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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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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了,书房里点起了蜡烛,烛光映在两人人的脸上,仿佛染上了层层暖色。
余三夫人吃的不多,自打沈姨娘怀了孕,三天两头的头晕难受要人陪,余焕文还在朝中做着官。每日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官场,余三夫人不忍心余焕文再劳神,故而两人竟已有好几月为未曾一起好好吃顿饭了,望着夫君吃的香甜的侧颜,余三夫人心中暖流涌动。
饭毕,两人对坐着喝茶,余焕文面露犹疑,余三夫人知道余焕文要说沈姨娘的事了。只是这一次,她是必得把余佳义放在自己身边的。
余佳义已经四岁了,放在沈姨娘身边只会越发助长沈姨娘的嚣张气焰,自己是家中主母,理所应当教养子女,余佳义放沈姨娘身边四年都是她格外大度了。
余三夫人不开口,余焕文先道:“这十三蒸真是让人念念不忘,我方才好似吃多了,静儿可不要笑我。”
余三夫人柔声道:“我可不会笑相公,只是相公吃了这些,小心夜里积食呢。”说着用手帕捂着嘴轻笑。而后见夫君虽在与她说笑,刚才渐渐平整的眉心又渐渐拢了起来,不由得咬了咬嘴唇。
余三夫人到底还是先起了话头:“夫君,今日我接佳义来我身边了。”
余焕文一愣,愧疚道:“静儿,我知道你是为了孩子好,佳义终究还是养在你膝下的好,只是兰心她在月子里,一时想不开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余三夫人握着余焕文的手,劝慰到:“相公放心,妾身怎会与沈姨娘一般见识?妾身何尝不知道沈姨娘还在月子里,正是好好将养的时候。只是眼看着沈姨娘就要出月子,父亲一点松口给孩子办满月酒的意思也没有,沈姨娘这一次生的是个女孩儿,名声是最为要紧的。她不想着全父亲心意,还将孩子护在身边,这就更惹父亲生气了。我只好将佳义领过来,等过两日一起带着去见见父亲,佳义一向聪慧,又生的很有福气,父亲看在佳义这孩子的面上,想来能网开一面,不再责怪他妹妹了。”
余三夫人一番言辞说的恳切,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余焕文却轻轻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讥诮,反手握住余三夫人的手,勾起嘴角,声音里带着十分感动道:“静儿,你真是劳心了,我余焕文这一生能得你做夫人,真是三生有幸。只是这些日子父亲叫我思过,我却也仔细想了想,这孩子出生到现在,家中确实不太安宁,也许这孩子真不适合留在余府。我思量着,虽说祖宗发怒,我却不忍心孩子真背上这个名声,想着等她满月,便放出风声,假托孩子身子虚弱,需要静养,把她送到家中的庄子上,父亲想来也会同意的,等过几年,事情渐渐忘了,再将她接回来吧。”
夫君能回心转意,将沈姨娘生的孩子送走,余三夫人自然无有不应的,况且长在乡下庄子的女孩子,以后能有什么大前程?
只是面上仍要要做出一副不忍心的模样,感叹道:“也罢,是这孩子福薄。只是你是她的生父,如若亲自去说,未免显得太过凉薄,不如我去做个恶人。过几日我去与父亲说吧!”
余焕文十分愧疚道:“静儿,这于你的名声也十分有碍,你竟肯做到如此,是为夫让你受累了,为夫真是愧对于你。”
其实沈姨娘的孩子不过一个庶女。而且现下又有如此糟糕的名声,余三夫人出手将他送走是理所应当的,别人即使知道了,也挑不出什么错,只会拍手称赞余三夫人有手段。但在夫君面前,余三夫人还是要将这份人情认下,让夫君更加喜爱自己才是。
余三夫人连忙道:“相公这是在说什么?咱们是夫妻,本就该同心同德。如若能办成这事,父亲想来也不会再责怪相公了。妾身见相公这些日子被罚在这书房中,心里也是急得不得了的。”
余三夫人说的这几句话倒是情真意切的,她是半点舍不得余焕文受苦的,而后又说道:“相公,咱们家的男孩子都是按着族谱来的,取名自有章程,女孩子的名字一向是各自的父亲取得,这孩子若要送走也就是这几日了,总要有个大名才好。”
见余三夫人提到这个,余焕文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应该早早定下,她排行第七,这一辈的女孩又是慧字辈,从心从玉的,我…我本想取个瑞字压一压她的命。”
说到这里,余焕文停了下来,余三夫人会意的接过话头说:“只是夫君担忧父亲不会同意,是吗?”
余焕文点了点头,忧愁道:“这孩子生下来发生了这些事,父亲不会愿意将瑞字给她的。”
瑞?余三夫人心中冷笑,贱妾之女何以担当一个瑞字?她可曾带来祥瑞?只有无尽的晦气罢了!自己嫡亲的女儿不过一个珊字,她也担当的起!
余焕文膝下共有七个子女,长子长女皆为正房所出,而后余焕文带回来的沈姨娘生了次子。后来余三夫人又怀了三子,眼看着余焕文越来越宠爱沈姨娘,余三夫人不能容忍她一枝独秀,忍着心痛,亲自选了两个美貌的妾室与沈姨娘分宠,也是为了成全自己大度的名声。
这两个妾室在余家无依无靠,余三夫人又握着他们的卖身契,自然是忠心耿耿。提拔她们二人时,余三夫人便有言在先,两人只可以生下一个孩子,且要等孩子生下后才能抬姨娘。两人本以为自己要被喂下绝了生产的药去争宠,听到自己还能有孩子,更是喜出望外,于是唯余三夫人之命是从。
只是两人运气不佳,只生了两个女儿,生下五小姐余慧琳的被抬了吴姨娘,生下六小姐余慧琪的被抬了冯姨娘。两人自服侍老爷之后便只专心对付沈姨娘,令余三夫人十分满意。
余三夫人顺着余焕文的话道:“父亲为这孩子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瑞字是万万不行的夫君不若另择一字?从玉的字也有许多,譬如珠字,环字皆可,再不然珂字也很好,平常一些,父亲说放过也就放过了。”
余焕文是故意说要给孩子取瑞字的,这个孩子这般不得父亲喜爱,想来岳父岳母的意思必然是要借这孩子的事将沈姨娘一举打垮,如何能忍得了这孩子占着一个瑞字名号?果然夫人立刻便反对了,只不过看夫人提的几字虽然普通,却也寓意甚佳,想来是不知道岳父岳母与父亲商定了什么的。
余焕文便顺势道“夫人说的是,那便取个珠字吧,如今父亲见着我便生气,还请夫人将此事一同与父亲说了吧。”
余三夫人道:“相公放心,妾身会好好劝劝父亲的。”
余焕文又道:“还有一事我要与夫人商议,其实我已想了许久了,佳礼今年已经虚龄七岁。圣人有言,男女七岁不同席,再呆在后院已经很不合适了。佳礼日后也是要走科举之路的,那考场上也不许带人侍候,事事都要自己动手,他的身体也要好好锻炼起来了。我想将佳礼移到前院去,暂时不许丫鬟放身边伺候,给他配几个小厮跟在身边就是了。”
余三夫人听闻此事心中很不愿意,她如何不知道男子应当顶立门户?在家时母亲也再三教导过男孩儿不可娇养,只是佳礼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自己一手带大到现在,说起来不过刚刚过了六岁生日,也不能算是七岁。况且小厮粗手粗脚的,如何能与丫头相比,佳礼在前院怕是要吃苦头的。
自余佳礼过了六岁生日,不知那一日就要从她院子里移出去了,余三夫人便更舍不得余佳礼了,如今听到余焕文说这话,知道拖不住了,只好忍着痛答应下来。
余三夫人做出一副赞同的样子,柔声道:“夫君说的是,我这就回去将佳礼的东西收拾好,只不过也不好今日就搬的,等过几日满月酒办过,再选个好日子搬吧。”
而后又想到才搬来余佳义,迟疑道:“只是今日佳义才过来,妾身与他说了日后与佳礼一同上学的,佳礼去了前边,两人一同上学就很不方便了。”
余焕文道:“既然佳义来了,也不好让他们兄弟俩分开的,那便让佳义一同去前院吧,兄弟两人住一处也亲密呢。佳义年纪小,便让他的奶娘一起跟着侍候,等到佳义六岁满了,便和佳礼一样只配两个小子。日后佳仁也这般,满了五岁便去前院吧,那时有他两个哥哥在,都能相互照应的。对了,佳礼如今身边可有用惯的小子?”
余三夫人道:“前两年我给佳礼配了一个叫庆和的小厮,看着很是稳重。”庆和是朱三娘子的儿子,比余佳礼要大两岁,他跟在余佳礼身边余三夫人很是放心。
余焕文思索了一会儿道:“一个有些少了,正好佳义身边还没配小厮,我亲自给他们选人侍候吧!”
余三夫人生怕儿子受委屈,想将余佳礼身边都派上自己的人,只是夫君都发话了,她也不好争执的,只能应下,日后事先为佳仁准备着就是了。
余三夫人答应之后见天色不早了,夫君的眉宇间也有些疲累,余三夫人便先告辞了。
过了两日,余三夫人顺利劝服余老太爷,接着,余老太爷来书房与余焕文说话,言说不祥之人早该送走,为着家族名声,满月宴办便办了,只是不许大办。又说用珠字给这孩子怕她受不住,冲撞家中长辈便不好了,自己已经拟了个瑕字给这孩子,余焕文只能答应。
终于,满月的前一日,她成为余家正式承认的三房七小姐,取名余慧瑕,瑕疵的瑕。