣总是要知道的，不如直接说得清楚明白，快刀斩乱麻。
叶长生仍然担心，他感到父亲的背影满是沉痛萧索之意，这在他印象中是绝无仅有之事，不由心中大感震撼，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说：“爹！”
李寒衣抬起一手止住了他。
一个清越的女声从一侧屏风之后传来：“长生，带着你的小师哥进里面坐吧，寒衣，来。”
李寒衣闻言匆匆向里间走去，叶长生带着萧疏跟了进去，见到父亲扶住母亲的手，说：“若君，里面坐。”
说着就将正在往出走的叶若君扶着送回侧面的房间中去。
叶长生与萧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萧疏极轻极轻地摇了摇头，叶长生明白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们两人的事情在此时告诉给长生父母知晓的意思。
叶若君小腹微微隆起，单手扶着自己的腰，叶长生一看到母亲的体态，心中就已经明白，而萧疏在京城时见惯了夫人女眷，甚至知道这大概是怀胎三月有余的样子。
叶若君拍了拍李寒衣的手，用力一握，两人目光交汇，萧疏看不到李寒衣的表情，却能从叶若君的目光中感到极其深沉的温柔和怜惜之意。
叶若君又望向叶长生，道：“进来说吧。”
语调虽然淡淡的，但是目光中的怜爱之意，却是分毫不逊于周瑶。
进到屋中，四人坐定，踌躇片刻之后，叶长生想了想，开始与父母诉说上元节匆匆一别之后的事情。
这一说，就从中午时分说到了晚上，而这一番长谈，除了叶长生和萧疏之间的感情之外，他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包括萧疏的身世。期间李寒衣和叶长生数次请叶若君回去休息，叶若君只是淡淡的，道：“我心中有数，不必担心。”
李寒衣除了最开始时在他们面前暴露过伤感震惊的情绪，后面就始终保持了镇定，在听完这些事情之后，李寒衣半晌无言，神情是平静的，但是叶长生却感觉那像是一层虚假的面具，他能感到父亲那克制的、未曾宣之于口的沉痛和愤怒。
李寒衣眯起眼睛，最后斩钉截铁道：“此仇必报。”
叶长生重重点头。
李寒衣：“长生，你和萧疏先去解救江彤，按照你们原来的计划就是，江彤要引蛇出洞，只怕方铭钟也在准备着伺机而动。你们一切小心行事，保全自身性命要紧，你母亲生产前后，我无力分心，待你弟弟或是你妹妹出生以后，我亲自来找出方铭钟杀了。为了避免来日英雄大会上有什么不测，我们得先商议出点章程来。”
叶长生再次点头，又劝慰道：“爹，虽说……但是……你放宽心。”
李寒衣摇头苦笑：“虽然你什么也没说，但是我姑且按照我想的意思来理解吧，师父的生死，我已经隐约有所预料，却没有想到他老人家竟然受了这许多苦楚，”话说到一半，李寒衣的眼眶已经发红：“师父待我的恩情，如同生身父亲一般，如今造化弄人，除报仇之外，我再不做其他之念。”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忘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